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王氏還沒開口，朱氏就接過話去：“這丫頭是個毛燥性子，做刺繡又是個精細活兒，一時坐不住，她六嬸就了她幾句，做師傅的徒弟幾句本就應該，這丫頭嬌氣，在
家向來沒受過委屈，這不就……”
朱氏這話，得半遮半藏的，半句不提香蕓兒之前的無理。黃氏已是六十幾的人了，雖常年干活兒，卻也沒虧過身子，如今就算上了年紀，身體好精神更好，這兩年分了家，家管的事兒就少，她那許多的精力，還真是沒地兒使
，這會兒見有事，簡直是勁頭十足。聽了朱氏的話，也沒問王氏一句，便劈頭罵了過來：“孩子學不好，你耐著性子好好教就是，本就是端這碗飯的，還沒那個耐心不成，別家的姑娘也沒見你罵一句，怎么
只罵咱們香蕓兒，就算現在分了家，那也是你的親侄女。”“娘，你這話可就差了，香蕓兒在我這里學了這么長時間，我可是一句重話都沒過，你要不信，咱們這一層子的姑娘們都可以為我作證的。”王氏平心靜氣的道，在
過去的許多年時間里，來自黃氏的責罵可聽得不少，她早已不放在心里去。“你是她們的師傅，自然是你什么，她們就什么，還作什么證，當我年紀大了好糊弄呢？”黃氏冷聲道：“我跟你，就算分了家，那我還是你的婆婆，別想著拿我不當
一回事。”王氏見這理不通，不由輕輕嘆了一聲，開口道：“娘，我進陶家門也有十來年了，是什么樣的性子，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何至于謊，你要真不信，就問問
香菊兒好了，香菊兒可是你親孫女，怎么著，她也該更偏向你多些吧！”許氏一聽，壞了，怎么扯到自家菊兒頭上了，忙向香菊兒使眼色，示意她別亂話，這一句話得不好，可就得罪人了，要以她的意思，最好是裝聾作啞，什么也別開口
。卻不知話已經問到頭上，猶其是王氏那句，她更偏向你多些的話，黃氏聽著就頗妥貼，香菊兒是她的孫女，以往待她也比待六房的姑娘們更好一些，想當然的便覺得，香
菊兒就應該跟自己更親近，她的話，自然覺得比王氏更可信。“行，菊兒啊，你跟阿奶，剛剛都是怎么回事？”對著孫女，黃氏好聲好氣的問道，雖先前劈頭就罵了王氏一頓，這會兒才來問道理，有些本末倒置，但媳婦被婆婆
罵幾句，這不是常理嗎，誰還能有話？香菊兒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與她的母親許氏一般，都是低調的性子，就算對香蕓兒有所不滿，也多是憋在心里，少有表現出來的時候，私心里也是很想在她阿奶面
前告香蕓兒一狀的，卻也知道不能那么做，要不然就將長房得罪得死死的了，猶其深知朱氏是個疼女兒的。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朱氏，果然看到朱氏眸色深深，只怕她一句得不對，就要上前來噴她一臉了，縮了縮脖子，朱氏不好惹，別看她一向表現得和藹大度，但心眼兒其實
比針尖也大不了多少。
就算現在分了家，但以后要依靠長房的地方還有很多，就好比外出做工，大伯就能帶著她家父兄一起，指望六叔，那是不可能的。長房是不能得罪，但王氏……現在也不能得罪，她還得跟著學刺繡呢，學好了，那以后就是自個的本事，這比什么都強，況且屋里那么多人，香蕓兒之前吵得那么大聲，誰
也不是聾子、瞎子，還能不知道不成？
她要敢一句，全是王氏的不是，那這些姑娘估計以后都不屑與她來往了，一個顛倒黑白的人，品性這么差，誰愿意跟這樣的人玩耍。
所以，她現在左右為難了，誰也不能得罪，生生讓她憋了半，不出一句話來，臉都憋得慢慢漲紅起來，還是沒有一句話。
許氏在旁邊看著，都替女兒著急，想了想，便上前和稀泥。“這孩子就是靦腆了些，人一多，都不敢開口話了，娘就別為難這孩子，我瞧香蕓兒也沒什么事，今兒累了且回去歇歇，明兒再來就是了，耽誤這一時半刻的，也不算什
么事，來日方長嘛！”許氏朝一眾人陪著笑。
她也是不想讓香蕓兒的事，影響到自家閨女，她容易嘛！許氏擦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朱氏聽著這話，頓時覺得滿意，她過來的目的，自然是不想讓王氏將自家閨女趕走，明兒再來，有這句話就夠了，就算不是王氏的，也算是那么個意思嘛，何況還當著
黃氏的面，今兒這么一出門，就沒有王氏反悔的余地。
“看五嫂這話得，今兒要不把話清楚，還真當香蕓兒在我這兒受委屈了。”王氏覺得自己可不能背這個鍋。
朱氏心里一緊，自家閨女了什么混話，她還不清楚嗎。
王氏卻是不管，將之前發生的事兒，當眾了一遍，平話陳述，沒有半句偏頗。眾人聽了，都沒有不信的，主要是婆媳、妯娌間的，相處了十幾年，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王氏從來不謊，品行就算她們不想承認，那也是挑不出錯來的，所以她出口的話，她們都是信的，其實王氏這人還是很好相處，只是方方面面的，都比幾個妯娌強，她們幾個被她那么一襯，簡直就像是根沒人理會的野草，連朵野花都稱不上，
誰心里能樂意？黃氏確實有些偏心，有時候講理，有時候也不講理，因著王氏沒生兒子，她就一向不想與她講道理，但年紀越大，便越發看重孝道這事，她如今活到這年紀，最擔心的，
也不過是怕子孫不孝順他們，對這方面就極敏感了。
聽著香蕓兒那話，何止是頂撞長輩，根本就是眼里沒有長輩，雖然王氏她瞧不上眼，但論理也是香蕓兒的長輩不是。一時也是無話，看向香蕓兒的眼神，都淡了幾分，想她原本還是來為香蕓兒出頭的，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