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過笑著說:“不知三娘想怎么談?”</br> 崔三娘笑臉如花地說:“所有商品,我們都要由它的成本、受歡迎程度、市場的流通性實施訂價,恕小女子見識短淺,這么好的鏡子還是第一次見,還想請虞公子替奴家解釋一二。”</br> 說完,便眼勾勾地看著虞進,輕咬著紅唇,那雙杏眼不斷地在放電,電壓還不代呢。</br> 這么會合理利用自己的天賦本事,難怪能坐上珍寶鋪掌柜這個職位,而從她嘴里說出“流通性”三個字,不簡單啊。</br> 換作別人,面對崔三娘這樣的攻勢,說不定一下子就淪陷了,不過崔進卻一點也不為所動,對女人也算久經沙場,哪里不明白崔三娘在套自己的底價?做生意就是這樣,知道的情報越多談判就越有利,這樣就能在談判中占據主動。</br> 虞進一邊把玩著手里那個精美的茶碗,一邊信口開河地說:“老實說,這是虞某無意中救了一個胡商,作為報答,就送了這些鏡子給我,據他所說,這些可是無價之寶。”</br> 說自己造的,怕引來是非,有句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掂記,要說高價賣的,自己家什么情況,別人一查就知,就是說出來自己都不信,有一個虛無飄緲的胡商就最好不過。</br> 反正誰也永遠別想找到。</br> 崔三娘妙目一轉,內心暗結:這個小滑頭,說了大半天,滴水不漏,不容易對付啊。</br> 算了,再勾心斗角下去也沒意思,崔三娘開門見山道:“虞公子,不知這種鏡子,你手上有多少?”</br> “三十面”虞進補充道:“每一面都各有特色,絕不重復。”</br> 崔三娘心中一喜,虞進只帶來二面鏡子,這二面鏡子都很不錯,只要操作得好,不僅對珍寶鋪帶來豐厚的利潤,也有利于進一步擴大的泰升珍寶鋪的知名度,現在不是二面,而是三十面,這樣操作的空間更大。</br> 想到這里,崔三娘的呼吸都有點不穩了。</br> “虞公子開個價吧,小女子對這些鏡子很是喜歡呢。”崔三娘嬌嗔地說。</br> 反正賣弄一下風情也不用本錢,不管有用無用,賣了再說。</br> 虞進豎起二根指頭:“有二種價錢。”</br> “哦,愿聞其詳。”</br> “一是每面賣五百兩,二是交由三娘代售,出虞某心理價的部分,抽二成給珍寶鋪作為報酬。”</br> 五百兩?</br> 崔三娘一下子驚呆了,大明的富商巨賈是很多,每年舍得為那些蘇杭名妓一擲千金也不少,但那六百兩是收購價,要知道堂堂七品縣令一年也四十兩銀子的俸祿,一張口就五百兩,這也太高了。</br> 在崔三娘心中,估摸著每一百以內拿下,就算是大功一件。</br> “虞公子真會開玩笑”崔三娘也不怒,轉而笑著說:“小女子承認,這些鏡子是比較稀罕,做工也很精細,可惜這用材不夠考究,例好鑲的寶石玉石,都是普通的材料,若是用上羊脂玉、貓眼石等上等寶石或珍珠等,價錢自然可以賣高些,可能這些多是綠松石、紅黃石、石榴石這類低等的物料,終歸不夠大氣.......”</br> 這話說得會婉轉,不過意思很明顯:五百兩高了。</br> 誰不知你娘親是女人,虞進心里苦笑,自己沒有本錢啊。</br> 沒工場、沒工具、沒原料,沒人手,身上也就幾十兩,一切都是從零開始,可以說非常精打細算才把這批飾做出來,哪里用得起那些名貴的物料,不過,這并不代表虞進就此讓步。</br> “既然崔掌柜還沒考慮清楚,那再考慮清楚我們再談,虞某先行告退。”虞進懶得多說,對崔三娘行個禮,抱起自己帶來的樣品轉身就走。</br> 就是討價還價都懶得多說一句。</br> 做商賈的,自然是漫天開價,落地還錢,可是這個虞進卻是特別,一言不合轉身就走,虞三娘都看傻眼了。</br> “虞公子,慢行,歡迎你隨時再來。”崔三猶豫了一下,還是很有禮貌地柔聲送行。</br> 剛想開口挽留的,不過那話出到嘴邊就變成送行了,崔三娘承認那東西是好,但價錢太高、虞進也太強勢了,這樣下去對談判不利。</br> 崔三娘有很有自信,在余姚,沒人商家敢用五百兩的天價吃下這批商品,而分成的那個方面也太苛刻,誰知他心里是什么價?</br> 再說分得也太少了,才二成,比自己還要黑。</br> 生意不成仁義在,沒必要把臉皮都撕破。</br> 再說虞三娘還想做這筆生意。</br> 等虞進走后,崔三娘突然長長地嘆息了一聲。</br> “東家,不知因何嘆息?”這時一個身材瘦小、滿頭白,雙目炯炯有神的老者從門外走進來,聽到崔三娘嘆息,不由有些好奇地說。</br> 說話的老者是珍寶鋪內的老朝奉,姓許,進泰升商行幾十年,由學徒做到朝奉,一步一個腳印,現在負責鑒賞真偽、評估價值。</br> 像古玩珍寶,只要打眼一件,不僅是錢財的損失,對聲譽也是很大的打擊,所以這些老朝奉很重要,地位也很高。</br> 崔三娘有些不自信地說:“一面普通的銅鏡,幾十文可得,他一面小小的鏡子,張口就五百兩,還不二價,這險有些大,所以對他的走并不挽留,但現在總覺得錯過了一個良機,嗯,希望只是錯覺吧。”</br> 老朝奉安慰道:“東家不必灰心,此人走之前說再談,并沒有把話說絕,我們還有機會。”</br> “希望如此吧。”</br> “東家”老朝奉突然開口道:“這二面鏡子,那物料雖說一般,但是細看它的手工,頗多新奇之處,應是有我們沒見過的技法,特別是在鑲嵌方面,更是讓人拍案叫絕,傳統的鑲嵌,可分為包鑲、夾鑲和逼鑲三種技法。”</br> “但是老朽從那兩面鏡子上,看到明顯有別這三種技法的手法,而這些手法非常高明,也因為這些高明的技法,就是用普通物料也做出很大氣的效果,光是看看都獲益良多,小老斗膽,請東家無論如何也要拿到一面,這樣有助提升我泰升商行在飾品方面的技法。”</br> 若是別人提意見,崔三娘得考慮考慮,可是這許姓老朝奉的地位很高,就是族長看到,也得放下身段問一聲好,再說這也是為了泰升商行,哪有不同意之理,聞言馬上恭恭敬敬地說:“請許老放心,三娘定當盡力。”</br> 許老朝奉點點頭,也不再說什么,告了一個罪,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品茶去了,像他這種級別的老朝奉,不是解決不了的事都不會打擾他,有時一個月也不出動一次。</br> 這日子,比東家還舒坦。</br> 虞進回家后,虞林氏也知道郊外宅子和鏡子的事,那是她醒來后虞雨這個小喇叭說的,那鏡子和真金白銀都擺到她眼前還是不相信,拉著虞進再三詢問,虞進差點把口水都說干了,虞林氏這才相信。</br> 兒子不僅懂事了,還有會賺錢養家,虞林氏當場決定等腰痛好了后,把從虞雨手里沒收過來的五兩銀子捐給龍泉寺的方丈作香油錢,算是酬謝神恩,還要殺雞祭拜先人,在她心目中,這些都是神靈顯靈、祖宗庇蔭的結果。</br> 虞進和虞雨一聽,兄妹二人很有默契地翹起了小嘴。</br> 這些搶錢的和尚,哼哼。</br> “娘,現在你的腰怎么樣,還痛不?”虞進有心岔開話題,不想老是糾葛在神靈上。</br> 由她去吧,對老娘來說,求神拜佛是求一個心境平靜,不讓她去肯定憋得慌,要是憋出病就得不償失了。</br> “好多了,那小醫仙的醫術就是好”虞林氏高興地說:“被她那樣一按,一下子就舒坦多了。”</br> 那小醫仙的確是賣力了,這一點虞進也看在眼里,點點頭說:“既然效果好,那孩兒明再去請她給娘治治,爭取早日根治好。”</br> “也好,整天躺在這也不是辦法。”以前飯都吃不起,就是有病也得忍著,現在條件好了,有病自然得治,這個道理虞林氏還是懂的。</br> 虞林氏想了想,很快開口吩咐道:“進兒,那小醫仙勞心勞力,那診金你可不能少給。”</br> 實誠啊,以前吳大夫收那么貴也沒聽她嘮叨、怨恨,現在還主動說要給足診金,自家老娘還真是太實誠了。</br> 虞進還沒說話,一旁的虞雨就笑嘻嘻地說:“娘,你放心,老哥肯定不會吝嗇的。”說罷,扭頭對虞進擠眉弄眼道:“哥,對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