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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安慰

    春冬托著下巴趴在顧風簡的床前,笑嘻嘻地盯著他看。自她從顧府回來之后,整個人便這樣奇奇怪怪的。</br>  顧風簡正難受,轉了個身背對著她道:“你可以下去了。”</br>  春冬見他如此,也能理解女人每月那幾天心情都不好,不忍打趣他。給他掖好了被角,又問:“姑娘,你難得睡這么早,怕是會睡不著。要不要春冬給您熬一碗甜湯?熱乎乎的喝下去,能好受一點。”</br>  顧風簡恨不得這世上只剩他一個人才好,敷衍道:“不必。你下去吧。”</br>  春冬依依不舍道:“好吧。那您有事喊得大聲一些,春冬就在隔壁候著。”</br>  屋門合上,屋內漸漸積起些許暖氣。</br>  春冬走后沒多久,顧風簡又聽見窗外傳來了熟悉的石頭打窗聲。</br>  那聲音斷斷續續地響了五六下,來人得不到回應,又不甘心離去,終于忍不住爬窗進來。</br>  宋初昭拍了拍腿,小心落地。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一看,發現里頭果然有個拱起的包包。</br>  “顧五郎,原來你在呀?你怎么不出來?”宋初昭靠近了,在對方肩上一拍,“是我!我來了。”</br>  顧風簡轉回身,瞥了她一眼:“我知道是你,沒有第二個人會來爬我的窗。”</br>  宋初昭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圍著床邊走了一圈:“我怎么覺得你今日興致不高?”</br>  往常見到她,看起來還是挺高興的。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滿腔的愛答不理。</br>  宋初昭擠開一小塊被子,在床邊坐下,問道:“是不是春冬和你說了,你自覺心虛,所以才不敢見我?”</br>  顧風簡立即用手肘支起上身,抓住她的衣袖問:“春冬說了什么?”</br>  宋初昭愣了下:“春冬倒是沒說什么,但是你母親,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了。”</br>  顧風簡松了口氣,又沒力氣理她,繼續半死不活地躺下。</br>  宋初昭兩手抓住他的肩膀:“你就不想知道你母親說了什么?”</br>  顧風簡冷漠道:“不想。”</br>  宋初昭不允他消極怠工,趴下上身,對著他的眼睛惡狠狠道:“你母親說,當初多虧了我救出你,否則你怕是已經在山里出事了。說明我口信已經帶到,你卻騙我說我言而無信,去不復返。你這是欺負我腦子燒壞了不記得事!你早就知道我是誰,故意唬我呢?”</br>  顧風簡定定看著她,二人離得太近,呼吸的鼻息都能噴到對方的臉上。</br>  宋初昭貼近了才發現,顧風簡的額頭上有一層冷汗,眉宇間也很是不快。</br>  “你這是怎么了?生病了?可你生病了春冬怎么會不說呢?”宋初昭試了下他的額頭,發現沒有發燒,關心道,“是哪里不舒服?”</br>  顧風簡無奈嘆了口氣,說:“你先放開我。”</br>  宋初昭于是松開他。顧風簡動彈了下,把被子拉下去一點。</br>  宋初昭等他開口解釋,顧風簡忍了忍,發現宋初昭實在不好打發,只能道:“今天晚了,你先回去吧。”</br>  宋初昭:“今天這還晚?今天可早著呢!”</br>  顧風簡說:“這兩天我不大舒服。你都不用來了。”</br>  宋初昭審視地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哦……我都差點忘了,你現在不是個男人。”</br>  顧風簡差點沒蹦起來與她拼命。宋初昭見他難得面露猙獰,趕緊又隔著被子將他按下,并用袖子小心擦拭他的額頭,笑著討好道:“別生氣別生氣。這種時候不能生氣。你一生氣就要提氣……對身體不好。”</br>  顧風簡也發現了,所以他呼吸變得沉重,胸腔劇烈起伏,連眨眼的動作都透著絕望。</br>  其實比起身體疼痛來,精神上的震撼更加致命。顧風簡就盼著自己能大睡幾日,將這段時間給混過去。結果春冬知道了,宋初昭也知道了。</br>  宋初昭已然了悟,在那邊很過來人地同他說:“五郎,你也別擔心。這種事情習慣就好了。習慣之后,無礙的。”</br>  顧風簡:“我還要習慣?”</br>  “也是。那就隨便忍忍。”宋初昭思考了會兒,又說,“可是你現在這么早睡,明天醒的也早。我還是得告訴你,這種事情最難受的不是第一天,而是第二天。”</br>  顧風簡聞言緩緩閉上眼睛,似乎失去了生命的氣息。</br>  宋初昭此刻對他真的是既同情,又覺得有些好笑。但想到顧五郎會有這般可憐的日子,也是用自己的逍遙換來的。好歹還有點良心,擺出了一個心痛難當的表情。</br>  “我給你把被子蓋得嚴實一點。”宋初昭反身把被子往下壓實,將邊角的位置都往里折進去。按到床位的時候,手伸進被子里摸了一下,發現顧風簡果然雙腳冰涼。</br>  顧風簡察覺到她的舉動,猛地將腳抽回去,仰起頭道:“你做什么?”</br>  “這天冷,你腳一冰就更難受了。”宋初昭熱情道,“你的腳就是我的腳,我以前總想有人給我暖腳。沒想到過了這么些年,我終于可以做到自己給自己暖腳。世上怕是再沒有第三人可以做到。不然我給你試試?”</br>  顧風簡哭笑不得,叫道:“這位小祖宗。”</br>  宋初昭:“誒。”</br>  不料她還真敢應,顧風簡反笑了出來:“你不要鬧了。”</br>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宋初昭感慨道,“我都已經看開了。”</br>  顧風簡說:“你又看開了什么?”</br>  宋初昭坦然道:“看開很多事啊。你說現在,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我戒備你,顯得奇奇怪怪。和你講清白,又似乎是無稽之談。既然已經亂成一團線了,也不在乎它變得更亂。我們只要自己心里知道,我們是清白的就好了。”</br>  顧風簡:“……”問題就是他并不知道。</br>  宋初昭眼里的清白到底是個什么東西?</br>  顧風簡用手擋著臉,悶笑出聲道:“你倒是一點都沒變。”</br>  宋初昭:“你怎么知道我就沒變?”她可長進了不少!</br>  顧風簡本就睡不著,叫宋初昭這么一攪合,就更清醒了。</br>  “算了。”他努力靠坐起來,“你扶我一把。”</br>  宋初昭上前給他借了把力,又給他墊了個枕頭,然后脫了鞋子,坐到他的對面。</br>  顧風簡揉著額頭道:“我聽說你破了季禹棠的什么案子,還牽扯到了御史公跟范崇青,春冬講得不清不楚。究竟是怎么回事?”</br>  “不過巧合而已。”宋初昭說,“你如果想聽,我和你講啊!”</br>  宋初昭于是將酒館里發生的事簡短說了一遍,著重突出了季禹棠的蠢與范崇青的煩。因為印象太過深刻。</br>  顧風簡好奇問道:“你還學過斷案?”</br>  宋初昭笑道:“其實也沒什么,不算什么本事。軍營里有許多雞毛蒜皮的事。住在邊關的百姓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不想去衙門,就會來軍營,畢竟軍營里有好些都是他們自家人。如果來求助的人里有姑娘,便會請我娘出面幫忙。我跟在旁邊,不知不覺學了不少。說起來,我對這些案情,比對看書感興趣多了。”</br>  宋初昭小聲道:“季禹棠遇到的那件事情,就更不算稀奇。你知道,自古離間男人,常喜歡用美人計。美人計使不成的時候,就可能會順勢變成蛇蝎美人計。我早早便被人提醒過,見得多了。那兩人的斤兩,都不算什么。顧五郎,你以后出門,也要堤防好這些事情。”</br>  顧風簡沉思片刻,然后說:“這是一門了不得的本事。既然連御史公都欣賞你,說明你確實是個可造之才。你腦子轉得快,不是單純靠學能學到的。”</br>  “可造之才?”宋初昭念了一遍,然后笑道,“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詞來形容我。”怕不是造作的造。</br>  宋初昭捶手:“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講。御史公似乎很想將你招進御史臺,約了我好幾次。你說我是拒絕他呢,還是該答應他呢?”</br>  顧風簡問:“你想去嗎?”</br>  “我想不想又不重要。”宋初昭說,“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會換回來。御史公想招的,也不是真正的我。”</br>  顧風簡說:“你如果想的話,可以去看看。做得不高興再退就是了。”</br>  宋初昭:“我主要是怕他們官署里的人,見了我的面,說欽佩我的才學,讓我先吟詩一首。那我可得哭給他們看了。”</br>  顧風簡說:“這個不是問題。你若是不想作詩,就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看,他們自然不敢了。”</br>  “盯著他們看就好了嗎?”宋初昭摸了摸自己唇角的弧度,“我娘說我不說話的時候顯得有點憨厚。”</br>  “你這樣做有沒有用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臉,是可以這樣做。”顧風簡頓了下,又提醒說,“不過你不要那么快答應,先推辭一番,就說還沒想好。”</br>  宋初昭:“我知道!你們文人恃才傲物,要三顧茅廬才能體現誠意是不是?”</br>  ……是不想再引顧國公生疑罷了。顧風簡說:“是的。”</br>  二人有的沒的聊了一陣,待顧風簡真的有些累了,宋初昭起身告辭。</br>  跳出窗戶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自己不是來找顧風簡聊他騙人的事嗎?</br>  宋初昭回頭看了一眼,覺得還是算了,看他現在這樣子,也算是遭了報應。</br>  顧風簡靠在床頭,漸漸睡了過去。</br>  夢里是滂沱的大雨與漆黑的夜幕。</br>  紫色雷霆閃過,他聽見上方有人在喊:“喂,下面是不是有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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