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我們紛紛換上了稍厚一點的衣服。
隨著宮門少主宮喚羽選親的日子越來越近,宮門上上下下都變得愈加忙碌。羽宮每天都沉浸在一種喜氣洋洋的氛圍里,大紅色的裝飾物如流水一般送進羽宮,把羽宮裝點得格外喜慶。雖然我們的角宮沒有羽宮那樣繁忙,但是我們也認真地把角宮清理地更加干凈整潔。
他們都說宮二先生也到了要娶親的年紀了,很有可能這次也會參與選親。
不過吧,這都是他們——其他宮的人說的,而我們角宮上下都感覺這不太可能。
宮二先生一直勤勉于宮門事務(wù),前幾年在宮門外的時間都多于在宮門內(nèi)的時間,有時候匆匆回宮門只是去執(zhí)刃廳匯報事情,匯報完畢后甚至連角宮都不回就又帶著侍衛(wèi)匆匆地離開了。
反正在我們看來,宮二先生的心里只有宮門事務(wù),沒有兒女情長。
至于徵公子呢,他還沒有及冠,自然不必在這次就選親,想到這里,我微微地松了一口氣,然后才后知后覺得反應(yīng)過來,我想他干嘛???選不選親是他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仔細想想,可能在我心里,徵公子確實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吧……
他會彎著嘴角聽我抱怨謄寫工作的復(fù)雜;也會在我那天送完茶酥要離開時,將書房門大開著,讓那溫軟的光芒照亮了我腳下的路;還會每次都吃光我做的各種糕點,再彎彎眼睛說:“我可沒有說它們好吃!”
算了算了,我搖搖頭,意圖讓那種紛雜的思緒不要再擾亂我。
我穩(wěn)穩(wěn)地提著水桶走進宮二先生的書房,從上個月開始我就正式地接手了管事伯伯的這項工作,從今以后,宮二先生的書房就由我來打掃。
宮二先生還在宮門外,而那些新娘們也會在幾天后到達宮門,管事伯伯說,宮二先生可能和新娘們在差不多的時間到來。
正當我剛擦完柜子蹲下涮洗抹布的時候,我突然聽見風聲陣陣于是急忙彎腰低頭敏捷地躲開那陣風。
“徵公子?!蔽抑匦抡竞幂p輕地開口道。
“是我?!贬绻有ξ卣f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br />
“回徵公子,那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在角宮當差很久了。”我簡單地朝他行了個禮,“而且我一點也不想回憶那天?!?br />
徵公子了然地點點頭:“確實,你的武功太差了,半招內(nèi)就被我制住了……”
我被他的話哽住,有些無奈地卷卷袖子準備繼續(xù)蹲下洗洗抹布。徵公子見我一副像是打定主意不和他說話的樣子又眨眨眼睛:“你現(xiàn)在這么著急打掃干嘛,哥哥他還有好幾天才回來呢,而且——”他伸出一只手摸摸柜子,“而且這不是挺干凈的嗎?”
我洗好抹布重新站起來,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謝謝徵公子夸獎我剛擦干凈的柜子?!蔽姨匾獍阎匾舴旁凇皠偛梁谩蹦菐讉€字上,然后不出意料地看見面前少年的耳朵又在慢慢變紅。
嘿嘿嘿嘿,我頓時有了一種扳回一局的得意感。
我見他還在宮二先生的書房里賴著不動,生怕他又弄臟了什么地方害得我還得重新打掃,所以我一直心驚膽戰(zhàn)地牢牢盯著他。
“你看我做什么?”徵公子摸摸鼻子。
“角公子在選親那幾日才會歸來。而且馬上選親了,徵公子您前幾天不是很忙嗎?為什么現(xiàn)在——”我疑惑地說。
“為什么現(xiàn)在還不走?”徵公子接上我后半句話,他伸出手看起來像是想掐我的臉。我連忙逃開一步:“這可是您自己說出來的,又不是我說的?!?br />
“我之前又不是因為選親的事情忙,而且我又不選親?!彼麗汉莺莸卣f道。
他說:“我又不選親。”
我的耳朵里滿滿當當只剩下這句話。
“我又不選親?!?br />
“是,徵公子。”我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連我自己都難以分辨的欣喜和雀躍。
雖然早有預(yù)料他這次不會參與選親,但是我的心也被他這句話填得很滿、很滿。
我突然在這一瞬間明白了我對他的那種不一樣的感覺是什么。
如果必須要用一個詞來描述這種感覺。
那也許就是——
喜歡。
……
時間飛逝,前幾日新娘們都已經(jīng)入住女客院落了,我們宮門的少主宮喚羽也最終定了一位姜姓姑娘作為新娘。
明日他們就會舉行大婚了,宮門都在為明日慶賀少主大婚而養(yǎng)精蓄銳。
夜幕降臨,我們角宮也陷入到安靜之中,除了——
“哎!婉婉再講一個小故事行不行呀?”女孩子們都圍著婉婉央求她再講一個故事。
而我不得不再次出門去打掃宮二先生的書房,宮二先生回來沒多久又出門了,所以我急匆匆地再次趕往書房進行清掃。
夜風吹來,我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有點冷。
等我趕到宮二先生的書房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徵公子和宮二先生的侍衛(wèi)金復(fù)在嚴肅地說些什么,他們二人的眼中都是化不開的憂慮。
見我路過,他們二人停止了交談。徵公子轉(zhuǎn)頭看看我:“杳音,你怎么穿這么少?”他扯過自己的斗篷遞給我:“你帶著吧?!彼院喴赓W地說完,然后繼續(xù)轉(zhuǎn)過頭去和金侍衛(wèi)小聲說著什么。
我知道一定哪里出了什么問題,因為平時徵公子的表情從來都沒有這樣嚴肅過。
我心里突然有些焦躁,總感覺要發(fā)生什么大事。
我抱著徵公子的斗篷走進宮二先生的書房,他的斗篷暖暖的,還帶著少年的體溫和他身上特有的藥草清香。
我剛把斗篷穿好,身上暖了一點,正當我準備打掃時,突然我看見了窗外有點點紅色的光芒——
是高塔上的紅色燈籠!宮門的紅色燈籠表示警戒!
我下意識跑出書房,不遠處的徵公子和金侍衛(wèi)看起來也像是被那燈籠嚇了一跳。
他們都茫然地微微抬頭。
“啊!”我驚叫一聲,徵公子和金侍衛(wèi)的目光與我交匯,然后我們都愣愣地盯向旁邊經(jīng)過的幾個侍從。
“誰的喪儀?出什么事了?”徵公子皺著眉,旁邊的金侍衛(wèi)也是一臉凝重。
我和徵公子的目光遙遙地對上,“要變天了。”我們同時開口喃喃地說道。
……
少主大婚前夜,宮門突逢巨大變故,執(zhí)刃大人與少主雙雙被害,宮門不可一日無主,長老院緊急啟動了缺席繼承,羽宮次子宮子羽——原來的羽公子成為了新的執(zhí)刃。
宮二先生前幾天才趕回宮門,等他回來的時候。原來的羽公子已經(jīng)被長老院任命為新的執(zhí)刃。
我還記得那天徵公子紅著眼睛來到角宮的樣子。
突發(fā)變故,徵公子匆忙離開角宮。管事伯伯把我們聚集到一起,那時候我們還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全都沉默地圍坐在一起瑟瑟發(fā)抖。
那一夜,高塔的紅燈籠徹夜點燃。宮門眾人也徹夜難眠。
快天亮了,徵公子才紅著眼睛回到角宮。那時候我們已經(jīng)得知宮門生變的消息,人人都陷入到恐慌之中。宮二先生還未歸來,整個角宮都一片冷寂,只有幾個年紀小的女孩子抽泣的聲音。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道理我們都明白,一想刺客連執(zhí)刃大人和少主都能謀害,那幾個年紀最小的女孩們被嚇得臉色蒼白。
徵公子的斗篷還在我這里,我在夜里就將斗篷給那幾個最小的姑娘蓋上,她們一直都在瑟瑟地發(fā)著抖。我和那幾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姑娘圍在她們旁邊一直安慰著,婉婉給她們講了一夜故事她們才在清晨帶著淚痕睡去。
“杳音姐姐!我害怕!”一個女孩突然從夢中驚醒然后拉著我的衣服不肯松開,我也在迷迷糊糊中被她的聲音搞得徹底清醒。
我輕輕地拍拍那個小姑娘:“沒事的,會過去的?!蔽业穆曇粢矌е稽c顫抖的尾音,但是我還是竭盡所能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好不容易哄睡著那個小姑娘,我才站起來舒展舒展手臂,伸個懶腰。
外面已經(jīng)蒙蒙亮了,她們都已經(jīng)睡著了,我彎下腰把徵公子的斗篷給她們再蓋嚴實一點。
我準備去廚房給大家做一點早飯,可一出門卻遇見了徵公子。他兩眼通紅,看起來像是剛剛哭過。
“杳音,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少年啞著嗓子說。
可是我也不知道。
看我一直在沉默,徵公子的眼圈又紅了。他吸吸鼻子:“我想在角宮等哥哥回來。”
“但是你要先吃點東西。”我把徵公子帶到廚房讓他坐在一邊,他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我實在不敢讓他獨自待著。他默不作聲地發(fā)著呆,眼圈紅紅的,時不時用衣袖擦擦眼角。
我飛快地蒸了一鍋奇形怪狀的饅頭,又準備熬一點粥。
“杳音,你讓開點。”少年甕聲甕氣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徵公子站到了我的身后。
“你這樣慢,什么時候我們才能吃上飯?”他的聲音還是悶悶的,“你去準備餐盒,我來熬粥。你一會把早飯給大家提過去就行?!?br />
“千萬不要說是我做的?!彼a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