在隔壁房間的墻角,幾個宋軍兵士正站在那里,當楊榮和黃七跑進屋內(nèi)的時候,他們扭過頭看著倆人,其中一人對楊榮說道:“是發(fā)現(xiàn)了具尸體,只不過不是孫衙差或他母親的,而是一個我等從未見過的人。”
聽了那兵士的話之后,楊榮的眼睛一亮,連忙躥到了墻角,只見在墻角擺著的一只空水缸里,正蜷縮著一具年輕男子的尸體。
尸體的頭顱被什么東西砸開了個大口子,頭骨碎裂,在他的臉頰和肩膀上,糊滿了烏黑的血漬和白花花的腦漿。
楊榮眼睛微微瞇了瞇,對跟他一同跑過來的黃七說道:“假若我猜的不錯,孫衙差此時還沒有死,這個人當日想要來殺他們母子,卻被他給殺了。”
“想來他該是帶著老母親跑路了!”朝水缸里的死尸看了一眼,黃七撇了撇嘴,對楊榮說道:“看來想要找他,要費上一番周章了!”
“也不用!”楊榮嘴角稍稍朝上牽了牽,對黃七說道:“帶著個老婦人,想要離開代州走很遠的路逃亡,恐怕并不容易!而且你我又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明早之前,最好就能找到他們!”
“一晚上?”聽了楊榮的話后,黃七眼睛瞪的如同兩只牛蛋一般,眨巴了幾下說道:“楊兄弟,你不是在說笑吧?只用一晚上的時間,想要找個刻意藏匿起來的人,恐怕沒這么容易!”
“幾位!”楊榮沒有回答黃七的話,而是對一旁的十多個宋軍兵士說道:“拜托你們嚴密監(jiān)控城內(nèi)各條街道上的酒樓和飯莊門口,尤其是那些背靜的地方,一定要注意他們傾倒殘羹冷炙的泔水桶!”
十多個宋軍應了一聲,正要離開,楊榮又把他們叫住,對他們說道:“我會在倚紅樓找個找個房間,在那里等你們!記住了,如果發(fā)現(xiàn)孫衙差,無須傷害他,只須跟他說明,他殺的是潛入大宋的遼國探子,若他愿來見我,我自會保他周全!”
聽了楊榮的話后,這些宋軍雖然心內(nèi)還有些疑惑,不過卻沒多問什么,應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在黃七的陪同下,楊榮離開了孫衙差的家,徑直向倚紅樓方向去了。
只要找到孫衙差,一切謎題就將解開,他也能與黃七一同趕回雁門關(guān),將閻真等人也接到大宋來。
與其他店鋪不同,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一般來說都是在晚上。
雖說前兩日倚紅樓出了人命案,可尸體抬走后,衙門也沒了下文,只是剛出命案的那天,生意稍稍的蕭條了一些,這兩日漸漸的又有了復蘇的跡象。
一般來說,出過人命案的地方,都會要被封上一段時日,可這倚紅樓卻不知為什么,在出了事之后,依然能夠開門做生意,好似這里根本沒有死過人一般。
這種反常的現(xiàn)象,在別人眼里或許不值得注意,頂多倚紅樓多花了銀子,將事情壓下。
可在楊榮的眼里看來,事情絕不是那么簡單,壓下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著一股力量在作祟!
楊榮要做的,就是把這股力量給揪出來!
二人進了倚紅樓,老鴇子見有客人上門,連忙迎了出來,可當她看到走進門的是楊榮和黃七時,當時就愣了一愣。
對楊榮和黃七,她還有著很深的印象,尤其是楊榮,來到倚紅樓,不找姐兒調(diào)笑,竟是跑去聽青兒姑娘彈琴,這種反常的舉動,讓在風月場中摸爬滾打了許久的老鴇子也感到很是奇怪。
最讓老鴇子不想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是他們上次來這里,恰好就發(fā)生了命案,這倆人在老鴇子的心內(nèi),簡直就是瘟神一般的存在!
“嬤嬤,青兒姑娘有沒有客人?”見老鴇子迎了過來,楊榮從懷里摸出了一錠小銀子,塞進她的手中,對她說道:“在下這兩日心內(nèi)憋悶,又想來聽聽青兒姑娘的琴律!”
老鴇子接過銀子,心內(nèi)雖然不樂意見到他們,可臉上還是掛著笑,對楊榮說道:“公子若是早片刻過來,青兒姑娘還不得閑,這會恰好有空,我這便去告訴她,公子來了!”
楊榮微微點了點頭,對老鴇子說了聲:“多謝嬤嬤!”目送著老鴇子走上了樓梯。
站在一旁的黃七對楊榮的舉動很是不解,他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說道:“楊兄弟,我可是聽說那青兒姑娘面貌生的十分丑陋,你為何偏偏要見她?這里漂亮的姐兒很多,隨便找個,豈不是比找個丑八怪要強?”
“呵呵!”楊榮笑著搖了搖頭,對黃七說道:“黃七哥,你來這里,是要找女人,滿足下半截憋漲的欲望,好生的過上一個小頭節(jié)!可我來這里,卻不是為了那些,我是為了聆聽心聲,才會來的!”
“小頭節(jié)?”黃七眨巴了兩下眼睛,愣了愣,下意識的咕噥了一句。
“是啊!”楊榮撇了撇嘴,視線朝著黃七腿襠一瞟,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小頭爽了,可不就是過了小頭節(jié)?”
黃七沒注意到楊榮的眼神,還是沒太明白,他撓了撓頭,很是郁悶的“哎”了一聲,對楊榮說道:“楊兄弟,你若是喜歡那丑妮兒,只管前去,我可不陪著遭那罪,等老鴇子下來,我便讓她把上次那倆姐兒給我找來,今日我要好生樂呵樂呵,也不辱沒了來代州一遭!”
楊榮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微微牽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沒過多會,老鴇子出現(xiàn)在二層的走廊上,朝楊榮招著手說道:“青兒姑娘正等著公子,請公子前去!”
她的話音剛落,楊榮才抬起腳朝樓梯上走,站在楊榮身旁的黃七就對她嚷道:“喂老鴇子,把上次陪我的那倆姐兒找來,今日我便是來找她們的!”
黃七的嗓門很大,他喊過這一嗓子,廳內(nèi)坐著的客人們幾乎都把臉轉(zhuǎn)向了他這邊,向他投來了一道道詫異的目光。
一心來這里尋快活的黃七哪管別人如何看他,在喊了一嗓子之后,還不住的朝老鴇子招著手,要她快些從樓梯上下來。
楊榮也不管他,上了樓梯,和老鴇子招呼了一聲,徑直向青兒姑娘的房間走了過去。
青兒姑娘的房門虛掩著,看來是為楊榮留好了門。
走到門口,楊榮抬起手,輕輕的敲了敲門,對屋內(nèi)說了聲:“小子楊榮,求見青兒姑娘!”
他的話音剛落,屋內(nèi)就傳來了青兒的聲音:“楊公子只管進來,青兒已恭候多時了!”
聽到青兒的聲音,楊榮輕輕的推了一下門。
房門打開后,他看到青兒面朝窗口,背對著房門,正坐在一張凳子上,兩眼一眨不眨的望著窗外的月光,不知心內(nèi)在想些什么。
她還是和兩天前一樣,臉上蒙著薄薄的輕紗,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帶著淡淡憂傷的感覺。
“在下今日特地前來,希望還能聆聽到姑娘的琴律!”進到屋內(nèi),楊榮輕輕掩上了門,雙手抱著拳,對青兒說道:“不知姑娘今日可否方便!”
“我本是風塵女子,靠著賣藝賣身為生,公子但有所需,只管說出,何須如此客套!”青兒沒有回頭,她的眼睛依然望著窗外,說話時語氣里帶著的那股憂傷感又比前兩日更濃重了一些。
“姑娘冰清玉潔,如何說出這般話來!”楊榮抱著拳,微微躬了躬身子,對青兒說道:“姑娘不請在下坐嗎?”
聽他這么一說,青兒這才回過頭,滿臉歉疚的對他說道:“公子不說,青兒倒是忽略了。公子請坐,青兒這便為公子沏茶!”
看著青兒關(guān)上了窗子,走到桌邊抓了把茶葉,放在茶壺中,倒?jié)M了熱水,楊榮才嘆了一聲說道:“姑娘莫不是不愿為在下?lián)嵘弦磺俊?/p>
“公子要說的是今日這一曲,可能是青兒為你撫的最后一曲了,是嗎?”沏好茶,青兒將一只茶碗翻開,為楊榮滿滿的倒上一杯,幽幽的嘆了一聲說道:“既然公子想聽,那便為公子撫上一曲!”
為楊榮沏好茶,青兒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從里面抱出瑤琴,平放在琴桌上,她自己則跪坐在坐墊上,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撫弄起了琴弦。
沒過多會,一曲悠揚的曲子在房內(nèi)回蕩起來,由于窗子事先已被青兒關(guān)上,琴音在屋內(nèi)回蕩,竟是經(jīng)久不衰,老音和著新音彼此激蕩,竟是別有一番滋味。
楊榮微微閉上眼睛,細細的聆聽著悠揚的旋律,一顆心也好似被什么東西提了起來,渾身都有種失去了重力的飄渺感。
一首曲子彈罷,青兒雙手按在琴面上,側(cè)頭看著楊榮,語氣里帶著幾分幽怨的說道:“楊公子,想看看我的面容嗎?”
楊榮此次來,正是想看看她的面容,聽她這么一說,自是不會拒絕,微笑著說道:“若是能一睹姑娘芳容,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芳容!”青兒苦笑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輕輕的伸手揭開了罩在臉上的面紗。
面紗揭到一半,她的手停了下來,一雙如潭水般清澈,卻又透著無盡深邃的眸子看向了楊榮,幽幽的說道:“楊公子莫要被我這張臉嚇著了才好!”
“天大地大,還從未有哪個女人的臉能嚇的住我!”楊榮撇了撇嘴,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對青兒說道:“姑娘只管放心,在下心中早已有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