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今天...今天娘去龍泉寺上香了,就讓我把刺繡拿到綢緞莊去賣,然后他們...他們就跟著我,還動手動腳,我,我一急就抓了他一下。”虞雨回過神來,斷斷續續地說。</br> 虞進一下明白了。</br> 在封建時代,人有貴賤之別、高低之分,一些人會有特殊的癖好,例如喜歡男風、童男童女,放在后世那是心理扭曲、bian態,可是在古代卻是一件雅事,甚至有些人引以為榮,虞方的表哥應是在街上無意中看到清秀又可愛的虞雨,一時就動了心,一時糾纏跟隨,還動手動腳,虞雨反抗中在他臉上抓了一把,氣羞成怒之下就讓下人捉住虞雨報復。</br> 簡直就是人渣,對一個小女孩也下這樣重手,虞進氣得怒火中燒,拳頭握得緊緊的。</br> 虞方這時在一旁勸說道:“虞方兄,忘了和你介紹,這是我表哥,姓陳名偉,一表人材、文采風流又是名門之后,我姨父是紹興府同知,可以說貴氣逼人,只要令妹跟了我表哥,那是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下半生都不用憂了,多好的事,而你攀上這棵大樹,以后哪里需要住在這種寒酸之地,朝中有人好辦事,對你日后的科舉也有好處,簡直......”</br> “住口”虞進再也聽不下去了,指著兩人說:“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私闖民宅、調戲良家女子,我要告官,走,我們去見官?!?lt;/br> “告官?”虞方冷冷地說:“你怎么告?本少爺可以說你們欠債不還,追問時不僅不還,還動手傷人,就像潑婦一樣想不還,我表哥也是被迫還手,何來調戲良家女子,至于私闖民宅,嘿嘿,不上門,怎么追債?”</br> 陳偉一臉戲謔地說:“自古以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就是把你們逼死官府也無話可說。”</br> 說罷,指著虞進的鼻尖說:“告啊,不告你是孫子,在紹興,老子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蟻那樣簡單,哈哈哈.....”</br> 虞進憤然問:“虞方,不是說三天之內還你,還白紙黑字寫了紙條,現在才過了一天,你就上門追債了,你還有沒有一點口齒(信用的意思)?”</br> “哼,昨日簽的已算一天,今天是第二天,再說是三天之內,也就是三天之內我可以隨時追債,現在就還錢,若不然馬上送你去吃官司,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虞方撕下偽裝,一臉森然地說。</br> 只要把虞進送進去,剩下兩個女流之輩,那豈不是任意自己擺布嗎?只要討好表哥陳偉,到時姨父和姨娘也會對自己另眼相看,要知道,虞家能有今天,全是靠當知府同知的姨父的關照,若不然,自己叔叔虞松也不會當上余姚的教諭。</br> 這是虞方刻意討好陳偉的原因。</br> 虞進突然出離憤怒了,本以為這是一個讀書人的黃金年代,可是沒想到讀書人也分三六九等,在強權面前依然沒有保障;本以為虞方只是一個心智不成熟、有些胡鬧的懵懂少年,沒想到他的人品竟然這樣低劣。</br> 原來以為他良心未泯,只是有些胡鬧,前面栽贓給自己老娘,后面又同意把賠款由一百兩減到二十兩,雖說裝了孫子,但虞進內心并不是十分恨他,現在不能了,出爾反爾,助紂為虐,明知是自己妹妹還讓人輕薄,為了討好他的表哥,一次又一次低劣地表演。</br> 虞進的內心第一次這么痛恨一個人,真想一腳把他踹倒,然后一腳一腳那把那張討厭的臉踩碎,如果只是孤身一人,虞進說不定就光棍到底,和他拼了,可是現在上有老娘下有小妹,自己是家的頂梁柱、自己是她們的保護神。</br> 無論如何,都要保持冷靜。</br> “若德兄,你不顧同窗之誼了?還請寬限二天......”虞進強忍心中的憤怒,放下了姿態。</br> “哈哈,就你?”虞方指著虞進說:“你這個敗家子,品行不端早就被趕出縣學,誰是你同窗,虞某不屑與你這種人為伍,廢話少說,快點還銀子,不然馬上讓你吃銀債官司?!?lt;/br> 虞方知道虞進手上有醉仙樓得來的十兩銀子,還差十兩,他對虞進的情況也很清楚,知道他借不來,唯一辦法就是賣宅子,心里有了計較,只要在戶房做點手腳,阻撓一下交割,就能逼虞家人就范,陳偉在路上許諾,要是把這個小美人收入府中,就讓虞方跟自己一起學習。</br> 要知道,陳偉的授業老師可是進士出身的名師,這一點虞方可是眼饞了很久的,看到虞進突然變得低聲下氣,虞方一下子信心十足。</br> “欠債總得有欠條吧,欠條呢?”虞進突然冷靜的問道。</br> 虞方以為虞進是詞窮沒話找話說,剛巧那欠張他還真帶著,從懷里拿出來,在虞進面前揚了揚,冷笑地說:“看到沒有,欠條在這里?!?lt;/br> 隨身帶著欠條,本意是有機會就奚落一下虞進,現在正好派上用場,虞方聞言把欠條拿出來,還在虞進面前揚了揚,一臉戲謔繼續說道:“這張就是你的寫的欠條,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還有指模,要是你拿出二十兩,欠條馬上還你,我們轉身就走?!眒.</br> 虞進看了一下,沒錯,這張正是自己簽下的欠條,然后一把搶了過來,在虞方開聲之前掏出兩個十兩重的銀元寶塞在他手道:“好了,現在二十兩已還,我虞進不再欠你家的錢,滾吧?!?lt;/br> “什么?滾?”虞方楞了一下悖然大怒道:“虞進,你好大膽,竟敢這樣對我。”</br> 雖說知道虞進手上有十兩,但是虞方沒想到連飯都吃不起的虞家一下子拿出二十兩,一拿到后還這樣對自己,要是知道這樣,早說要加些利息好了。</br> 虞進冷笑地說:“二十兩,大生銀莊鑄的銀錠,貨真價實,成色十足,現在不欠你的,再不滾就告你們私闖民宅,這里這么多鄉親都是證人,大伙說是不是?”</br> 虞家出了大事,門口早就圍了一大堆人,那矮矮的圍墻上也有不少人圍觀,看好熱鬧是國人的天性,也幸好是這么多圍觀,不然虞雨早被陳偉辣手摧花了,這些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虞進自然不會放棄借勢的機會。</br> “就是,光天化日強闖民宅,還有王法沒有?”</br> “銀錢都還了,還不快滾?!?lt;/br> “滾!”</br> “拉他們去見官,虞相公,小的給你當證人?!?lt;/br> 眾人早就看不過虞方等人飛揚跋扈,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現在聽到虞進呼吁自然大聲應和,后面還一起聲,那“滾”的聲音那是一浪高過一浪。</br> “這些賤民,竟然這樣放肆,打,給我打。”陳偉哪里受過這種奚落,氣羞成怒之下下令手下動手打在他眼中賤如螻蟻的小人物。</br> 看到那些手下想動手,把虞方嚇了一跳,現在犯了眾怒,真動起手來,惹那些人出手就不好了,自己這里只有幾個人,圍觀的有上百人,到時陳偉有什么損傷自己脫不了什么干系,連忙大聲喝道:“停”</br> 喝停蠢蠢欲動的下手后,又附在陳偉的耳邊說:“表哥,現在我們人手不夠,不宜動手,放在平日不怕,不過今日來了一伙錦衣衛,這些可是兇神,驚動了他們不好收場,說不定自討苦吃,山水有相逢,聽我的,表哥,你喜歡這個小美人,小弟我有辦法讓她乖乖自己送上門?!?lt;/br> 說罷,壓低聲音對陳偉言語幾句,那陳偉本來一臉不爽的,聽到虞方的密語后,那臉上的皺紋慢慢舒展開來,然后點點頭說:“好,我們走?!?lt;/br> 走之前,還貪婪看了躲在虞進身后的虞雨一眼,然后才大搖大擺地離開。</br> 那種貪婪、**裸的眼神,把虞雨也嚇一跳,就像一只受驚地兔子一樣縮在虞進的后面,一臉驚怕的樣子。</br> 看到虞方、陳偉一行有些不甘地離開,虞進這才松一口氣,最起碼這一劫算是暫時躲過了,前面虞方說錦衣衛的事耳尖的虞進也聽到,沒想到那兇名在外的錦衣衛間接幫了自己一個忙。</br> 還真是威風,這二個紈绔子弟只是聽到他們的名聲就縮手縮腳,虞進第一次感到就是錦衣衛也不錯。</br> “虞某謝諸位鄉鄰俠義執言?!庇葸M沒有忘記聲援自己的圍觀群眾,連忙向四周拱手道。</br> “小相公這是客氣了?!?lt;/br> “這話見外了,又不是外人?!?lt;/br> “就是,鄉里鄉親的,就應相互照應?!?lt;/br> 眾人客套了幾句,還有叮囑虞進小心,然后一個個散了。</br> “哥,都是雨兒不好,給家里惹麻煩了,哇......”這邊剛消停,虞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br> 臉上的指痕還在,那俏臉哭得梨花帶雨,虞進看到心都軟了,連忙安慰道:“小雨,這不關你的事,都是那些敗類不好,和小雨無關?!?lt;/br> 說罷,又輕輕摸著虞雨的小臉有些心痛地問道:“小雨,痛不?”</br> “哥,不痛。”</br> 虞進從地上撿起剛才跌落的零食,幸好,沒被踩壞,遞給虞雨說:“這是哥昨天答應你的紅豆糕和麥芽糖,來,吃吧?!?lt;/br> 有喜歡吃的零嘴,虞雨的心情好了不少,拿著零嘴,轉而有些擔心地說:“哥,要是他們報復怎么辦,那個虞方我們都惹不起,而那個姓陳的還是大官的兒子,我,我們.....”</br> “官再大,能大過王法?小雨,放心,沒事的,你哥是有功名的讀書人,他們不敢亂來?!庇葸M一臉自信地說。</br> “還是哥厲害?!笨吹接葸M一臉從容的樣子,虞雨相信了,小孩子的心思比較單純,抹干眼淚拿著零嘴就跑到一旁一邊吃一邊做著刺繡。</br> 對虞雨來說,這已形成了一種習慣,只有一有空閑,就做針線賺錢,就是生活改善了也不肯偷懶。</br> 等虞雨離開后,虞進面色一暗,臉上出現了凝重之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