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質期。</br> 古代沒有低溫保鮮技術，也沒有什么防腐劑，所以東西不能放太久，特別是在炎熱的在夏季，艷陽當空，馬車里就像一個小型蒸籠，食物容易變質，從京城回到余姚，就是起早趕晚也得十日以上。</br> 十日，又是在高溫下，不變質才怪。</br> 虞進打算篩選一遍再吃的，可這次來得太急太快，以至這些食物沒來得及檢查，變味了也不知道。</br> “路程太遠，時間放得久，所以，所以......”虞進有些慚愧地說。</br> 吳夫人倒是好脾氣，連忙說：“虞公子從京城帶回來，山長水遠不容易，這份心意我們心領了。”</br> 虞進只能訕笑地說：“失禮，失禮了。”</br> “都餿了，也就只剩心意可領啦。”吳大夫一個人自言自語般冷哼道。</br> 這般沒誠意，早知不讓他進了，吳大夫心里暗想道：送的本來就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還是餿的，哪像錢少爺，又是名硯又是阿膠，還有上品綢緞，相比之下那可是闊氣多了。</br> “虞兄”一旁的錢如山一臉“誠懇”地說：“其實想吃外地的點心，不用千里迢迢攜帶那么麻煩，請一個手藝過硬的糕點師傅帶在身邊，什么時候想吃，就讓他什么時候做，這樣就不怕餿，還能吃到新鮮的糕點。”</br> 吳大夫吃驚地說：“吃個點心就要請一個師傅，這得花不少銀子吧？”</br> “一個好點心師傅，一年也就三十五兩，不費什么錢，我府上有二個專門做點心的師傅，一個精通北派點心，一個擅長南派糕點，手藝還算不錯，要是伯父喜歡，那小侄下次多帶點給伯父嘗嘗。”錢如山微著著說。</br> 這家伙，還真會裝，虞進的臉抽了抽，牙關都咬緊了。</br> 說得一臉誠懇，實則包藏禍心，以彰顯自己的優人一等、高高在上，無形中踩低別人。</br> 虞進不吃這一套，可是有人吃這一套，例如吳大夫：</br> “還請二個師傅專門做點心？那一年也得上百兩花銷吧，錢公子真是好福氣，就是吃個點心也這樣考究，好，真好。”說話間，吳大夫眼里都露出青光。</br> 好像恨不得馬上把女兒嫁入錢家，自己也跟著去沾光一樣。</br> 錢如山“謙虛”地說：“這些不算什么，家父是戶房司吏，在紹興多少有些臉面，所以做什么事相對也容易許多，一百幾十兩，那些賺錢的店鋪一個月的利潤就足夠了，我錢家名下店鋪也有幾十家，攢下的家財三輩子都花不完”</br> 頓了一下，看著一臉神往吳大夫，錢如山一臉淡然地繼續說：“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人，只要人健康、和美那就比什么都強，說到福氣，自然是吳伯父的福氣好，有吳小姐這么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兒，不知多少人羨慕呢。”</br> “哈哈，哪里，哪里，小女雖說在十里八鄉的風評不錯，也有很多媒人上門提親，其實有很多地方做得還是不夠好的，錢少爺你這是謬贊了。”聽別人轉過彎來贊自家的女兒，吳大夫那是高興地見牙不見眼。</br> 有哪個父母聽別人夸自己兒女不高興的？</br> “吳小姐在小侄眼里，已是天仙一般的完美了。”錢如山還不忘恭維一句。</br> “錢少爺真會說話，來，喝茶喝茶。”</br> 看到吳大夫要給自己倒茶，錢如山馬上站起來說：“伯父，你是長輩，怎敢勞駕你倒茶呢，這是晚輩應該做的。”</br> 說罷，不由分說搶過茶壺，先給吳大夫倒了茶，然后再倒自己。</br> “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吳大夫有些不屑地掃了一眼有些尷尬的虞進，若有所指地說：“這道德修養，說話行事，就是與眾不同。”</br> 好吧，再一次接受這老貨的白眼，虞進揉揉鼻子，裝作沒看到。</br> 忍了。</br> 這時大林端著一盤水果糕點出來，吳夫人看到虞進有些尷尬，起身接過，送一碟到虞進面前說：“虞公子，先點吃東西，這是老身自己做的糕點，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br> 虞進拿過一塊，連忙說：“謝夫人。”</br> 好吧，在這里，總算還有一絲溫曖。</br> 吳夫人笑著點點頭，然后又給吳大夫的錢如山各送上一碟。</br> 這樣也不錯，不用光喝水。</br> 錢如山看到吳夫人對虞進的態度還不錯，眼里閃過一絲厲色，不過他掩飾得很好，裝作不經意的說：“明年春闈，不知虞公子準備得怎么樣了？”</br> 虞進身上穿著秀才的襕衫，這是有功名的人才能穿的衣服，錢如山不難猜到。</br> “最近家中瑣事太多，以至荒廢了學業，這次春闈怕是趕不上了。”虞進一臉誠懇地說。</br> “這可不行，大丈夫頂天立地，志存高遠”錢如山大方地說：“家父與和大宗師的關系不錯，也許能打聽到一二，若是虞兄有需要，錢某愿共享一二。”</br> 考生千方百計猜考官的試題，在大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還有人專門研究主考官的喜好，從而有針對性地復習，特別注重收集信息。</br> 虞進知道，錢如山變得這么“大方”，那就是等著自己求他。</br> 這樣一來，自己無形中就矮了他半頭。</br> 都在賣力表現呢，怎么這個時候退縮？再說，自己根本就無心參與什么科考。</br> 虞進笑著說：“科舉一途，有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虞某不才，也就不擠了，托人謀了一個差事。”</br> “哦，什么差事？”錢如山有些吃驚地說。</br> “也是一個月五石祿米的閑職，不說也罷。”</br> 七品縣令，每月七石五斗俸祿，五石祿米，也就九品或九品之后，或者根本不入流，若一值得稱道的，就是祿米二個字。</br> 祿米代表朝廷俸祿，起碼也是吃公家飯，不是官員自掏腰包月銀一類。</br> 吳夫人有些吃驚地說：“沒想到虞公子只是幾個月，就謀了一個公差，真是沒想到。”</br> “虞兄，糊涂啊”錢如山看到吳夫人態度有些改變，裝作一臉婉惜地說：“科舉一途是難，但是一旦取得功名，那就是一馬平川，沒聽說嗎，不進翰林院，就不能入閣出相，沒有舉人的功名，仕途更是難有寸進，虞兄你年紀尚輕，為什么不努力一把”</br> 說罷，又搖搖頭說：“一個月五石祿米，一個人的花銷也怕難以維持，那怎么養家糊口呢？總不能讓做妻子的拋頭露面去賺錢養家吧？”</br> “年輕人，就是太沖動”吳大夫聞言點點頭說：“還是錢少爺說得對，男子漢大丈，還要女子人家養活，那還有臉面見人？”</br> 此刻，吳大夫的心完全偏向了錢如山。</br> 一個是紹興的大戶，有權有勢有錢，還有仕途希望，為人忠厚又彬彬有禮，說話辦事那氣度都與眾不同；一個是曾經的敗家子，拈花惹草、目無尊長，一度要老娘和妹妹做刺繡養活，那就是吃軟飯。</br> 要是女兒嫁入虞家，這家伙原形畢露，那豈不是送女兒進火坑？m.</br> 女兒嫁入錢府，那就是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奶奶，錢少爺怎么說的，錢銀三輩子都花不完，自己又給他把過脈，中氣十足，又沒有什么隱疾，就是性子有點傲，可是為了萱兒，三番五次上門，對自己更是畢恭畢敬。</br> 這說明他很一有誠心。</br> 一時間，吳大夫看錢如山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br> 虞進現在還算淡定，有實力，自然不怕，一個小小的戶房司吏，自己還不放在眼內，任這錢如山怎么折騰，都注定是無功而返。</br> 錦衣衛的兇名，絕不是夸出來，現在大明官員，除了一個楞頭青海瑞，又有哪個是干凈的？就是輔徐階，一年收冰火敬也有逾萬兩銀子，要想拿把柄，那是一查一個準。</br> 就看看他怎么蹦達，就當是看戲。</br> 虞進坐得穩，可是有人坐不穩了。</br> 坐不穩的人，正是躲在屏風后面偷看的吳萱。</br> 一聽到虞進回來，差點就想沖出去，好不容易忍住，現在虞進和錢如山一起到，哪能忍得住，早就偷偷到屏風后面偷聽，看到虞進一直處于下風，而自家老爹越來越看好錢如山，好像恨不得馬上把自己許配給他一樣。</br> 那個壞人，不是挺多主意的嗎？怎么無于衷的？在想什么？</br> 別人不知道，可是吳萱知道虞進不會那么簡單，別的不說，那個做左都御史的趙大人，就對他非常看重。</br> 吳萱咬咬銀牙，悄然回房，當她從房間出來時，手里多了一個茶托，茶托上有了兩杯茶，找個機會給大林使了個眼色。</br> “師姐，有什么吩咐？”大林小聲地說。</br> “里面虞公子和錢少爺的茶都涼了，大林，你去給他們換一下。”說罷，又小聲叮囑了大林幾句。</br> 大林聽完，馬上點頭說：“師姐放心，這事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當當的。”</br> “好，回頭再賞你，去吧。”</br> “哎”</br> 少頃，大林就端著茶進去，恭恭敬敬給虞進和錢如山換了新茶，不過給虞進換茶時，背著眾人給虞進打了一個眼色。</br> 虞林覺得大林有些異常，假裝不經意拿起茶盞，一揭開盞蓋，整個人不由楞了一下。</br> （唉，那個，體諒一下，上架后再爆，大伙都懂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