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夫躺在床上，全身上下綁著不少白布，那張老臉也敷了不少藥，還能隱隱看得出有一個掌印，下巴引以為傲的美須也被扯得七零八落，整個人沒什么精氣神，就像一個身受重傷的病患一樣。</br> 如果沒看錯，臉上的那些應是指甲痕。</br> 難怪沒在醫館呢，要是余姚的父老鄉親看到這個樣子，那吳大夫的一張老臉都不知往哪擱。</br> “這，這，伯父，怎么回事？怎么傷成這樣的？”虞進故作一臉憤怒地說：“是哪個干的，小侄替你找回公道。”</br> 吳大夫看到虞進入房，臉上出現一種既高興又羞愧的表情，聽到虞進的話，嘴巴張開，猶豫一下，沒有出聲。</br> “爹，虞公子，你們先聊，我幫娘收拾陳皮去。”吳萱知道自己在這里，自家老子說話不太方便，主動退了出去。</br> 出門后，還不忘幫兩人關上門。</br> 看到女兒走出去后，吳大夫原來還是有些正色的臉，一下子變得沮喪，哭喪著臉說：“賢侄啊，老夫可是冤死了，你要幫我找回公道啊。”</br> 說話間，吳大夫眼角帶著淚花、語氣帶著顫抖，好像隨時都流出淚水一樣，十足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br> 這畫風轉變得太快，就是虞進一時間也有點沒轉變過來，說一句不違心的話，看到吳大夫這個樣子，虞進還真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br> 好像以前受氣也出了不少。</br> 虞進連忙說道：“伯父有什么事，你盡管吩咐，小侄一定盡心盡力，對了，你身上的傷怎么回事？嘖嘖，臉都劃花了，誰下手這么黑？”</br> “還能有誰？就是家中那頭母...就是你伯母干的。”說罷，吳大夫馬上警告道：“你記住，無論怎樣，你在這里看到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要不然，老夫跟你沒完。”</br> 畢竟是余姚的頭號大夫，有頭有腦的人物，臉面還是愛惜的，吳大夫馬上警告虞進道。</br> “一定，一定，小侄絕對是只聽不說。”</br> 聽到虞進保證，吳大夫這才道出原委：“昨天去出診，是城西做布匹的許老爺家，許老爺的腸胃有點不好，就去給他看一下，完了就設宴請老夫喝了幾杯，這一路老夫都很清醒，沒想到....沒想到回家里，你伯母在口袋里翻出一條香帕，然后，然后就不顧婦容婦德，把老夫往死里打，唉，家門不幸，家門不幸。”</br> 一想到自家母老虎大雌威，先是在自己老臉上抓，用力扯胡子，說讓自己沒臉見人，然后拿起搟面杖劈頭蓋揍自己，要不是自己機靈，鉆在床底，而女兒也不忍心自己被活活打死，死死拉開家中那頭暴怒母老虎，自己就不是躺在床上這么簡單了。</br> “咳咳，你也知道，好男不跟女斗，老夫不是打不過，而是讓著她。”好像覺得自己被老婆欺負得太慘，沒臉面，吳大夫馬上解釋道。</br> “是，是，伯父那是大度，小侄明白。”虞進強忍住笑，連忙應道。</br> 說到戰斗力，瘦得像個猴子一樣的吳大夫，無論是身高還是體重，在身材高挑、體態豐腴的吳夫人面前完全處于下風，要是二人pk，虞進會毫不猶豫押吳夫人勝。</br> 看看吳大夫這一身的傷就知結果了。</br> 可以猜想到，當時的戰況完全是一面倒。</br> “你笑什么，老夫是本縣名醫，豈會掂花惹草？別想歪了，絕對沒那事。”看到虞進似笑非笑的樣子，吳大夫一下子怒了起來，連忙為自己正名。</br> 一臉正經的樣子，好像忘了平日看女病患的時候，沒少借故揩油。</br> 現在倒是說得一本正經，別人不知道，但虞進很明白這老家伙一本正經的下面，有一顆**的心。</br> 想歸想，虞進馬上說：“是，是，伯父在余姚，哪個不是交口稱贊的？”</br> “唉，都這么多年夫妻，你伯母就是不相信，那有什么辦法？”</br> 看到吳大夫一臉沮喪，虞進有些奇怪地說：“只是一條香帕，不能代表什么吧，伯父說是在路上撿到，不就沒事了嗎？”</br> 吳大夫聞言，目光有些呆滯，最后有些幽怨地唉了一聲，有些無奈地說：“賢侄，老夫也是用你這種說法，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惜.....”</br> “可惜什么？”虞進連忙追問道。</br> 都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虞進自然不會放過，聽到這老家伙倒霉，那是一件愉快的事。</br> 難怪吳萱前面欲言又止，而吳大夫也等吳萱出去后再說這事，看來是有緣由的。</br> 吳大夫眼神流露著不解地說：“老夫的衣領上，讓你伯母找到一個唇印，天啊，這個唇印老夫真不知哪來的，前面撒了謊，后面想圓都圓不上，唉。”</br> “伯父和伯母成親多年，一直都相敬如賓，以伯母對伯父的了解，也不會就這樣就...對伯父下這樣重手。”</br> “老夫指天毒誓，絕無此事，你伯母咬咬牙，又給老夫一個機會，拉進房欲行魚水之歡，無奈...無奈怎樣挑逗也不能振雄風，你伯母便坐定老父在外在打了野食，于是，就，就....”說到后面，吳大夫委屈得差點哭出來了。</br> 這，這也太彪悍了吧。</br> 虞進聽到，感到自己的頭皮都有些麻，這種方法也太另類了吧，用這個來測試？</br> 不會啊，古人結婚早，吳大夫現在也就三十多歲，肯定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么不行的？</br> “伯父會不會酒后亂性，做了而自己不知呢？”</br> “不會，絕對不會”吳大夫很肯定地說：“老夫雖說喝得有點高，但一直清醒著，絕對沒有作出格之事，可那香帕怎么來的，還真想不起來。”</br> 說罷，有些疑惑地自顧說道：“怪了，明明幾天沒行房，為啥這么樣虛呢？”</br> 吳大夫撓破頭皮都想不明白時，虞進在一旁已經猜到，這肯定是鄧勇和張奔的手筆，厲害啊，像狐貍一樣狡猾的吳大夫也中了他們的圈套，硬是一點也沒有覺察。</br> 這錦衣衛的執行能力，強大啊。</br> 吳大夫是回家后，被吳夫人現，然后又在家里爆沖突，俗說話家丑不可外揚，吳夫人和吳萱，自然不會外傳，兩個學徒更不敢說自己師傅的壞話，這就把影響降到最低，而吳大夫也沒有敗壞名聲。</br> 而吳夫人打翻醋壇，大雌威，把吳大夫狠狠一頓修理，估計十天半個月都見不了人，特別是吃了這么大的一個啞巴虧，這個教訓對吳大夫也足夠印象深刻。</br> 影響小、不壞名聲，又讓吳大夫記憶深刻，完全達到虞進的期望。</br> 現在還主動找自己，無意中還拉近二人的關系，這算是意外之喜，說實話，虞進現在都想看看鄧勇是怎么做到的。</br> 能人啊。</br> 吳大夫完牢騷，在一旁懇求虞進道：“賢侄。”</br> “伯父，小侄在。”</br> “這事肯定有蹊蹺，賢侄，老夫知你有能力，你也知這種事不好找外人，只好找你，你一定要還老夫一個清白。”說到這里，吳大夫都有點老淚縱橫了。</br> 這么大，就沒這樣委屈過。</br> 要是真打了“野食”，這事也就認了，可是什么也沒干就蒙受奇冤，換哪個都接受不了，要知道，為了防止自己三心二意，吳夫人連丫環都不買一個，兩個弟子也全是男的，臨老弄了這一出。</br> 就是想想都不值。</br> 這事不好報官，一旦報官，沒事也就變得有事，也不好亂委托別人。</br> 虞進口風密，又有這個能力，現在余姚上下，就是縣令大人都要給他幾分臉面，查起來肯定順利很多，最重要的是，虞進現在追求吳萱，這事要成，還得吳大夫點頭。</br> 所以說，吳大夫最后決定找虞進幫忙，還自己一個清白。</br> 虞進聞言，一臉正色地說：“伯父請放心，這事小侄一定全力追查，還伯父一個清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