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比試都很有分寸,畢竟平日就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兄弟。后面幾場切磋,都沒有出現(xiàn)人員受傷的情況。</br> 宋初昭幾番點評狠辣到位,對臺上幾位武將的路數(shù)跟深淺進行了簡單介紹,并對焦灼的對戰(zhàn)形勢進行了預判分析,幾乎沒有出錯。</br> 姑娘這邊聽得也是津津有味,甚至還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對宋初昭的敬意更上一層樓。</br> 若非她自己更為出色,哪能看得懂這些?</br> 直到范崇青上臺。</br> 范崇青上去的第一場,便眾人好好震懾了一番。</br> 他拿的武器是刀,對方也是刀。兩位打法俱是大開大合的刀客,正面對抗。范崇青憑借自己的強勁內(nèi)力,蠻橫地將人拿下。</br> 戰(zhàn)局幾乎是一面倒,宋初昭不用講解,眾人也能看得出孰強孰弱。</br> 唐知柔抽了口氣,一手用力抓住宋初昭的胳膊,小聲道:“這范……范二公子,好像確實挺厲害的?。俊?lt;/br> 旁邊的姑娘說:“哪里是好像?他確實厲害啊。否則那一幫武人,豈會以他馬首是瞻?你不知尚書為他請過多少名師,他曾也跟著傅將軍學過幾招。是個厲害人物。”</br> 唐知柔唏噓說:“真是看不出來?!?lt;/br> 唐知柔臨上陣又慫了,手下不覺用力。</br> 宋初昭掙扎道:“你先放開我,你揪著我的肉了?!?lt;/br> 唐知柔趕忙松手。</br> 此時臺上范崇青又打退了一人,高舉著手臂,朝臺下詢問道:“還有誰人要來?”</br> 唐彰廉笑意吟吟地看著擂臺,仿佛看著自己未來手下的一員猛將。顯然他對范崇青是較為滿意的。</br> 臺下眾人竊竊私語,點頭之間無不是夸贊之聲。</br> “范公子的武學又有進步了?!?lt;/br> “造詣頗深啊?!?lt;/br> “去年似是黃將軍奪了頭籌,今年不去嗎?”</br> “黃兄比范公子長了七八歲,想必不會去爭這名頭了?!?lt;/br> “看來今年是范公子無疑了。果然是人才輩出?!?lt;/br> 姑娘這邊驚嘆之余,已經(jīng)開始盲目崇拜:</br> “范公子真如他們說的那樣厲害嗎?”</br> “可惜三娘不能去,否則她未必不敵?!?lt;/br> “三娘你還沒分析范二公子的武藝如何。”</br> 眾人只說話,臺下五動靜。</br> 唐彰廉眼神示意,傅長鈞上前一步,詢問道:“還有人,要上來挑戰(zhàn)嗎?”</br> 人群中高聲響起:“有!”</br> 眾人茫然巡視了一圈,想見見是哪位英雄,卻沒在青年那邊看見有何人舉手。</br> 宋初昭大聲了點兒:“這兒!”</br> 所有的目光調(diào)集過來,宋初昭淡定自若。唐知柔站在她旁邊,卻被波及的視線弄得局促不安起來。</br> 唐知柔小聲道:“三娘!你真要去???”</br> 宋初昭說:“做好的決定說出的話,哪有往回收的道理?這有什么好怕的?”</br> 唐知柔瞥了眼范崇青,說:“我……我瞧著,是挺可怕的啊?!?lt;/br> 姑娘們集體傻眼,錯愕地滯在原地,半晌沒能回神。</br> 唐彰廉倒是來了精神,甚至因為詫異還從座上站了起來。他往前走了兩步,說:“宋三娘,你是認真,還是玩鬧?”</br> 宋初昭說:“自然是認真說?!?lt;/br> 唐彰廉:“你要上臺比試?”</br> 宋初昭:“不行嗎?”</br> “行啊!你若想,就行啊。這擂臺,朕從未說過女人就不能上?!碧普昧f,“范郎,你是何意見?”</br> 范崇青聲音都不利索了,眼睛不斷在宋初昭、顧風簡、唐彰廉轉動,急道:“不、不行??!陛下,您要臣去與一個女人比試?”</br> 唐彰廉說:“錯,是她主動要與你比試,與我無關?!?lt;/br> 范崇青轉過身,朝著宋初昭猛烈搖手道:“宋三娘你冷靜一點,我哪能連你也打?我不打女人的!”</br> 宋初昭朝著一旁的武器架走去,挑挑揀揀地選武器,同時嚴厲說道:“你正經(jīng)些吧。若真想做個武將,就別在比武場上,說什么不打誰的話。”</br> 范崇青暴躁道:“我與五郎是兄弟啊!我怎可與你決斗?你這是逼我兄弟二人反目!”</br> 唐彰廉愛湊熱鬧,朝著臺下點了點下巴問道:“顧五郎,你不同意?”</br> 顧風簡出列,抱拳行禮,回說:“三娘自己做主便可。我并無不滿。她若有意上場,我也想見識一下她宋家的絕學?!?lt;/br> 宋初昭提起一把長^槍,在手上轉動著試了試長度與重量,覺得還算稱手,背到身后,兩步助跑,瀟灑地跳上擂臺。</br> 范崇青反倒被她嚇得后退數(shù)步。</br> 傅長鈞跟著跳了下來,站在宋初昭的身后,仿若在給她撐腰。</br> “不要鬧了?!狈冻缜鄬χ纬跽呀锌喔骛垼孀右膊灰?,“宋三娘,我是個武將,下手沒有輕重。武場本就不是個女人玩的地方,你下去吧。”</br> 唐彰廉忍笑,指揮著說:“傅將軍,你親自上臺看著,以免三娘受傷。范郎,即是三娘愿意,你何必連番拒絕?是個大男人,陪她打上一場又如何?”</br> 范崇青說:“可她是個女——”</br> 范崇青話音未落,視線中一道銀光便刺了過來。他沒有防備,下意識地用刀身擋在身前。</br> 對方也不是真要傷他,順勢將槍頭刺在他的刀刃上。</br> 鏗鏘一聲!</br> 范崇青被那沖勢擊中,腹部與手腕俱是一陣鈍痛,連連退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br> ……竟是個狠角色。</br> 范崇青面露愕然,深受震撼。抬手按著脖子擰了擰,露出一絲興味。</br> “你想得倒是挺多。如此小瞧我,我同意了嗎?”宋初昭笑說,“要不要認真比比?”</br> “嘩……”青年那邊后知后覺地嘆道,“這宋三娘,原來是真不簡單。”</br> 他們那邊開始騷動,姑娘們總算是反應過來了。</br> 不知是何人開的頭,這批大家閨秀直接撕扯著嗓子喊道:</br> “啊——三娘!宋三娘上?。 ?lt;/br> “昭昭妹妹!妹妹不要怕!”</br> “姐姐!三姐殺下那個范二!”</br> “昭昭他們瞧不起你,不要放過他們!”</br> 范崇青的小弟也爭相響應,叫道:“誒,哪能輸了她們?喊話誰不行啊?”</br> “范兄你若輸了,顏面無存??!”</br> “如此挑釁豈可忍讓?便給她們個教訓嘗嘗!范兄大可上!”</br> 唐知柔被他們喊得生氣,與他們吵了起來。</br> 不管是什么原因,場面一時空前火熱。</br> 臺上二人的動作比他們預想的更快,已經(jīng)對了起來。</br> 宋初昭的力氣與女子比起來雖然是強,但同范崇青相比,還是遜色許多。</br> 她方才在臺下仔細觀察了范崇青的出招習慣,避開與對方正面沖撞,只從側面進行纏斗。m.</br> 就見她手中的長^槍無比靈活,槍頭如魚龍游動般不斷扭轉,不斷進攻,又不斷變轉方向。</br> 范崇青顧忌她是女人,不敢主動沖擊,也不敢直取殺招。動作間很是被動。畏手畏腳,以防御為主,想觀察形勢,做到一招制敵。</br> 他的留情與輕視,便是宋初昭的勝機所在。</br> 漸漸,范崇青表情凝重起來,額頭還有了冷汗。他發(fā)現(xiàn)自己開場落下的優(yōu)勢,再無法爭取回來。</br> 宋初昭收放的速度極快,攻勢越發(fā)猛烈,逼得他根本無力還手。</br> 本以為的游刃有余,不知不覺成了作繭自縛。</br> 范崇青不得不全力應對。</br> 隔著一段距離,銀槍虛晃的軌跡他們已經(jīng)分辨不清,只能從聲音來判斷局勢。</br> 槍身與長刀不斷碰撞,那密集的節(jié)奏比之鼓點更為令人振奮。</br> 看得出門道的人,正在獨自緊張,而看不出門道的時候,也明白高手過招,那是瞬息萬變。</br> 唐知柔狠狠憋著一口氣,生怕自己一呼吸,就卸了宋初昭的力。</br> 顧風簡收緊的手指攥出了痕跡,伸長了脖子往上張望。</br> 他旁邊的顧四郎眉頭緊皺,同時連連點頭,嘴里喃喃:“二人如今焦灼,范崇青依舊是放不開手腳……宋三娘這身槍法,當真是精妙!若她身為男兒,范崇青恐怕躲不過這數(shù)招。可惜,我看她勝負難料,并不樂觀?!?lt;/br> 顧風簡回過頭問:“哪里不樂觀?”</br> “無論是耐力,還是力氣,都不樂觀?!鳖櫵睦烧f,“長^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使得的。瞧著簡單,用起來累人。宋三娘力氣再大,也拼不過范崇青啊?!?lt;/br> 他說完沒多久,宋初昭就顯了疲態(tài),攻勢明顯放緩。</br> 范崇青察覺,立即展開反攻。</br> 那一瞬間,場上場下的人,都察覺到了雙方的攻防轉變。</br> 宋初昭自知不敵,利落地返身撤逃。</br> “啊——三娘!”唐知柔跳腳大喊,“殺?。∪锊灰拢 ?lt;/br> 姑娘們跟著亂嚷:“范崇青!”</br> “昭昭絆他!”</br> “昭昭你快贏了堅持住?。 ?lt;/br> 傅長鈞在場邊走動,按著腰側的佩刀隨時準備出手。</br> 范崇青比他更害怕傷了宋初昭,準備收勢時,宋初昭突然壓低上身,腳步一頓,返身殺了個回馬槍。</br> 那一槍直接敲在他還未收回去的刀刃上。</br> 范崇青右手發(fā)麻,身形一頓。宋初昭已經(jīng)起跳,一腳踹了過來。</br> 范崇青連忙用左手手臂作為格擋。</br> 緊跟著宋初昭的攻勢再次密集起來,甚至比先前還要猛烈。毫不猶豫地帶著殺氣,次次敲在他的兵器上,哪里還有什么頹勢?</br> 方才那分明是誘敵啊!</br> 范崇青暗叫不妙,難以招架。</br> 范崇青下手留有余地,宋初昭卻敢打得很。在對方雙腳分立,努力穩(wěn)定下盤的時候,直取對方致命之地。</br> 范崇青哪里敢跟她玩?心臟抽緊,趕緊卸了防御,去擋重點部位。宋初昭那一腳往下傾斜,最后踢在他的腿上。</br> “呲——”</br> 單腳的鞋底在地上摩擦,范崇青身形一歪,將要摔倒,宋初昭順手拉了他一把,幫他穩(wěn)住。</br> 范崇青怔怔地眨著眼,后怕地吐出一口氣。</br> 宋初昭后退,朝他抱拳道:“承讓。”</br> 范崇青:“……???”</br> 宋初昭說:“我贏了??!誰叫你不認真打?!?lt;/br> 范崇青心說我特娘的認真了??!他被現(xiàn)實打擊得暈頭轉向:“我真的輸了?”</br> 宋初昭:“你問傅叔!方才那樣算不算我贏。”</br> 后方的傅長鈞點頭,證實道:“你確實輸了。”</br> “啊——啊啊!”</br> 歡呼的女聲從臺下傳來,帶著不可置信與無法掩藏的狂喜。一陣高勝一陣,吼出了千軍萬馬的陣仗。</br> “宋三娘——”唐知柔就要給她跪下了,眼中淚光閃閃道,“你贏了?。 ?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