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拿得多了，總得意思一下吧。</br> 裕王本來就是一個厚道人，要不然也不會躲在裕王府多年，一直“安份守己”，現在他拿了這筆錢，早晚也會有回報，作為裕王的講官之一，徐階對裕王的脾氣了如指掌。</br> 張居正是徐階的弟子，現任裕王府講官，裕王最信任的高拱，現在也是靠徐階扶持，不夸張地說，徐階可以輕而易舉地影響裕王的決定。</br> 現在徐階把籌碼全押在裕王身上，所以對景王的挑戰不能無動于衷，由于嘉靖的身體越來越差，現在徐階也加緊了行動。</br> 聽到徐階自言自語的話，張居正突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厚道的裕王在老奸巨滑的徐階面前，簡直就沒有半點還手之力。</br> 張居正很懷疑，是不是徐階故意放任景王，這才讓他這般肆無忌憚，因為徐階在對付景王的做法，與他強硬、狠辣、隱忍的風格不相符，正是因為他的放任，裕王被迫要與自己好恩師徐階走得更近。</br> 當年秦莊襄王子楚，成為大商人呂不韋的獵物，從而引出一個“奇貨可居”的典故，不夸張地說，現在的裕王也成了徐階的“奇貨”。</br> 也就是徐階才有這樣的手筆。</br> “恩師高瞻遠囑，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學生原為恩師馬是瞻。”張居正恭恭敬敬地表忠心。</br> 兩人是師生關系，這在古代是很牢固的關系，欺師的罪名，還在滅祖之上，從一開始兩人就是政治同盟，對張居正來說，徐階混得得越好，那自己就受益越大。</br> 特別是在自己羽翼未豐的時候。</br> 對于弟子的贊美，徐階感到很是受用，點點頭說：“叔大，你做得很好，為師也相信你的能力，你要記住，裕王是我大明的儲君，你一定要用心教導。”</br> 不知為什么，張居正感到徐階的潛臺詞是：好好看住裕王。</br> “是，恩師。”</br> 徐階的心情不錯，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張居正的心情不錯，做了裕王的老師，還在官場上找到了大靠山、站對了隊，前途一片光明；裕王、高拱和陳以勤為的裕王一派的心情也不錯，徐階的表態還有雪中送炭的錢銀，讓裕王的勝算大幅提高。</br> 可以說皆大歡喜。</br> 也有人不喜意的，例如被迫自動請辭的司經局從九品正字：楊雙智。</br> “砰”一聲，一個精致的青花瓶摔在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楊雙智摔完花瓶后，兩眼通紅，又一腿把一面以歲寒三友三為雕刻主題的紅花掐金絲屏風踢倒，暴跳如雷地說：“可惡，可惡。”</br> 此刻的他，哪里平日謙謙君子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性格暴戾的惡徒。</br> 幾個婢女、下人在一旁侍候著，一個個顫抖著、低下頭，半聲也不敢吭，因為他們知道，眼前這位文質彬彬的少爺起飚來，那是很嚇人的。</br> 楊雙智的確姓楊，名字也叫雙智，這一點他并沒有作假，表面是一個身懷才學、郁郁不得志的他，真實的身份是福建泉州大族楊氏一族族長楊全的兒子，楊家的三少爺。</br> 而楊雙智的生母楊周氏，則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br> 楊周氏沒想到自己的肚皮這么爭氣，沒多久就懷上了孩子，還一索得男，楊全并不急著讓這名私生子認祖歸宗，并不是楊周氏不得寵，而是楊全明面是糧油商人，實則是景王的人，奉命偷偷建有船隊，專職出海貿易，大橫財。</br> 高回報意味著高風險，運氣好的時候一本萬利，運氣不好的時候，有可能全家抄斬，為此，楊全就給兒子楊雙智第二個身份。</br> 必要是，也可以為楊家留一條根。</br> 楊雙智從小就聰明伶俐，有楊全的安排下，很快得到景王的賞識，還成為景王身邊重要的謀士。</br> 楊雙智好不容易潛入裕王府，正想有一番大作為，沒想到自己的身份突然被查出，什么事都沒做就被踢出裕王府，以至原來的計劃全部落空。</br> 當日還在景王面前夸下海口，要從內部攻破，與景王內應外合，讓裕王聲譽掃地，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諷刺。</br> “朱希忠，你這老狐貍。”楊雙智一臉猙獰，一拳砸在紅木茶幾上，以至一個杯茶都被震翻，有些燙的茶水淋在楊雙智的手上，可是這位剛剛被掃地出門的楊家三少爺，卻是渾然不覺。</br> 手痛，他的心更痛。</br> 不知花了多少努力，闖過多次考核，終于進了裕王府，本以為進了府，又裝孫子裝了那么久，自己都想通過考驗了，沒想到朱希忠并沒有放棄對自己的監察，稍稍露出一點蛛絲馬跡，馬上被他現。</br> 雖說看在景王的份上，朱希忠并沒有痛下的殺手，但是對暴露的一個重要據點卻不客氣，以至景王布置在京城的人手，一下子損失近三分之一，還有大批的財貨。</br> 景王知道后，沒說什么，而是派人送來一封信，一封沒有字的空白信，這讓楊雙智更加不安。</br> 楊雙智明白，自己地位，岌岌可危。</br>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楊雙智根本不敢報復朱希忠，他不僅是錦衣衛的指揮使，還是一名手權實權的世襲國公。</br> “少爺，現在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京城有裕王的眾多羽翼，要是不走，只怕危險。”</br> “是啊，楊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br> “楊公子，王爺會體諒你的，安全為上。”</br> 一眾下人、部屬紛紛勸道。</br> “不行”楊雙智一臉堅決地說：“雖說損失不少，但我方的實力還在，人手也足夠，不能就一走了之，要不然，前面籠絡的官員又怕有變，最多楊某躲在暗處，不拋頭露面就是。”</br> 楊雙智非常明白，自己現在要做的，不是逃命，而是重新取得景王的信任，要不然，自己一跑，估計前程也得泡湯。</br> 要讓嘗過權力滋味的楊雙智做回一個普通人，還不如殺了他。</br> 不到最危險的關頭，楊雙智絕不輕易言退。</br> 要想重獲信任，那就得做出令人信服的成績。</br> 看到一眾手下沒有說話，楊雙智咬著牙說：“所有人都給我記好了，一定要盯住裕王，留意錦衣衛的一舉一動，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向我稟報。”</br> 一人手下看到楊雙智的臉色不太好，誰也不敢說半個不是，齊聲應諾道。</br> “唉，本以為可以回鄉重陽祭祖，估計這事得黃。”一個黃姓的小頭目自言自語地說。</br> 楊雙智的耳尖，猛地指著黃姓那個小頭目說：“你，剛才說什么？”</br> 黃姓小隊長的嚇了一跳，啪的一聲跪下，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剛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br> “對了，祭祖！”楊雙智突然高興地說：“差點忘了這事，現在已經是七月，還有一個月多一點，就是皇上秋祭的日子，據說今年有意提升裕王的地位，讓他主持秋祭。</br> 嘉靖信道，執念很深，要是裕王在秋祭時出了意外，在嘉靖心中，會不會把這當成上天給的提示，認為選不成器的裕王朱載垕并不為上天所喜，那么.......</br> 想到這里，楊雙智不由捏緊雙手，因為激動的緣故，整個臉都有些扭曲。</br> .......</br> “阿武，現在到哪了？”在順德府以北約二百里處，從一輛豪華馬車中傳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br> 正是由余姚趕赴北京的虞進。</br> “回少爺的話，過了順德，快到天律，抓點緊，不用三天就能到京城了。”</br> “那就抓點緊，別耽誤本少爺賺大錢。”</br> “哎，好的，少爺。”阿武一邊應，一邊把長鞭甩出去，“啪”的一聲準確地抽在馬背上，那馬嘶的一聲，跑得更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