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公館的某間空房間里,火藥味十足。
“這關人家趙公子什么事兒?”李珍珍依舊瞪著她,心下卻更不滿了。
江藝維才不甘示弱,忙理直氣壯道:“怎么不關他的事!蕓生可是他的女朋友,他不幫我們說話,難道幫你呀!”
“維維!”白蕓生拉住江藝維往身后塞,走上前準備想給李珍珍好好解釋。她看得出來李珍珍喜歡趙廷宇,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別的女孩子難受。
“李小姐,我同廷宇其實只是……”
還不待白蕓生解釋清楚,紅著眼的李珍珍的巴掌就呼了過來。啪的一聲脆響,緊接著便是李珍珍惱羞成怒的聲音。
“滾!你給我滾!狐媚子,少在我面前假惺惺!”
白蕓生挨了一巴掌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見剛剛打人時候盛氣凌人的李珍珍哭著跑了出去。
“李珍珍!你竟敢打人!你!”江藝維正準備追上去,卻被一只手輕輕拉住了。
趙廷宇十分抱歉得看了一眼白蕓生,接著對江藝維囑咐道:“藝維你照顧好蕓生,我出去看看那個李小姐。”
李珍珍是洪青幫大佬的侄女,若是在這里出了事,趙家可就攤上麻煩了。想到這層關系,趙廷宇頭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蕓生!你怎么不還手?”江藝維心疼地看著她臉上的紅掌印,因為膚白,眼下一會兒的功夫便變得越發(fā)顯眼。
白蕓生搖搖頭,淡定地理了理耳邊微亂的鬢發(fā),安慰一笑:“沒事的,維維。左右是我們不好,我同廷宇的關系本來就是假的,不應該用這種假關系去傷別人的真心。”
見江藝維還想替她打抱不平,她忙接著問起她來:“李小姐很喜歡廷宇,你難道看不出來?為什么剛剛要去刺激她呢?”
江藝維聽了這話便說不出話來,只氣鼓鼓地背過身去。
白蕓生卻嘆了口氣道:“維維,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煩,我最近總是心里不安,我怕有一天我連累你,卻又沒有能力幫你,你知道嗎?”
她知道李珍珍那樣的小姐是驕縱慣了,而她現(xiàn)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孤零零在外求學的落魄小姐。況且北平也不是天津,自然沒有秦家那樣的權貴會幫她。
白蕓生的心惶惶不安,如今的秦家……竟也開始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她突然就感到很迷惘,就好像從此哪里都回不去了,那雙腳永遠的懸在空中,永遠都無法心安落地。
是夜,越發(fā)的深沉。
北平城郊的一處小洋樓里,二樓的燈明晃晃的亮了一夜。
肖安府上的司機接了顧茜和李珍珍,卻是先反方向?qū)⒗钫湔渌突亓诵ふ箢欆缱谄嚀u晃的后座椅上都睡醒了兩回,才到了她如今的住處。
卻已是凌晨過一點。
顧茜失魂落魄地往屋子里走,突然就想起車上李珍珍說的話:
“那個趙公子居然在和那個狐媚子談戀愛!”
她當時一愣并沒有做出反應,眼下卻又似想到什么,猛地笑出了聲。
一年前:
郭家二小姐驚為天人的夸贊,“果然是天仙似的,竟比我在國外畫展上看過的那些畫像還要美……”
秦家六小姐的疼惜愛護,“蕓妹妹前幾日受了風寒,喝不得酒,這一杯,我代她敬你……”
郭公館里吳世權驚嘆又恭敬的問道,“白小姐,敢問是哪個白小姐?”
接著是她苦苦盼來的秦嘯川,“作什么要我放開你,我看旁的人敢說些什么!”
……
顧茜不停地笑,就仿佛如那些個夜里喝醉回家的風塵女子。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凄厲可怕,還夾帶著哭腔……一陣又一陣在空蕩的小洋樓里回蕩,一直受虐待的小丫頭躲在小房間里不敢出聲。
顧茜的腦子里忽的又閃過秦嘯川從前夜里開車帶她去劃船放煙火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和他雖然曖昧已久,卻已經(jīng)是默認的男女朋友關系。她起初本來只是想為了幫家里重新翻身。她不喜歡落魄的日子,她還想當她風光的顧家二小姐!于是她聽了她哥哥的話,去接近秦家的少爺,可是后來……后來秦嘯川不要她了!
呵呵……因為有了那樣一個將她也比了下去的女孩子出現(xiàn)了,所以秦嘯川不要她了。
她顧茜悲慘至此,到最后不僅搭了心進去,如今甚至連自己的身子都守不住!
憑什么!憑什么!都是一般年紀的女孩子,憑什么她們就可以繼續(xù)念書考大學,可以和那些年輕英俊的男孩子談一場干干凈凈的戀愛,而她卻必須要獻身給一個刀疤臉的中年男人做情婦才能茍且偷生?
顧茜坐在自己的臥室里的梳妝臺前,她盯著鏡子里那個越來越陌生的自己,心里隱隱燒起一團火。那濃艷的妝已經(jīng)被她哭花,唇膏的顏色漸漸褪去,露出唇瓣上青紫的咬痕,深深淺淺的叫人作嘔。
她被他哥哥送給肖安的那晚,就像是一場永無止盡凌遲著她的酷刑……
肖安叫人把她五花大綁在床上,手腳都被床柱子上牽過來的繩索捆得死死的,再怎么拼命的掙扎也沒有用。緊接著她的嘴里被塞進一塊半米長的布,那些人一點一點的塞,不顧她的眼淚和掙扎,三個人按著她的頭直到半米長的布全部塞進嘴里才起身離開。那一瞬間她感覺那布條仿佛只差一點就抵到她的喉嚨里,徹底無法呼吸。
那個刀疤臉男人沉著臉將她身上的旗袍紐扣一顆一顆地挑開,他那雙打殺慣了的手上滿是老繭,卻下流地撫弄著她的身體。她嚇得直流淚,不住的哭喊著放過她吧,放過她吧……卻只能發(fā)出一陣陣微弱的嗚咽。
肖安的舌頭舔在她的唇上,繼而輕輕的咬,仿佛自己在吃一塊糕,而不是在享受一個女人。他用牙齒在她的唇上咬下一個又一個傷口,直到鮮血將唇色浸紅,肖安才滿意的起身,喪心病狂的趴在她身上笑道:“你看,這唇……顏色多美啊!”
……
那變態(tài)的聲音不住的在她腦子里回響。
“啊!滾開!你從我的腦子里滾出去!”她尖叫著拿起首飾盒將梳妝臺的鏡子炸了個粉碎,零星的碎片上卻又映起了無數(shù)張傷痕累累的唇來。
顧茜驚慌的將手伸向梳妝臺上的丹琪唇膏,惶恐不安地擰開來后狠狠的在唇上涂抹……
她不要這些丑陋的疤露出來,她不要這些疤時時提醒自己如今有多么不堪……多么骯臟!
桑子紅的顏色蓋住了她唇上的疤,卻蓋不住她已經(jīng)扭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