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出來,韓茵是擔心厲元朗不來,畢竟那次她的一時沖動,給厲元朗造成巨大傷害和麻煩,至今還沒有擺脫出來。</br> “我會去的?!眳栐蕝s不這么認為,韓茵犯了一次錯不會犯第二次,再說她也是無心的,而且她就要離開,再要見到她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了。</br> 好聚好散,為他倆之間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不留遺憾和愧疚。</br> “晚上六點,我在家里等你……”</br> 這句話,倒更像小媳婦對丈夫的柔情蜜語,只可惜,那是以前不是現在。</br> 答應韓茵之后,厲元朗開車來到縣委大院。這個地方,厲元朗真不想多來,這里有他不想見到的人,還有不想提起的事。</br> 偏偏事與愿違,他最不想見到誰,那個人卻如幽靈一般,赫然出現在他面前,這個人,就是鄒紹來。</br> 他臉上的傷好多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傷口愈合度還挺給力的。</br> 見到厲元朗還是頭碰頭,鄒紹來想躲已然來不及,立刻堆上笑臉,早就沒了以前陰陽怪氣的模樣,屁顛顛迎上來,主動伸手抓住厲元朗的右手,略微躬身說:“厲副鄉長,真巧?!?lt;/br> “是很巧?!眳栐实貞?,面無表情的將手抽回。和這樣的人,他真不想多說一句話,簡直是浪費時間和唾沫星子。</br> “厲副鄉長,您看……”鄒紹來猶豫一下,商量道:“您看能不能把那天手機錄下的內容給刪除掉?!闭f話時,他那雙眼珠一直觀察厲元朗的面部反應。</br> “不太好辦。”厲元朗說:“這東西存在別人手機里,刪掉或者發朋友圈,得看人家心情,我干預不到?!?lt;/br> 就是讓你鄒紹來明白,你有短處在我手里捏著,以后干壞事之前要好好掂量一番,別惹我生氣,否則會讓你身敗名裂。</br> 對于這樣一個小人,沒必要跟他客氣,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酷,這一點,厲元朗十分贊同。</br> 鄒紹來都快氣出癲癇病了,卻無可奈何,像個受氣小媳婦一樣,點頭又哈腰的悻悻離去。</br> 他從里面恨死厲元朗了,咬牙切齒的在心里謾罵厲元朗好幾句,尋思著有機會一定要將那東西銷毀,總是存在著,自己在厲元朗面前始終抬不起頭來。</br> 厲元朗這次是去組織部找王祖民的,金勝那里不好意思麻煩,王祖民和他有點交情,況且王祖民身為組織部長,人事方面同樣有話語權。還有一點,王祖民身兼紀委書記,孫守成雖說沒有涉嫌腐敗的證據,可他那兒子屁股底下有屎不干凈,孫守成想要更進一步,以王祖民的性格,絕不會不管不問的。</br> 組織部在三樓,厲元朗途經二樓的時候,卻被一個人叫住名字,回身一看,卻是統戰部長鄭海洋。</br> 鄭海洋是鄭海欣的哥哥,又是鄭重的表叔,于情于理,厲元朗都不能有所怠慢。</br> 看到鄭海洋,厲元朗腦海里陡然間蹦出鄭海欣身穿白色紗衣,輕撫古箏的優雅畫面,這個天仙小美女,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就這么一直在他眼前浮現著,不禁走神。</br> “元朗啊,你這是干嘛去?”鄭海洋手里端著保溫杯,笑呵呵問道。</br> 厲元朗一時失神,鄭海洋第一句問話他竟然沒反應過來。直到他又問,厲元朗才赫然醒味,不好意思訕訕笑道:“鄭部長好,我要去……樓上辦點事情。”</br> 他沒明說去組織部找王祖民,畢竟不在同一戰線,斟詞酌句上還有要有考慮的。</br> “去找祖民部長?你的工作又有了變動?”鄭海洋感興趣的瞪大眼睛。</br> 這話說的,就好像厲元朗沒事經常調動工作玩兒。他搖搖頭,只說去辦點個人私事,私事自然不會往外說的,鄭海洋深懂此理,擺擺手放厲元朗走,還意味頗深的說了一句:“要是不嫌我這個老頭子討人嫌的話,可以來我辦公室喝口茶?!?lt;/br> “鄭部長說的哪里話,您年富力強,這么年輕怎會是老頭子。我可聽鄭重鄭哥跟我提起,說鄭部長竟私藏好茶葉,一會兒您可舍得貢獻出來,讓我這個晚輩領略一下鄭部長品茶的儒雅仙風?!?lt;/br> 厲元朗這記馬屁拍得恰到好處,既捧出鄭海洋年輕,又道出他喜愛品茶賞茶的儒風,還故意點明和鄭重以哥們相稱的不俗關系,可謂一舉三得。鄭海洋聽進耳朵里特別舒服,連連大笑點著厲元朗說道:“你這個小厲啊,嘴巴真甜,好,我一會兒親自泡茶等著你。”</br> “鄭叔,哪有長輩給晚輩沏茶的道理,您等著我,一會看看我泡茶的手藝,有什么缺陷您好指導一下?!眳栐什皇r機的把和鄭海洋之間的稱呼也給改了。</br> 他叫鄭叔沒毛病,和鄭重稱兄道弟,自然鄭海洋就是他的長輩,何況人家比他大了十來歲呢。</br> “你快去吧,別讓祖民部長等你了?!编嵑Q笮那槌玫淖呋剞k公室。</br> 厲元朗快步走上三樓,在王祖民辦公室門口詢問王部長在不在,忙不忙。</br> 秘書見過厲元朗,自然認識也清楚他和王祖民關系的重要性,連忙起身把厲元朗讓進外間屋的沙發里坐下,說王部長辦公室有人匯報工作,讓他稍等一會兒,并給厲元朗沏了一杯茶。</br> 匯報工作的有兩個人,一個他不熟悉,另一個是郭亮。</br> 二人走出王祖民辦公室的時候,郭亮還客氣的稱厲元朗一聲“厲哥”,人多眼雜,他沒再說什么,厲元朗也朝他笑著點了點頭,打過招呼。</br> “元朗,你進來吧?!蓖踝婷褡谵k公室里面,聽到外間屋的對話,便知道是厲元朗,直接喊他進去。</br> “你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么事?”王祖民直接扔給厲元朗一支軟中華。</br> 厲元朗趕緊先給王祖民點上,自己卻沒抽,在領導面前抽煙也要講個分寸,和領導一起噴云吐霧算怎么回事,有平起平坐之嫌。</br> “部長,有件事我想請您幫忙?!?lt;/br> “噢?”王祖民眉頭高高一挑:“別拐彎抹角,照直說?!?lt;/br> “古銅鎮派出所的張全龍已經是副科待遇,這次趁著職位調整,可不可以將他提拔到公安局副局長的位置上來?!眳栐蔬€真聽話,沒有一絲一毫的顧忌,誠實托出他此行目的。</br> “你是替人當說客,上我這里求官的?”果然,王祖民臉色微微一沉,面露不喜。</br> 這段時間,往他辦公室或者家里求官的人不在少數。組織部長手握人事權力,不及方玉坤這個縣委書記權大,可是他的提議,縣委書記還要給三分薄面的。</br> 天天人來人往把王祖民煩的夠嗆,能打發走的就打發走,打發不走就推脫掉,實在不行,他干脆不回家,辦公室也由秘書替他擋駕,可以說,被折磨的苦不堪言。</br> 萬沒想到,厲元朗也來添亂,插手的還是公安局副局長人事安排。誰不知道,林木把公檢法那一塊看得甚嚴,都當成自家的自留地了,外人想要插足,他一句話就能把你懟出半里地去。</br> 尤其這次副局長人選,林木對孫守成一百個滿意,早就放出風來力挺孫守成。</br> 厲元朗是什么意思,以他和孫守成的個人恩怨凌駕于組織之上么!</br> 厲元朗早就猜出王祖民會不高興,他并不急,而是談到了孫守成的兒子孫毅,特別是孫毅有參與販粉的嫌疑,目前已經被公安機關鎖定,一切還處于暗中調查階段。只這一點,孫守成想要成為公安局副局長就不合適。</br> “什么?”王祖民眉頭微微一皺,身體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好半天沒說話,還是香煙燃到他的手指上燙了一下,疼得他才醒過味來。</br> 這事很重要,但是他要遵循口風不能往外泄露一丁點。他是管人事的,還監管干部的反腐問題,孫守成有這么一個兒子,難不成他會干凈到哪兒去。于是,他心里有了計劃和決斷,微微點頭說,這事他知道了。</br> 話不在多,一句就能概括。厲元朗見目的達到,就不好多留,人家組織部長也很忙的,哪像他這么有閑工夫。</br> 王祖民也不挽留,起身把厲元朗送到辦公室門口,說:“看你精神狀態不錯,我就知道你已經適應了新的角色,我很欣慰。”</br> “部長夸贊了,我也算經歷過大起大落,這點打擊還打不倒我?!眳栐蕦嵲拰嵳f,沒有任何虛頭巴腦的廢話。</br> 王祖民拍了拍厲元朗肩頭,意味深長說道:“人啊,有些磨難不算壞事。有苦才有甜,不經歷風雨怎會見到彩虹?有時候我們處理干部,不一定他就犯了錯誤,或許這是鍛煉他成長的一次試驗,試驗他的抗擊打能力。身處權力漩渦,將來會遇到不同的挑戰和各種各樣的誘惑,稍有不慎,滿盤皆輸。但是有了這樣一次擊打,會讓他做事前懂得考慮,考慮前因也考慮后果,可以小心從事,就不會犯大錯誤,壞事就能變成好事?!?lt;/br> 離開王祖民辦公室,厲元朗深深品味這番長篇大論,似乎是在他,也是在提醒著什么。</br> 厲元朗陷入深深沉思之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