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內，一只鶴式青銅薰香爐正冒起縷縷青煙，這是上等的檀香，不僅有驅散蚊蟲的作用，還可以薰香衣物，讓人心曠神怡。</br> 薰香爐里燃著的，是名貴的檀香粉末，配以蜜、棗膏、白芨水、軟香等物，也只有王公貴族、豪門巨富才能用得起，裕王貴為親王，這些香料由朝廷撥給，自然沒有任何壓力。</br> 嘉靖每次上朝前，都會讓人在殿上置大型的三足薰香爐，升殿時，爐內焚起檀香，致金鑾殿內香煙繚繞，香氣四溢，使人精神振奮。</br> 上等的檀香，有寧神、凈氣的功效，讓人身心放松，精神集中，從而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可是，對裕王來說，失效了。</br> “殿下，你又走神了。”張居正唉了一口氣，輕輕放下手中的書卷，有些無奈地說。</br> 不得不說，最近的授課效率很差。</br> 張居正知道，裕王最近為韃靼使者的事心煩，而那個堪稱最佳陪讀書僮虞進也不在，如果有他在，只要裕王一分心，他總有辦法把裕王的注意力拉回在功課上。</br> 現在裕王明顯不在狀態，提筆寫字，那筆提在空中，墨都快風干了，可是他還沒有下筆，因為他已經魂游天外。</br> 和耐心、溫和的高拱相比，張居正的教學是很嚴肅的，換作平日，說不定就言正詞嚴地訓斥，可張居正知道，最近有些的特殊，因為裕王擔負與韃靼使者談判的重任。</br> 這次挑大梁，本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可還沒有接觸，就讓韃靼使團給了個下馬威，平日接觸也不順利，而自告奮勇的虞進，現在也沒有好消息傳回，而且景王的人在背后施加壓力，裕王這段時間壓力大增。</br> 那體重都有些下降了。</br> 裕王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筆。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老師，最近俗事太多，心亂如麻。不如今天就到這里吧。”</br> “好，就依殿下的意思。”張居正知道再學下去也沒有效果，還不如早點結束。</br> 裕王是王，不是哪些唯諾諾的寒門子弟。</br> 看著裕王，張居正突然有一種同情的感覺。</br> 都說活到老學到老。但是那學，是有興趣有目的地學，“十年寒窗”，苦讀十年，讀了這么多年，自己有多少斤兩也掂量清楚：有成績、有信心、有經濟支持的繼續求學；而那些自付仕途無望的，也及時調轉人生方向，為自己的前程著想。</br> 下田的下田，教書的教書，經商的經商。沒必要一條道走到黑。</br> 裕王生自皇室，出身高貴，雖說嘉靖并不喜歡他，但是應有的教育可一點也沒拉下，先后有陳以勤、徐階、高拱和自己，算起來學習過二十年。</br> 二十年的學習，對一個無欲無求，只想著做一個太平王爺的人來說，絕對是一件苦差，可是裕王卻沒有選擇的權力。嘉靖一日沒選定太子，新皇一日沒登基，裕王都是其中一個人選，都要為繼承大統而時刻準備著。</br> 最近景王不斷力。裕王疲于應付，再加上擔心宮中那位的反應，一向好胃口的裕王，竟然瘦削了點，可見其壓力之大。</br> 不過這樣也好，要不是學習這么多年。也論不到自己做裕王的講師，張居正在同情之余，又有些慶幸。</br> 聽到張居正同意結束授課，裕王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br> “最近狀態不佳，讓老師擔心了。”裕王就是心情不好，不過他曖男的本色并沒有丟失，不忘向張居正表示抱歉。</br> 天地君親師，師就是老師，也是很親近的人，在堂上開小差，顯得不夠尊重。</br> 張居正沒正面回裕王的話，而是柔聲地問道：“殿下可是擔心韃靼使團的事？”</br> “沒錯，父皇把這么重要的事，沒想到那些蠻子，竟然這般不懂禮儀，還沒有談就拂袖而去，現在找他們有損尊嚴，不找他們又遭受非議，沒法跟父皇和朝中百官交代，而虞校書到到現在還沒有回音，真是急死本王了。”</br> 這些天一直憋在心里，現在終于找到一個人傾訴，裕王一下子把自己內心的郁悶說了出來。</br> 虞進？</br> 張居正眼中閃過一抹不屑的眼色，唇邊也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br> 區區一個九品校書，平日就是做一個插科打渾的角色，國與國之間的博弈，這么重要的國事，他一個小人物竟然也想插一只腳進來，分明是想出風頭。</br> 還不自量力。</br> 這不奇怪，為了往上爬，不知多少人終日費盡心思，可以說不擇手段，張居正往日也覺得虞進挺機靈的，不過虞進主動請纓的那一刻起，態度就有點改觀。</br> 韃靼使團這件事，對虞進是一個機會，但對張居正來說，同樣是一個機會，虞進想出彩，而張居正又何償不想表現自己？</br> 可是，虞進搶了這個機會，對張居正來說，這位九品校書的手伸得太長了。</br> 作為老師的自己沒有辦法，反而是一個九品校書有辦法，這不是顯得自己無能？</br> 當日張居正并沒有反對，主要想讓虞進吃些苦頭，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等他辦不到，自己再出手，有虞進的失敗襯托，反而顯得自己成功的寶貴。</br> 辦得不好，也有理由解脫。</br> 虞進領到任務后，張居正也派人暗暗打聽，沒想到虞進是想辦法和使團一個小人物混在一起，天天風花雪月，都不像干正事，再說一個小人物也不值得花這么大的氣力，張居正關注了三天就放棄了。</br> 簡直就是浪費時間。</br> 現在聽到裕王的擔心，張居正心中一動，沉吟一下，這才開口道：“殿下，有些話，臣不知該不該說。”</br> 裕王對老師一向很尊重，聞言連忙說道：“老師有話，但說無妨。”</br> “殿下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張居正有些痛心疾地說：“國家大事，豈能托付在一個小小的九品校書身上，兒戲，真是太兒戲了。”</br> “可是，目前沒好的辦法，也就是拼一把，反正事情到了這地步，看看有沒有一點變數，而虞校書也是一個機敏的人.....”裕王還算有義氣，替虞進辯護道。</br> 張居正面色一正，搖了搖頭說：“當日臣也是這樣想，可是回想一下，虞校書年紀太少，涉世未深，別說沒有外交方面的經驗，就是為人處事也不成熟，兩國交戰，談判可以說非常重要，讓他處理這種大事，只怕他應付不來，處理不當，韃靼還以為我大明無人呢。”</br> 說罷，又補充一句：“當然，虞校書主動挺身而出，勇氣可嘉。”</br> 裕王本來就是一個內心不堅定、很容易受影響的人，聞言馬上急了，連忙說道：“老師，那現在本王應該怎么辦？”</br> 前面覺得無所謂，反正事態都那么嚴重，虞進試一下，成不成都關系不大，可是經張居正一說，馬上又覺得這樣太不靠譜，年齡、閱歷、經驗等，虞進沒一樣出彩。</br> 張居正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子，不緊不慢地說：“此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韃靼使團雖說囂張，態度極其強硬，但是他們大鬧裕王后，一直在驛館住著，沒有返回韃靼，這說明他們的立場并不像他們的態度那般強硬，只要找個有經驗的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事就成了。”</br> 看到裕王有些猶豫，又在一旁勸說道：“殿下，不能再猶豫了，這件事不宜拖得太久，皇上在期待殿下的答案，朝中的文武百官在等著看殿下的表現，就是安6那位，也在等著看殿下的笑話呢。”</br> “老師，那本王現在應該怎么做？”</br> 張居正一臉正色地說：“收回指令，讓虞校書不要再搗亂，然后派一個信任的、值得相任之人去找韃靼使團接觸。”</br> 說話間，張居正昂挺xiong，身子微微靠近裕王，就差沒大聲地說：選我，選我選我......</br> 光是做老師，張居正是不夠滿足，要知道，裕王讀了二十多年書，老師都好幾位，而上任老師高拱，在裕王心里已是不能替代，要想大有作為，必須讓裕王知道自己能干的一面。</br> 嘉靖的身體有如江河日下，怕是撐不多久，張居正現在要把握著每一個機會。</br> 裕王聞言，一臉正色地點點頭說：“幸好老師指點，要不然本王就真是鉆牛角尖，虞校書能主動請纓，勇氣可嘉，但是勇氣不等于實力，看來，這事還要請老師出馬。”</br> 這話都說得這么白了，裕王哪里聽不出，再說裕王也是一個聰明人，眼下最合適的人就是張居正。</br> 身份擺在這里，而他還有一個當內閣輔的老師，要是他碰到有問題，也可以找他老師徐階求教，這樣一來，等于把暫時采取觀望的徐階也拉下水。</br> 其實裕王最信任是高拱，但是他知道，眼下張居正卻是最合適的人。</br> “臣只怕才疏學淺，有負殿下所望。”張居正心中暗喜，不過還是“謙虛”地說。</br> 凡事不能把話說得太滿，留下一線余地，總不是壞事。</br> 世事無絕對，張居正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完成這次任務。</br> 就當裕王想贊張居正時，一個內侍上前稟報：“殿下，虞校書在門外求見。”(未完待續。)</br> ps：炮兵打字慢，都是有狀態再寫，最好隔一天看，要不等晚上看也行，更新不穩定一直是硬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