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才剛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頓了一會兒,說:“您是說發(fā)放范圍?處里全體同志,加上分管我們處的覃秘書長。”
朱懷鏡建議道:“老鄧,我看是不是考慮柳秘書長也要算上?我們工作很多還得靠柳秘書長支持啊!”
鄧才剛當然不好多說什么,只說:“行吧。不過我們處多年都沒有這樣做過。”
朱懷鏡笑了起來,說:“老鄧,這種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還是這樣辦吧。”
鄧才剛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多余了,忙說:“我不是說不發(fā)哩。那么,發(fā)多少?”
朱懷鏡就覺得有些不好開口,嘴上這個這個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倆商量吧。今年物價漲幅高,大家都覺得手頭緊。我想,今年就稍微突破一點,每人發(fā)五千,你看如何?”
鄧才剛眼皮微微跳了一下,像是吃了一驚。但他也不怎么表露出來,只說:“您定吧。處里每月都還得給干部補貼兩三百,這個因素要考慮到。”
“找錢你有辦法,我們再研究吧。”朱懷鏡說。
鄧才剛抓抓后腦勺,謙虛道:“哪里啊……”
福利費的事就這么定了。鄧才剛不多坐,說去找找有關(guān)文件,等會兒送來。朱懷鏡就想鄧才剛這人心眼也許太實了,同他自己原先差不多。難怪這老鄧多年的副處長,就是上不了處長。
一會兒,鄧才剛送了一疊文件過來,說:“先看看這些吧,明天再找一些。”朱懷鏡直說感謝了。他心里卻想這老鄧真的死板,也不知叫處里其他年輕人去找文件,硬是自己去找。
看了一會兒文件,韓長興就來電話了,問是不是可以走了。朱懷鏡一看手表,原來快到下班時間了。他卻有意賣關(guān)子,說還等十分鐘吧,正有個事情在辦哩。
過了十分鐘,韓長興又打電話來。朱懷鏡就說馬上就來。他起身拉上門,往二辦公樓去。韓長興早等在那里了。兩人上了車,直奔龍興大酒店。
到了酒店門廳外面,韓長興問司機:“是不是一起吃算了?”這語氣分明不是留人。司機忙說:“謝謝了,我就不去了。等會兒你要車再打我Call機吧。”
朱懷鏡早瞟見玉琴在大廳里望著他了,卻只當沒看見似的。兩人進了大廳,韓長興忙伸手同玉琴握手,說:“梅老總,好久沒看見你了。我有幾個朋友在這里聚聚,請你關(guān)照啊。”
玉琴說著歡迎歡迎,又同朱懷鏡淡淡地握了手,說:“朱處長你好。”
韓長興望了望朱懷鏡和玉琴,驚訝道:“原來你們老相識了?我還想介紹你們認識哩。”
“荊都的漂亮女士只興你認識,就不興我認識?”朱懷鏡玩笑道。
韓長興哈哈一笑,說:“哪里啊,我哪有你朱處長的風(fēng)度和身份?漂亮女士哪能對我怎么樣?我要是你啊,保證‘閱盡人間春色’!”
玉琴臉上似笑非笑,白了朱懷鏡一眼。朱懷鏡頓時紅了臉,知道玉琴生氣了。韓長興的這番混賬話,都是他的那句玩笑話帶出來的。這等于把玉琴也比作那種女人了。朱懷鏡抬手理了下頭發(fā),掩飾內(nèi)心的尷尬,說:“玉琴,你忙你的去吧。”
不料此話一出,韓長興越發(fā)輕佻起來,說:“嗬嗬,蠻親熱嘛,都叫上‘玉琴’了。這可是愛稱啊!”
玉琴只當沒聽見,微微一笑,說聲二位自便,就走開了。這時,電梯里出來一位小伙子,左手拿著手機,派頭有些招搖,笑嘻嘻地叫道韓處長好。韓長興抬手招呼一聲,嘴上卻還在笑話朱懷鏡。朱懷鏡就正經(jīng)說:“你呀,別在玉琴面前亂說,她最不喜歡聽那些話了。”
這時那位小伙子上前來了,韓長興就介紹道:“這位是朱處長。這位是小陳,陳清業(yè)陳老板,烏縣老鄉(xiāng)。”
陳清業(yè)忙握住朱懷鏡的手,使勁搖晃,道:“久仰了,朱處長。請請,樓上請。”
朱懷鏡就明白今天一定是陳清業(yè)做東了。進了電梯,韓長興又提起玉琴,問:“這么說,梅老總你很了解?”朱懷鏡只得搪塞道:“她是我一位同學(xué)的表妹,我們早就認識了,也常在一起玩,還算了解吧。這是一位很不錯的女人啊。”
韓長興眼睛鬼里鬼氣眨了一下,笑道:“表妹?我給你說個笑話。有個男人讀書不多,有次他給表妹寫信,忘了‘表’字怎么寫了,就問一位讀書人。這讀書人捉弄他,就問他是寫給表弟還是寫給表妹。表弟是男的,就是表字加人旁;表妹是女的,就是表字加女旁。結(jié)果,那人就把表妹的‘表’寫成了**的‘婊’。現(xiàn)在很多男人都介紹身邊的女人是表妹,我想只怕是‘婊妹’。”
三人大笑起來。很快到了三樓,出了電梯,陳清業(yè)一路請請,帶著朱韓二位往前走。路過蘭亭包廂,朱懷鏡心里別是一番滋味。似乎就是在蘭亭,他的生活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陳清業(yè)到了蘭亭斜對門的太白軒停下,俯身恭請二位。韓長興禮讓朱懷鏡,朱懷鏡卻無意間瞥見玉琴從另一個電梯門出來了。他便說韓處長先請,他同玉琴有句話說。玉琴本要轉(zhuǎn)身往別處去的,見朱懷鏡朝她走來,就站在那里。朱懷鏡幾天沒見她了,感覺她站在那里的樣子很有儀態(tài),胸腔里不禁一陣飄然。兩人走近了,相視而笑,不知要說什么話。玉琴抬手扯扯他的衣領(lǐng),又拍打一下他的肩頭。朱懷鏡知道這是女人特有的體貼動作,感覺很溫暖。他輕聲說:“今天全是我們?yōu)蹩h老鄉(xiāng),你不必管。”玉琴打量了他一會兒,說:“你今天氣色不太好,這幾天是不是很累?”朱懷鏡笑笑,說:“工作倒不怎么忙,只是這幾天應(yīng)酬多。”玉琴又抬手在他肩頭撣了撣,說:“酒還是少喝啊!”聽著玉琴這體貼的囑咐,朱懷鏡感覺輕飄飄的好舒服。他忙點頭說:“好的好的,我記住你的話。等會兒我回來,你聞聞我的嘴巴就知道我喝多少酒了。”玉琴一下子臉作慍色,說:“誰同你嬉皮笑臉?你回來等我整你的風(fēng)吧。”朱懷鏡知道,玉琴這是在怪他和韓長興說的輕浮話,但他有意裝糊涂,說:“好吧,看誰整誰的風(fēng)。不整得你大呼小叫我不放手!”玉琴臉刷地紅了,說:“你好壞,說話又不分個場合。你去吧,有人望著你哩。”
朱懷鏡回過身來,原來是陳清業(yè)和烏縣駐荊辦小熊站在走廊里,笑吟吟地望著他。他走過去,小熊忙迎上來握手。進了包廂,見還有三位先生,都很面生。陳清業(yè)便一一介紹,都是烏縣老鄉(xiāng),在荊都做生意的。介紹完了,陳清業(yè)坐下來,將手機往桌上一放。朱懷鏡見陳清業(yè)放手機的動作很夸張,仍是那股招搖勁兒,私下對這人就打了折扣。
小姐遞上菜譜。陳清業(yè)請朱懷鏡點菜,朱懷鏡說:“不好意思,我有個壞毛病,從不點菜。”大家都在謙讓,韓長興就說:“點菜是個麻煩事,我也不喜歡點菜。這樣吧,干脆讓小姐揀這里有特色的菜報,誰想吃就說聲。”小姐便報菜譜。她自然就選最高檔的菜報。每定下一個菜,陳清業(yè)就大聲說好。他越是大聲說好,朱懷鏡就猜想他越是心疼。朱懷鏡善解人意,忙拿過菜譜,說:“別總是上這些高檔菜。我來選幾個小菜。”他便做主定了幾個蔬菜,減掉幾個大菜。
菜點好了,就先喝茶。陳清業(yè)拿出名片盒,雙手遞給朱懷鏡一張名片。朱懷鏡很禮貌地看了一會兒陳清業(yè)的名片,說:“不錯嘛,通遠貿(mào)易公司總經(jīng)理,老板啊!”陳清業(yè)便謙虛說:“哪里哪里,只是混口飯吃。還靠朱處長、韓處長多關(guān)照才是!”其他各位也都遞上名片。朱懷鏡也給各位遞了名片。他沒有給小熊名片,只說:“小熊有我的名片,就不用給了!”聽了這話,小熊便覺得自己是朱懷鏡老朋友似的,反倒覺得特別有臉面。其實朱懷鏡一直沒有記清他的名字,便說:“小熊,把你的名片還是給我一張吧。我昨天把電話號碼簿掉了,朋友們的電話全在上面。”小熊忙掏出名片遞上。朱懷鏡說道謝謝,看了看名片,原來小熊叫熊克光。
大家說什么話都有些附和朱懷鏡的意思,聽他說電話號碼簿丟了,他們都說這最麻煩了,那些電話號碼,很多都是偶然收集的,可遇而不可求。見這場面,朱懷鏡自然明白,他是今天的貴客了,韓長興成了陪襯。
熊克光仍想表現(xiàn)自己同朱懷鏡關(guān)系不一般,乘他們說電話號碼簿的空兒,忙打斷別人的話頭,說:“朱處長,上次那事,很感謝你啊!張書記專門打電話來,要我好好感謝你。”朱懷鏡知道他說的是擺平皇桃假種案報道的事。這小伙子知道隱晦著說這事,還算老練。不過他說什么張書記電話,就是自作聰明了。別人聽不出這話有什么毛病,朱懷鏡聽得出。張?zhí)炱娼^不可能親自給他熊克光打電話。他最多只配縣**辦公室主任給他打電話。朱懷鏡當然不會讓熊克光沒面子,便順水推舟說:“小事一樁,張書記太客氣了。前幾天,他給我來過電話了。”
兩個人客套著,話題又神秘,陳清業(yè)他們聽了就覺得高深莫測。他們雖然出來做生意了,到底還算烏縣子民,太知道張書記有多大了。而這樣一個人物,聽朱懷鏡口氣,就像他的老兄弟!老朋友!朱懷鏡在他們眼中,更加非同凡響了。
菜還沒上,玉琴帶著一個男人來了,介紹說:“這位是我們?nèi)龢堑牟蛷d經(jīng)理吳先生。”又吩咐吳經(jīng)理:“這位是韓處長,這位是朱處長,其他各位都是二位處長的朋友。請你好好關(guān)照。”
玉琴客氣幾句走了。不一會兒,菜就上來了。陳清業(yè)就說:“還是二位處長的面子大。我們平時在這里吃飯,上菜沒有這么快過。”
韓長興說:“不見得吧?這里的服務(wù)還是不錯的。我知道他們幾個老總的分工,這一攤子是梅老總管的,井井有條。總是比荊園好多了。”
朱懷鏡也有同感,說:“荊園是不行,服務(wù)水平不高,菜的口味也不好。”
韓長興大搖其頭,說:“現(xiàn)在啊,凡事只要沾上國營兩個字,就沒有好戲看。”
朱懷鏡忙噓了一聲,玩笑道:“莫談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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