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進走后沒多久，鄧勇就挑著沒賣完的魚走了，目標達成，沒必要多待，堂堂錦衣衛總旗可不是賣魚郎。</br> 沒多久，換成一身便服鄧勇出現在臨街一個包廂里，對倚著欄桿獨自品酒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屬下參見大人。”</br> 倚著欄桿品酒的赫然是紹興錦衣衛百戶長溫勝，聞言揮揮手說：“免了，交接得怎么樣？”</br> 鄧勇不敢隱瞞，一字不漏地自己和虞進的跟溫勝匯報了一遍，說完，有些奇怪地說：“大人，為什么你對虞進這么上心？”</br> 秀才不出門，竟然對天下事這么熟悉？</br> 聽了鄧勇的話，溫勝大吃一驚，他沒想到虞進對天下的局勢看得這般透徹，很多人只看到皇上對景王的種種放任，而把幾十年前的禮儀之爭卻淡忘了，真是舍本逐末，還沒有這個小秀才看得清。</br>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四十年前嘉靖皇帝不惜罷朝和大臣楊廷和等文官集團斗爭，現在的他，也是被這種傳統所左右吧。</br> 有點意思，不枉自己親自走一趟。</br> 溫勝淡淡地說：“本官自上任以來，還是第一次讓人牽著鼻子走，就想看看這個小秀才有幾分成色，嗯，有點意思。”</br> 站在溫勝的位置，一時的得失并不看重，他在意的日后，暗中收了虞進，對他來說是多了一枚有點特別的棋子，留作日后用得著的時候可以收獲回報，和別的百戶所不同，紹興是讀書人的天下，在讀書人中布一枚棋子也很有必要。</br> 像虞進這種有真材實學又失意的，正是最好的招募對象。</br> 鄧勇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大人，據探子回報，最近虞進在城郊買了一個宅子，還購了不少奇怪的東西，有時一呆就是大半天，也不知干些什么，要不要找他談談？”</br> “不用了，他的職業是暗探，總得找些事情來掩飾，由他去吧。”溫勝一臉不在乎地說。</br> 這個問題上不上報，鄧勇也是有些猶豫，事實上他知道這個情況也有點不以為然，不過看上司這樣重視虞進，還是把它說了出來，本想上報完再替他說幾句好話，沒想到還沒有開口，溫勝就輕輕把它揭過了。</br> 百戶大人果然是對虞老弟另眼相看，嗯，自己的善意沒有白費。</br> “是，大人。”鄧勇松了一口氣，連忙應道。</br> 還不錯，看起來虞老弟的第一個月還習慣。</br> “哈哈，讀書人就是讀書人，一個月報也寫得這樣花團錦簇，有意思。”這時溫勝攤開虞進寫的工作報告，一邊看一邊笑著說。</br> 做錦衣衛的，多是粗人，讓他們寫工作報告比讓他們執行危險任務還難，多是便秘般擠出幾個字，而虞進則是的洋洋灑灑寫了三篇，看起來有天壤之別。</br> 半響，溫勝把月報一收，笑著說：“好了，這里沒什么事了，回吧。”</br> “是，大人。”</br> 這是百戶大人第二次說有意思，一旁的鄧勇沒說話，不過目光更堅定了。</br>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溫勝看著虞進的月報笑的時候，虞進也在廚房內看著帶回來的魚笑，因為在魚的肚子里，都找到銀子</br> 一條魚的肚子里找到大約二兩五錢白銀，另一條魚的肚子里找到一個五兩重的小銀錠，不用說，一份是月銀，一份類似福利之類。</br> 錦衣衛就是錦衣衛，這待偶杠杠的，福利是月錢的雙倍，這天子親軍的待遇果然不錯，按照明朝的物價，一兩銀大約是后世七百塊左右的購買力，算起來大約五六千一個月，也算是一個小資了。</br> 除了銀子，這兩條大草魚一條有五六斤左右，又是一筆小福利。</br> 看著這兩條大草魚，虞進自言自語地說：“這魚太小家子氣，都不符合天子親軍的氣派,下次得建議鄧總旗用牛來裝，拉兩頭牛回來肯定爽歪了，嗯，要不弄兩頭豬回來也行。”</br> 好在鄧勇沒在這里聽到，不然非暈倒不可。</br> 鄧勇沒聽到，可是虞林氏聽到了，走進廚房奇怪地說：“進兒，你嘀嘀咕咕在說些什么，啊，你在殺魚？快，快放下。”</br> 在院子里做刺繡的虞林氏看到兒子提著魚進廚房半天沒出來，還聽到有奇怪的響聲，就放下手中針線想看看怎么一回事，沒想到看到虞進正在殺魚，把她嚇了一跳。</br> 君子遠皰廚，堂堂讀書人，怎能做這種事，傳出去不僅虞進丟臉，就是自己也會被人恥笑，到時左鄰右舍都會說自己懶或教導無方的。</br> 虞進被老娘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沒事，就是看著沒事，就想幫娘把魚殺了。”</br> 幸好虞林氏沒聽清自己在干什么，那魚肚中的銀子也第一時間洗干凈放進懷中沒讓虞美林氏看到，要不然還真難解釋。</br> “男子漢大丈夫，這種婦道人道的事哪里輪到你做，快洗手讀書去，傳出去讓人笑話。”虞林氏不由分說把虞進推了出去。</br> 明朝的讀書人就是好啊，肩不挑手不抬，不用勞作不用家務，心安理得做駐米大蟲，地位還挺高的，果然是讀書人最幸福的年代。</br> 書是不讀的了，浪費時間，那生澀難明的文章簡直就是催眠藥，那訂造的工具工藝有些復雜，估計還要等幾天，虞過想了想，和虞林氏打了個招呼，再次踏出家門。</br> 既要打造高級的鏡子，工具是不能少的，例如把銀子溶成銀條也得有熔化的鍋，再說三塊鏡子有些少了，到時還不夠送禮，虞進決定再造一批。</br> 反正閑著就是閑著，趁著有時間多做一點，這樣也可以多賺一點。</br> 說干就干，虞進又采購了一批工具，回到城郊的小宅子關上門，用了五天的時間又做了一批鏡子，有了成功的經驗和科學的流程，這一次無論是成功率還是質量都有不錯的提升，五天就做了三十面鏡子。</br> 三十面鏡子其實不多，主要是受人手和工具影響，每一個工序都要虞進一肩挑，效率自然低，沒辦法，現在找不到可靠的人，暫時也沒有能力保護這種跨時代的技術，只能小打小鬧。</br> 幸好，現在準備走精品路線，每一面鏡子都得虞進親手打造，量大反而吃不消。</br> 做好了鏡子，虞進又花時間精心設計了幾個新穎的款式，那鏡子有圓形有方形，而造形方面各有不同，有的設計成仙女捧著的鏡子，有的設計成鏡子藏在花中間，有的設成大紅“喜”字，反正一個個都非常精美。</br> 虞進埋頭苦干，在別人眼里有點像是自討苦吃，或者像一個苦逼的工匠，但在虞進心里，一點也不覺得累，相反，越做越有精神，這就是興趣的重要性，對虞進來說，看到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在自己手中誕生,那種驕傲的感覺是難以形容的。</br> 鏡子做好了，銀子溶化澆鑄好了，鏡子的式樣圖也設計好了，讓虞進高興的是，城南的老鐵匠托人傳來話，自己特別訂造的工具也打造好，隨時可以去拿。</br> 虞進聞方大喜，連忙去取工具。</br> 一分錢一分貨啊，當虞進看那一套寒光閃閃、打磨得鋒利的工具時，忍不住贊嘆道，這老鐵匠實誠，雖說口才一般，但是那領悟力還有手藝都是頂尖的，用的材料也是最好的，比虞過想像中的還要好。</br> 謝過鐵匠后，虞進心滿意足地把工具帶回城郊的宅子。</br> 鏡子、銀條、木料、設計方案、各式工具都齊了，虞進看著桌面上一字排開的各種材料，高興地點了點頭。</br> 一切完備，就等自己出手，一想到這批越這個時代想象的鏡子推出引起轟動時，虞進唇邊露出一絲驕傲的神色。</br> 哥，就是創造奇跡的存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