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拽出了地道,楊榮想叫,可捂在嘴上的那只手卻讓他只能發(fā)出一陣細(xì)微的“嗚嗚”聲。
當(dāng)蕭紹宗也被人以同樣的方法拖出來的時候,楊榮終于放棄了反抗。
徐青娘和耶律休菱早已被人控制住,早些叫喊,還能提醒蕭紹宗快跑,蕭紹宗也被抓了,他若是再喊,恐怕并沒多大用處了。
如果這些人真是徐青娘說的那位大人物派來的,想必城內(nèi)的官差早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楊榮就算是叫破喉嚨,恐怕也沒人會來救他們。
抓住楊榮他們的,是一群穿著皮甲的遼軍。
四人分別被兩個遼軍擰著胳膊控制了起來。
一個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穿著一身裘皮衣甲的遼國人分開兵士,從人群后面走了出來。
那人站在四個人面前,眼睛微微瞇了瞇,狠狠的剜了蕭紹宗一眼,冷聲對他說道:“如果你不是北府宰相的公子,此刻我一定將你的人頭斬下!”
“哼!”見那人走了出來,蕭紹宗冷哼了一聲,把頭扭過一旁,并不理會他。
“于越大人!”蕭紹宗沒有理會走出來的那個人,被士兵擰住手臂的耶律休菱卻滿臉驚愕的看著那個男人脫口冒出了一句話。
“你在這里做什么?”聽到耶律休菱說話,那男人擰起眉頭,冷聲對她說道:“蕭紹宗敵我不分,與南方探子廝混在一起,莫非你也是?”
他的這句話說的是沒頭沒腦,被擰著胳膊押在一旁的楊榮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迷茫的抬起頭看著他,心里竟是很期待他能把話給繼續(xù)說下去。
可是那個男人并沒有滿足楊榮的心愿,在看了耶律休菱一眼后,轉(zhuǎn)身走到徐青娘的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冷聲說道:“你應(yīng)該就是徐青娘了?哦不!我應(yīng)該叫你潘香!”
到目前為止,男人所說的話,每一句都是沒頭沒腦的,直把楊榮和耶律休菱說的是滿頭霧水。
“潘美還真是舍得!”手托著徐青娘的下巴,男人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對她說道:“雖然不是親生女兒,可畢竟也是他養(yǎng)大的,怎么都應(yīng)該有些感情才是!可他竟然舍得把你派到大遼國來做探子!可惜,他給你派的那些衛(wèi)士太弱,都已經(jīng)被我給收拾了!想要利用蕭紹宗探聽大遼國消息,你還差了些火候!”
直到男人說出這句話,楊榮才好像明白過來什么似的,一臉驚愕的看著被遼軍士兵反擰著胳膊的徐青娘。
果然,徐青娘的臉上并無半點(diǎn)慌張,如果是尋常女子,在這種陣仗下,肯定是早嚇的昏了過去。
可徐青娘卻是面色從容,不僅沒有半點(diǎn)慌張,臉上的神情反倒是一片坦然。
“耶律休哥,我落在了你的手中,也沒什么話好說!”被稱作潘香的徐青娘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說道:“既然我已經(jīng)被你抓住,你也識破了我的身份,如今唯求一死而已!”
“想死可沒那么容易!”耶律休哥冷笑了一聲,對潘香說道:“既然我抓住了你,以后在戰(zhàn)場上再撞見潘美,我們大遼國就多了幾分要挾他的本錢,我怎舍得輕易的讓你死?”
他的話音剛落,潘香卻仰頭哈哈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很大,也完全沒有一個姑娘家應(yīng)該有的矜持,那張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竟浮現(xiàn)了一抹紅暈。
發(fā)現(xiàn)她的神情有些不對,耶律休哥暗叫了一聲不好,連忙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頸子,另一只手向她的嘴摳了過去。
他的手指剛剛觸碰到潘香的嘴唇,不知潘香從哪來的力氣,雙臂猛的一掙,甩脫了擰著她手臂的兩個遼軍,伸手朝著耶律休哥的胸前用力一推。
耶律休哥顯然是沒想到潘香能從后面的兩個人手上掙脫,不提防下,被推了個趔趄,朝后連著退了好幾步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身子。
推開耶律休哥,潘香嘴角滲出一絲鮮血,朝正望著她的蕭紹宗凄然一笑,對他說道:“紹宗,我是欺騙了你!可有一件事我沒騙你!我是真的想做你的妻子!”
說完這句話,潘香慢慢合上了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身體直挺挺的朝前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青石路面上。
潘香倒下的那一剎,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全都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倒在地上的潘香。
蕭紹宗兩眼瞪的溜圓,不敢相信的看著不久前還與他郎情妾意的潘香如今竟成為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他瞪著潘香的尸體愣了好半天,突然用力一甩,掙脫了擰著他手臂的兩個遼軍,朝著倒在地上的潘香撲了過去。
“青娘,青娘!你醒醒!”撲到潘香的尸體旁,蕭紹宗雙手托著她的頸子將他扶了起來,高聲呼喚著。
可潘香哪里還會聽的到他的呼喚。
她緊緊的閉著眼睛,嘴角洇出一絲絲鮮血,原本就蒼白的臉頰更是透著一絲的青灰的顏色。
蕭紹宗連著呼喚了好些聲,可潘香卻不可能再給他半點(diǎn)回應(yīng)。
伊人已西去,此情空悠悠!青冢栽孤松,相思寄白頭!
“啊!”蕭紹宗仰起頭,朝著天空大吼了一聲,兩行眼淚如同決堤了的河流一般,順著眼角奔涌而下。
吼聲劃破寧靜的夜晚,刺破夜空,傳向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
楊榮扭過頭朝一旁被遼軍擰著胳膊的耶律休菱看了一眼,讓他感到驚愕的竟是耶律休菱眼角也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把他們放了!”潘香已經(jīng)死了,蕭紹宗正伏在潘香的尸體上放聲嚎啕,耶律休哥冷著臉瞪了楊榮和耶律休菱一眼,朝押著他們的遼軍擺了擺手。
擰著他們胳膊的遼軍松開了手,楊榮活動了兩下被擰痛了的手腕,走到耶律休菱身旁,向她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耶律休菱擦了擦眼角的淚光,點(diǎn)頭嗯了一聲,卻什么話也沒說。
望著躺在地上的潘香,楊榮心里一陣陣的難過,又一個漢人為了江山而獻(xiàn)出了生命,尤為可貴的,是這個漢人竟是個女人,而且還是潘美的養(yǎng)女!
“她根本不是被人看上,而是被人看穿了探子的身份!”心里雖然像是被揪著一樣的疼,可當(dāng)著遼國人的面他又不能多說什么,只是對耶律休菱說道:“恐怕于越大人說的沒錯,她確實(shí)是一直在欺騙著蕭公子!”
“不!我不相信!”耶律休菱搖了搖頭,牙齒緊咬著嘴唇,喃喃的說道:“她在臨死之前,都不忘對蕭紹宗說想和他在一起,一個女人,沒必要在最后的時刻還在欺騙別人的感情!”
“唉!”楊榮嘆了口氣,語調(diào)深沉的說道:“醉過才知酒香,愛過方知情濃!她可能也是在與蕭紹宗接觸之后,才漸漸陷入這份感情的!人活一輩子,能有這么一份牽掛,也算是值了!”
耶律休菱側(cè)頭看了看他,嘴唇動了動,卻是半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耶律休哥帶著他的人離開了,蕭紹宗也在一群遼軍的護(hù)送下返回了北府宰相府,潘香的尸體被遼軍帶走了,空曠的街道又恢復(fù)了寧靜,一切好像都結(jié)束了。
耶律休菱拒絕了耶律休哥派人護(hù)送她和楊榮回去的提議。
她和楊榮低著頭,沿著寧靜的青石青石小路并肩朝前蹭著。
整整走完了一條街,倆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走路的時候,楊榮雖然沒說話,但他心里卻在犯著嘀咕。
雍熙之戰(zhàn),遼國戰(zhàn)神耶律休哥立下了汗馬功勞,在岐溝關(guān)一戰(zhàn)中,幾乎全殲宋軍曹彬所部主力。
東線宋軍僅李繼隆一部全身而退,有序的撤離了戰(zhàn)場。
按道理說,戰(zhàn)爭剛剛接觸,遼國也是應(yīng)該籌備著向大宋反攻,耶律休哥本應(yīng)在南京侍駕,隨時做好南下攻宋的準(zhǔn)備。
可他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到了大同!
難道說潘香這班人,真的值得大遼國大動干戈,動用戰(zhàn)神來將他們拔除?
這個問題,不僅楊榮想不明白,就連走在他身旁的耶律休菱也是想不明白。
在今天之前,耶律休菱根本沒聽說過耶律休哥已經(jīng)到了大同的消息,耶律休哥的出現(xiàn),就像是憑空多出來的一般。
太隱秘了,隱秘的甚至騙過了許多住在大同城內(nèi)的遼國高層官員。
倆人只顧各自想著心事悶頭朝前走,卻沒注意到,就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兩條黑影正鬼鬼祟祟的墜在后面。
這兩條黑影是耶律休哥帶著人離開之后,才跟上楊榮和耶律休菱的。
楊榮和耶律休菱走路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可以說是蹭著向前挪動的。
他們行動的速度過慢,也給跟在后面兩條黑影帶來了不小的困擾。
如果跟的太近,很容易被倆人發(fā)現(xiàn),可是要跟的太遠(yuǎn),又怕把倆人給跟丟了。
“大哥,怎么辦?”跟過了兩條街,其中一個黑影向另一個問道:“難不成我們要護(hù)送他們回去?”
“那個女的是耶律齊云的妹妹!”被問話的黑影微微瞇了瞇眼睛,在看著耶律休菱的時候,眼神里瞬間閃過了一抹殺機(jī),冷冷的對向他問話的黑影小聲說道:“用弓箭射殺她!”
問話的那個黑影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從背后摸出弓箭,把箭矢搭在弓弦上,瞄準(zhǔn)了耶律休菱的后背。
正在走路的楊榮不知為什么,突然感到脊背一陣發(fā)涼。
他擰著眉頭朝后看了一眼,后面只不過是空曠的街道,哪里有半點(diǎn)危險的跡象。
沒發(fā)現(xiàn)后面有人,楊榮才又扭過頭對身旁的耶律休菱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總感覺后面好像有什么人跟著,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里,莫要著了人的道兒!”
聽他這么一說,耶律休菱愣了一下,隨即點(diǎn)了下頭,雖沒說話,但腳下的步伐卻加快了一些。
就在他們加快腳步的同時,身后傳來了“嗖”的一聲利器破空的響聲,一支箭矢如同閃電般朝著耶律休菱的后背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