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么!
沈普陽陡然間面如金紙,滿頭冷汗。
他的眼睛花了,眼前一片模糊。步步接近的女人變成了五六個晃來晃去的重影,沈普陽碰碰連放了兩三槍,那女人還是在步步接近。
徹骨的寒意從他的心底涌出,沈普陽一滯之后,轉身就去找他的人質。
一轉身,一張放大的臉陡然映入眼眶。本應該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某人正睜著眼睛無聲無息的湊到他臉前凝視著他,一雙眼睛單板凝滯著就像要入斂的新尸,眼角掛著兩滴獻血,冷冰冰的毫無感情。
毫無防備的沈普陽被嚇得一聲大叫,手中的搶一下子掉到地上。(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回頭看見一個女鬼無聲無息立在你身后凝視你……)
女鬼版柳依音身體僵硬著拿起他的手槍,一頓一頓抬起來瞄準他,似乎可以聽見疙瘩疙瘩鐵銹磨損的呻吟。女鬼版柳依音僵直著嘴角嗤嗤笑,一笑嘴角竟然流出鮮紅的液體;向前一跳,嚇得沈普陽向后一縮。
女鬼版柳依音鬼頭陡然90°轉交,嘴里紅色液體亂噴:“姐姐,我抓到他啦!”
= =#!!!
沈普陽實在想不到居然有人、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玩這個游戲,一口氣噎的喘不上氣狠狠瞪向那五六個女鬼版混蛋,劈手就想去搶手槍,驀地胸口劇痛,眼一黑跌倒在地。
一雙黑色皮鞋停到他眼前。沈普陽艱難的抬起頭來,就見我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看起來又得意又盛氣凌人(他的想法),簡直不把他當人看(殺手的心里果然是扭曲的),沈普陽大怒之下掙扎起身,吐了口黑血又重新倒地。
這次真的是四仰八叉,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柳依音擦著自己臉上的西紅柿汁,對清雅邀功道:“這玩意給我玩吧!”
清雅不滿道:“弄干凈自己再跟我說話,到哪里都想著玩!”
清雅手一揮,柳依音就樂顛顛的咧著一口紅牙跑到一邊研究新寶貝去了。
清雅重新看向躺在地上掙扎的沈普陽,淡淡道:“我知道你是誰,甚至對你的殺人手法很熟悉。我在你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下了毒,我咧咧那么多廢話就是在等你毒發。即使沒有依音你也是殺不掉我的,不要這樣子看著我了。”
清雅說著蹲下身子,伸手從他的要不摸出另一把手槍和一把尖刀,又從他的左小腿處摸出一把瑞士軍刀,面對他的驚詫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沒搞好調查就急哄哄的過來殺我,可不就要出虧了么?小伙子,人不可以自大的,是世界頂尖殺手又怎樣呢,你不知道我會用毒,所以你注定要失敗的。”
沈普陽眼光黯淡下去。
“你的雇主極為不負責,他明明知道你殺不了我,竟然還叫你送死。你干脆不要護著他了,即使認清情況才叫頭腦機智,梗著脖子硬沖上來做烈士可沒人給你立牌坊,你告訴我是誰,我給你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如何?”清雅循循善誘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啊,哎,你這是什么表情?”
沈普陽眼露恨意,嘴角卻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冷冷道:“我成功不了,不見得我的兄弟也不會成功,呵呵,你一定比你自己死了還要傷心難過,哈哈哈……”
清雅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來:“哦,難不成你以為你殺不了我,你的兄弟就能……!”她驀地一驚,眼露兇光狠狠瞪著他,“還有誰?!你們的目標還有誰?!”
沈普陽卻只是笑。
清雅手上寒光乍現,便見沈普陽喉間一道血痕,人已經沒了呼吸。清雅厭惡的看他一眼,拉著柳依音上車急匆匆的走了,臉上不見一絲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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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的生活充滿市井的煙火氣,清雅小時候的生活完完全全接地氣,記憶里重復著鍋碗瓢盆交響樂菜刀剁在砧板上咄咄咄的響聲和大街小巷老子打兒子打老婆的哭喊聲,像是不斷被倒帶的錄音。
小小的女孩總是穿得破破爛爛,短了一截的衣服臟兮兮的袖子毛著邊,小布鞋露著腳趾頭,十個腳趾頭倒有八個生了凍瘡發了炎,指甲里臟兮兮黑乎乎,同是貧民窟的孩子也嫌棄她太臟而不愿意和她玩兒,她只能一個人躲在垃圾箱后頭或者某個邋遢的墻角呆著。
破布下面的胳膊常常青一塊紫一塊,兩只小胖手都是凍瘡也不在乎,抱著膝蓋滿臉麻木的聽著自己家不足十平米的空間里刺耳的吵鬧聲。
自從有記憶開始,他們的爭吵就沒有停止過。因為沒有愛情,所以她不是愛情的結晶,是個賠錢貨死累贅,一點用處也沒有,養她還不如養只狗,至少來了小偷還能叫喚幾聲。
她從小到大聽得麻木,即使她只有三歲。清雅無聊的掏掏耳朵,沒文化真可怕,就連罵人翻來覆去也只會那幾句。
她最喜歡的游戲就是觀察自己的手心,那里有時候會冒出藍色的火焰,摸上去柔軟親和,讓她感到很舒服。她曾經炫耀給小朋友們看,結果被他們當成怪物扔石頭,臉頰被砸出血窟窿,媽媽帶著她上門勒索了一百五十塊,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媽媽高興之余給她賣了一塊硬糖,這是她吃過的最好的零食,甜滋滋的味道讓她懷念至今。
可惜吃得太快,吃完之后發現自己變成了“丑八怪”,臉頰的傷口干巴之后彎彎曲曲像惡心的蜈蚣盤在臉上,更沒有一個小伙伴愿意搭理她。
寂寞的小孩只能孤獨的享受自己的秘密。貧民窟里住著一個漂亮的阿姨,她總是落日了才去工作,男朋友每天都在換。清雅覺得這是她見過的最美麗和智慧的人,因為她說過她是小天才。
她是小天才,她相信她的話。其他人都是愚蠢的,他們都沒有被上帝賜予力量。可是自從她變成丑八怪,就連這個最智慧的人都不理解她不搭理她了,她鄙夷的翻個白眼,說這樣的長相帶出去也掙不了錢。這個阿姨突然之間怎么也變得愚蠢了?這個世界越來越墮落了。
小小的她將糖紙埋到土里,甜的味道太誘人,可是她不是甜的,是苦的。
后來她有了一個伙伴,她在垃圾堆里見到一只可憐的小貓,只有巴掌大,站都站不穩,看到她就可憐巴巴的喵喵叫,聽得她心軟。
她踏著滿地狼藉走進屋子,剛注射完毒品的媽媽布滿皺紋蒼老的臉上帶著欲仙欲死的表情,爸爸倒在一邊的地上,臉埋在塑料泡沫飯盒里的菜湯里,不知道是不是淹死了。
滿屋子煙霧繚繞讓小貓受了驚嚇,它叫了一聲往后縮了縮,清雅便帶著它跑出門。頭頂的天空是灰色的,雨絲打在她蓬亂的黃發上,滿臉水痕交錯不知是淚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