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這天,天公作美,雪花飛舞,只下雪沒夾雨,美麗的雪花好像要把大地都掩蓋,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br> 在屋里賞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泡上一盞好茶或曖上一壺好酒,絕對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br> 但是大雪紛飛的日子跑到外面,那絕對是一件苦差。</br> 那雪落在地上,堆積得厚厚的,要是沒踩實,一腳一個坑,把雪踩實了,又變得濕滑,特別是那雪沾上泥后,顯得又臟又滑,可以和泥濘掛上勾,一不小心掉倒在地,那絕對一摔一個慘。</br> 這種日子里,就是沒有賞雪的雅興,也窩在家里過冬好,要是有個不錯的婆娘滾被單,那更是一件人生樂事。</br> 這一天例外,因為有潭柘詩會。</br> 到了舉行詩會這天,京城有名的才子都會到這里聚集,可以說是一年一度的文壇盛事,而這個文壇盛事,慢慢演變成全民歡慶的一個節日。</br> 讀書人來這里可以第一時間拜讀新出的佳作,說不定會交到志趣相投的朋友;姑娘們到這里,說不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的白馬王子,再說來這里的勛貴子弟、富家子弟多,找不到白馬王子,說不定能鉤個金龜婿。</br> 老百姓可以跟著湊熱鬧、可以上香,就是看看俊男美女也不錯,而到這一天,潭拓寺附近也有很多商販擺賣,他們也看準了這個盛事帶來的商機,在過年前再掙上一筆。</br> 到時賣刀的、賣鍋的、賣馬的、雜耍的、賣藥的、賣衣服的、賣各式小吃的人也多,就像趕廟會一樣熱鬧。</br> 事實上,潭柘寺歷年有朝廷撥款修聳、興建,風光很不錯,就是來欣賞景色也是一大美事。</br> 古代娛樂不多,大多百姓生活都有些單調,反正大冬天沒法干活,正好找個樂子。</br> 所以說,到了十一月十六這天。從京城到潭柘寺這條路就人來人往,大伙都趕著去看熱鬧。</br> 對于這個盛事,潭柘寺和官府都極為重視。</br> 天還沒有亮,潭石寺的僧人就從山門魚貫而出。一個個手里拿著鋤頭和鏟子,清理路上的積雪,免得來這里的信徒和游人摔倒受傷,由于工程度太大,每年都有大批信徒自幫忙打掃。</br> 修橋補路。向來就是一件積德的善事。</br> 官府對這事也很看重,不僅有錦衣衛探子混在人群中,防止有突事件,五城兵馬司也會抽調大量人手,沿途維護治安。</br> 防止有人喝醉鬧事,官府甚至請了一隊郎中在寺外待命。</br> 很多受邀的才子興奮得徹夜難眠,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想著怎么一鳴驚人。</br> 虞進的睡眠也不好。</br> 不是因為興奮睡不著,而是一大早就讓人給吵醒了。</br> “少爺”</br> “少爺,少爺。你醒醒。”</br> 虞進正在著一個美夢,夢見自己躺在一座金山上,不斷地數著一錠又一錠的銀子,好像怎么都數不完,正在美滋滋時,好像聽到有人叫自己的聲音,接著又有人輕輕拍著自己肩膀。</br> 睜大眼睛一看,是小沐這個小妮子。</br> 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櫻桃小嘴。一說話,就露出潔白整齊的珍珠牙,再配上那張瓜子臉,真是一個可愛的美人胚子。</br> “啊。小沐,現在幾點了?”虞進要打著呵欠問道。</br> 小沐柔聲地說:“少爺,還有一刻鐘就到辰時?!?lt;/br> 什么?辰時?還差一刻鐘?</br> 虞進差點沒崩潰,辰時是7點到9點,還差一刻鐘才到辰時,古時候一刻鐘是15分鐘。也就是說,現在大約是早上六點四十五分。</br> 天啊,今天不用去裕王府,也就不用陪裕王這個“級留級生”讀書,都準備好好睡一覺,小沐不是傻了吧?</br>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最喜歡睡懶覺。</br> 虞進伸手捏了一下那張可愛的小臉蛋,故意虎著臉說:“這么早就叫醒少爺,懲罰你?!?lt;/br> 小沐早就摸清自家少爺的脾氣,說懲罰那是開玩笑,一直對下人很好。</br> 這是在調戲自己。</br> “少爺”小沐吐了吐舌頭說:“這不關我的事,是有人找你?!?lt;/br> “找我?”虞進一時楞了一下,很快一臉疑惑地說:“這大清早的,誰找我?”</br> 就是拜訪別人,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上門。</br> “魏國公府上的二位公子,他們一大早就拍門,青兒姐讓他們在客廳等,然后讓小婢喚醒少爺。”</br> 不會吧,魏國公府徐邦瑞和徐邦寧那兩貨?</br> 一大早來這里,不是有病吧?</br> 兩個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子,其中一個鐵定是下一任魏國公,可以說地位極高,自己最近和他們合作,在京城搞壁爐,并把生意做到了南京,有了利益的關系,交情越來越好。</br> 虞進就像對朋友一樣對這二貨,但是府里的下人可不行。</br> 一看到這兩個人就覺得不自在、手足無措,再說來者都是客,就把自己叫醒。</br> 苦命啊,自己不是答應去的嗎?</br> 大清早的上門,硬是把自己從美夢中拖出來,這不是要債,是要命。</br> 下人是沒法應付這兩個家伙,虞進也怕了他們,這二貨來自己家中,那是看中什么就要什么,要不是他們還有一點素質、也不差錢,拿了東西都會留下銀子,那和后世的鬼子進村沒區別。</br> 回想起徐邦瑞和徐邦寧一看到好東西,四眼就會冒綠光的情景,虞進一下子蹦了起來,大聲說:“快,幫我換衣服,免得東西被人搬光還蒙在鼓里?!?lt;/br> 兄弟倆都是老手。</br> 小沐和小曼聽到,馬上七手八腳幫虞進換衣服。</br> 她們也知徐家二位少爺難纏,家里就虞進一個人能應付他們。</br> 虞進快穿起青兒替自己訂購的那一套直裰,包上頭巾,穿上白靴,然后馬不停蹄跑到客廳。</br> “大哥,你看,這個圓圓的是什么?水晶嗎?好像極品水晶也不會這么透澈吧?”徐邦寧舉著一粒玻璃彈珠,一臉吃驚地說。</br> 這種材質的東西,兩人都是第一次看到。</br> “不知道。留著,估計非常值錢?!毙彀钊鹨荒樋隙ǖ卣f。</br> “哦”</br> 徐邦瑞突然說道:“邦弟,你聽,那串風鈴怎么風一吹。隱隱有七階樂聲的?”</br> “肯定是好東西,一會拿走,給他留下五十兩,不,一百兩,反正前天又分了上千兩銀子。”徐邦寧一臉豪氣地說。</br> 虞進的腦袋滿是黑線,敢情這二貨把自己家當成商鋪了,看中什么就拿什么,自己還沒出聲。他們把價錢都定好了。</br> 難怪這兩個小婢那么急把自己叫起來。</br> 以后要給家里的下人宣傳一個口號才行:防風防火防二貨。</br> 不科學啊,這二貨竟然是國公府的少爺,本應互相爭斗卻異常團結;自己一個那么低調的人,竟然有人用激將的方式,把那二貨使到這里武力邀請;潭柘寺明明是佛門靜地,不僅同意舉行那么熱鬧的盛會,還同意他們在寺里喝酒吃肉。</br> 現在想想,規矩是給人訂的,同時也可以為人而改變。</br>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br> 元代元世祖忽必烈的女兒妙嚴公主,感到自己的父親殺戮過重。為了替其父贖罪,而到潭柘寺出家,她每日里在觀音殿內跪拜誦經,“禮懺觀音”,年深日久,竟把殿內的一塊鋪地方磚磨出了兩個深深的腳窩,最后終老在寺中。</br> 黑衣宰相姚廣孝住過的少師禪室和妙嚴公主“拜磚”,就是后世也一直保存著,成為是潭柘極為珍貴的歷史文物。</br> 女子都能在寺里修行,打破女子不能留宿寺廟的俗定。想必在里面舉行一個聚會,趁機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和知名度,也不是不能接受。</br> 都說窮則思變,變則通。通則利,虞進對潭柘寺主持智慧深表敬佩。</br> “咳咳”虞進收回思緒,故意干咳二聲,引起徐邦瑞、徐邦寧兄弟的注意后,這才笑著說:“兩位徐兄,一大早光臨寒舍。不知有什么指教?”</br> 徐邦寧有些戀戀不舍地放開那串奇特的風鈴,轉過身,笑容滿面地說:“虞兄,怎么這么早就起床,天氣冷,被窩里曖和?!?lt;/br> “就是”徐邦瑞附和道:“我們相識那么久,都是自己人,不用特意來招待我們,我們自便就行?!?lt;/br> 是啊,你們是自便,自便到看中什么就拿的程度。</br> 只怕再晚一些,估計這二貨得用馬車來裝了。</br> 虞進笑著說:“兩位可是請都難請得到的貴客,怎么怠慢客人,傳出去可就讓笑話,對了,徐兄,不知大清早趕來,有什么吩咐?”</br> “吩咐說不上,我們兄弟既然寫包票把你弄到詩會,為了預防萬一,今天就來這里等你,我們三人一起出。”徐邦寧一臉正色地說。</br> “虞兄沒參加過潭柘詩會,我們兄弟特地給虞兄帶路?!毙彀钊鹪谝慌匝a充道。</br> 帶路?</br> 這也太熱心了吧。</br> 虞進有些無語,這徐家二兄弟對自己也太上心了吧,不知什么人那么大的臉面,或是給了徐家兩兄弟什么樣的好處,竟然讓他們那么積極。</br> 都堵到了家門口。</br> 虞進也旁敲左擊了幾次,別看這二兄弟智商不高,那口風卻是極密,死活也不肯說。</br> 不過就是不說,虞進也隱隱猜到是誰的手筆。</br> 只是,把自己弄到那個詩會,真的那么重要?</br> “少爺,早飯準備好了?!边@時青兒上前稟報道。</br> 虞進點點頭,轉身問道:“兩位徐兄,用過早飯沒有,不如一起吃點?”</br> “好!”出人意外,兩人異口同聲地應道。</br> 沒把自己當外人。</br> 青兒做的早飯不錯,就是徐家兄弟也連連稱贊,三個大男人把餐桌上的糕點一掃而光。</br> 潭拓詩會的流程是早上賞花,中午品酒,響午爭魁,一天就完成,主要也是為了安全起見。</br> 京城每晚都會宵禁,所以大部分的百姓要在天黑前進城,不然人流太大,潭拓寺也沒那么多客房,天寒地凍,讓游人在野外過夜也容易出事,于是流程也就是一天。</br> 當然,要是參與詩會的才子喝醉,潭柘寺也留有足夠的靜房。</br> 去潭柘寺的路程不遠,不過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圍觀,道路很擁堵,吃完早飯,稍稍休息一下,虞進就決定出。</br> 早點去也不錯,就當趕廟會,再說潭柘寺占地很大,一天未必能參觀完,早點去游玩一下也好。</br> 虞進、青兒、小曼小沐、鄧勇、張奔都去,虞進和三女坐在馬車里,鄧勇和張奔騎著跟著,必要時可以用作開路。</br> 其實也不用開,徐家的馬車走在前面,別的馬車看到,紛紛避讓,那些負責秩序的士兵,看到魏國公府的馬車,一個個屁顛顛搶著給它開路。</br> 一路還算順利,一直到上山,一行人這才下了馬車,步行上山。</br> 臨上山時,虞進把徐邦瑞拉到一邊,一臉正色地說:“徐兄,有件事我要問個清楚?!?lt;/br> “好,你問?!毙彀钊鹚斓卣f。</br> 虞進一臉疑惑地說:“虞某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兩位兄弟這么看重,生拖硬拉把我弄到詩會,我待兩位是兄弟,現在只想問一句,不會是有什么陷阱等著我吧?”</br> “什么?我們兄弟要辦什么事,還要下套,虞兄,你,你......”徐邦瑞一時急了起來,本想罵虞進,不過虞進說得的確有理,又罵不下去。</br> 這事也太反常了,換自己也得懷疑。</br> 徐邦瑞嘆了一口氣,然后一臉無奈地說:“好吧,不瞞虞兄了,我們兄弟的確是受人所托,一定要把虞兄帶到詩會?!?lt;/br> 說罷,便把原因和虞進說細地說起來。</br> 原來徐家兄弟在一次耍錢中,把一對祖傳玉佩輸了出去,本以為要不回來,沒想到有人告訴自己,只要把虞進請到詩會,那玉佩就還給兄弟倆,兩人生怕自家老子現,一直都隱瞞不說。</br> 要是兩人做不到,就永遠看到那對家傳玉佩。</br> 有機會拿回玉佩,再說也不費什么力,兩兄弟馬上同意了。</br> 說畢,徐邦瑞一臉鄭重地說:“潭柘詩會是以文會友,一向光明磊落,絕對不會有什么陷阱,要是虞兄有事,我們兄弟們第一個沖出來擋在虞兄面前。”</br> 虞進為人爽快、仗義,特別是財也不忘拉上自己兄弟,徐邦瑞對虞進很佩服,感到自己做事不地道,馬上許諾道。(未完待續。)</br> ps:12ooo+字,終于完成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