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宋晨曦算是虞進的直屬上司，虞進的總旗就掛靠在宋晨曦千戶所，只是虞進的身份比較特殊，早早被朱希忠定為最高機密，所以兩人雖說是上下級，但很少見面。</br> 虞進一直覺得，青兒反而更像自己的領導。</br> 沒想到，宋晨曦卻主動找了上來。</br> 只是他的裝扮有些奇怪，明明是不可一世的錦衣千戶，卻打扮成一個有點畏手畏腳的小商人，臉上還貼了胡子，不過虞進一眼就認了出來。</br> 無論相貌怎么變，那眼睛是沒法改變。</br> 虞進猶豫了一下，示意青兒他們在原地呆著，自己端著茶杯走了過去。</br> “宋千戶，別來無恙吧？”虞進坐下后，壓低聲音說。</br> 畢竟是頂頭上司，不能不打招呼，好在這個時候喝茶的人不多，而宋晨曦坐得也偏，虞進倒也不怕別人聽到。</br> 宋晨曦微微一笑，給自己倒了茶，順手給虞進也添了一點，然后笑著說：“托虞百戶的福，吃得睡得跑得。”</br> 什么？虞百戶？</br> 虞進大吃一驚，連忙說：“千戶大人不要開玩笑，下官也就是一個小小的總旗。”</br> 總旗以上，有試百戶，試百戶上面才是百戶，大明很多武職可以世襲，這樣一來，上升的空間受到壓制，每次有空缺都被有心人擠破腦袋，要知道每升一級都極為不易。</br> “沒錯”宋晨曦笑著說：“虞老弟，你屢立奇功，理應嘉獎，特別是在金山夜祭這件事上，立了功，這么大的功要是不賞，兄弟們都要替你不值。”</br> 不等虞進開口，宋晨曦繼續說：“都是自己人，那些客套的話就不說了，金山夜祭這件事。是暗中調查，不宜公表于眾，獎勵也是暗中獎勵，所以。只能把你升為百戶，現在你的身份是東直門錦衣衛百戶所百戶長，恭喜。”</br> 就這樣成百戶長，還是錦衣百戶？</br> “這是你的新令牌，舊的那個。你讓青兒姑娘交回去銷毀即可。”</br> 思緒間，宋晨曦突然輕輕推過一個錦袋，虞進拿過一捏就知是令牌，也不打開檢查，只是默默地放入懷中。</br> 好吧，在錦衣衛的品級中，總旗是正七品，而百戶是正六品，連升了二級，多少有點安慰。</br> “有勞千戶大人。”虞進放好令牌。連忙感謝道。</br> 宋晨曦在一旁解釋道：“雖說升為百戶，但是沒有必十萬火急，不要表露身份，而東直門百戶所，也是由本官替你打理，虞兄弟，你要好好干，指揮使大人很看好你。”</br> 聽到宋晨曦說替自己坐鎮百戶所，虞進心里響起一句話：同城附郭，三生作惡。</br> 沒想到這事生在自己身上。</br> 附郭。華夏行政區劃用語，指縣政府治所與州、府、省等上級政府機構治所設置于同一城池內的狀態，本為是自己地頭，沒想到還有來頭比自己更大的上司。威風不起來，要夾著尾巴做人。</br> 一點也不自在。</br> 宋晨曦完成了任務，拍拍虞進的肩膀說：“虞老弟，恭喜你榮升，這茶錢你來付吧，反正你可是有名的大財主。”</br> “沒問題。不過你要答我一個問題。”</br> “說吧，什么問題？”</br> 虞進用眼瞄了一下正在悠然自得喝茶的青兒，只見她動作優雅、神情怡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這絕不是一個婢女所能體現出來。</br> 那是一種出身尊貴、從小養尊處優培養出來的氣質。</br> 這一刻，青兒不像一個蠻不講理的暴力妞，而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大家閨秀。</br> 然而，三步不出閨房的大家閨秀，也不會像她一樣身懷絕技吧？</br> 對于青兒的身份，虞進越感到好奇。</br> “千戶大人，不知青兒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虞進壓低聲音說。</br> “這個嘛”宋晨曦一下子猶豫起來，看著虞進一臉期望的神色，終于下定決心，一臉戲謔地說：“還是不能告訴你。”</br> 說完，留下一句“謝謝你的茶”后，也不管目瞪口呆的虞進，揚長而去。</br> 寒一個，這算什么答案？</br> 虞進雖說有些無奈，但也拿這位宋千戶沒辦法，一來他職位比自己高，二來還是朱希忠的鐵桿心腹。</br> 有機會找劉守有問一下，自己和他的關系不錯，估計不會拒絕自己。</br> 就是不知他知不知道真相。</br> 像自己還有一個身份是錦衣衛的事，劉守有就并不知情。</br> 回到自己座位，青兒瞄了虞進一眼，然后饒有興趣地問道：“少爺，看你一臉喜色，怎么，高升了？”</br> “沒錯，現在升為一個小百戶。”虞進一臉淡然地說。</br> 這個青兒，是猜對還是一早就收到消息？</br> 虞進升為錦衣百戶的消息說出，青兒并沒有什么表示，而一旁鄧勇和張奔聞言有些駭然，不過很快又喜形于色。</br> 兩人本是錦衣衛系統的人，深知晉升有多難，有些人終其一身也不能晉升一步，虞進加入錦衣衛僅僅一年多一點，在沒有父蔭和繼承的前提下，晉升到百戶，那度堪稱神。</br> 不知不覺中，就和溫勝同級了。</br> 不對，雖說同是百戶，不過駐外的百戶和京城的百戶沒得比。</br> 虞進混得越好，追隨他的鄧勇和張奔，自然好處越多。</br> “伙計，算帳。”虞進心里有事，也不想多呆，準備離開。</br> “客官，那一張桌子的客人，說把帳算在這桌一起給，當時公子是同意的，對吧？”那伙計恭恭敬敬地說。</br> 虞進點點頭說：“沒錯，一起算。”</br> 說話間，已經拿出一角碎銀準備付賬。</br> “承惠一百五十八兩令二錢，掌柜的說了，零頭抹去，公子只要給一百五十八兩就行了。”小二笑臉如花地說。</br> “什么？”虞進聞言臉色一變：“就這幾壺茶，要一百多兩？”</br> 這茶館的茶，一壺大約五十到一百文，頂級的也就一兩左右，這二三壺茶外加幾碟小點心，竟然張口要一百多兩。</br> 簡直就是喪心病狂，都把自己當成凱子了。</br> 虞進暗暗打算，把這個黑點端掉，算是為民除害。</br> 奶奶的，宰人竟然宰到自己頭上，簡直是沒了王法。</br> 那伙計連忙叫屈道：“公子，小的哪敢騙你，剛才那位官人，還沒喝就打包了君山銀針、洞庭碧螺春、黃峰毛尖等二百多斤極品好茶，交給他的下人帶回去，一百多兩僅是茶葉錢，掌柜說交個朋友，二位喝的茶、用的點心那是分明不收，怎么，那位客人，不是公子朋友？”</br> 你姝！</br> 虞進一聽，整個人都有些不好，宋晨曦那家伙，不僅是喝，還有拿。</br> 當日自己在北鎮撫司喝了不少好茶,還和劉守有開玩笑說占了便宜，沒想到這么快就現眼報，打秋風打到自己身上。</br> 青兒在一旁看著虞進手里拿著的那一角碎銀，掩嘴一笑道：“少爺，你這點銀子可沒一百五十八哦。”</br> “本公子也沒說這里是茶錢”虞進把銀子一拋，那伙計馬上用手接住。</br> “賞你的”虞進說完，又袖中抽出兩張百張銀票，遞給那一臉驚喜的伙計說：“結帳。”</br> 不就是一百多兩嗎？</br> 這對身家幾十萬兩的虞進來說，簡直就是毛毛雨，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很是爽快地給了。</br> 雖說被宋晨曦坑了一道，不過很值。</br> 一百多兩就買了一個錦衣千戶的人情，虞進一點也不后悔。</br> 買完帳，虞進揮揮手，打道回府。</br> 就在虞進晉升為錦衣百戶的第七天，虞進收到兩個消息，一是乙丑科舉的會試結束，一眾舉子從考場放出，一個個都等著放榜，不管怎樣，對他們是一種放松和解脫。</br> 第二個消息對虞進來說，也是一種放松：從余姚收到的加急信件，老娘和小妹終于處理好各種瑣事，幾天前已經踏上赴京的道路，同行的，還有吳大夫一家。</br> 親人和情人都在路上，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和家人團聚，和家人說說閑話，和情人聊聊衷腸，虞進的心情就莫名興奮。</br> 正在高興時，下人稟報，說錢守有來了。</br> 虞進聞言，馬上把信折好，放在懷里，然后去見劉守有。</br> “這不是劉大哥嗎？有些日子不見了。”虞進一看到劉守有，笑著迎了上去。</br> 劉守有哈哈一笑：“那是，攤了一個苦差，帶隊去守著考場，一守就守了幾天，這人都快霉了，嘴里快淡出一個鳥來，虞老弟家的飯菜不錯，好不容易偷個懶，就厚著的老臉來蹭飯了。”</br> “哪里，劉大哥這種貴人，就是請都請不到，來來來，這邊請”虞進大方地說：“想吃什么，盡管說。”</br> “爽快！”</br> 虞進好奇地說：“劉大哥，這次會元，是哪個有眉目沒有？”</br> “哪有這么快，還在評卷呢，過幾天吧。”</br> 鄉試第一名稱為解元，會試第一名稱為會元，殿試第一名，則稱為狀元，要是每次考試都拿第一名，那就是的連中三元。</br> 有明一代，只有二人有這個殊榮，一個是黃觀，另一個是商輅，都是飽學多才、才華橫溢之輩。</br> 就在二人閑聊間，阿武突然上前稟報：“少爺，外面有裕王府的人，說有急事要見少爺。”</br> 虞進剛想應答，阿文馬上上前稟報：“少爺，外面有位官爺，說有要緊的事稟報劉大人。”</br> 真是巧了，兩個人同時都有人找？(未完待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