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那人聲音不高,卻有足夠的震懾力,厲元朗倒沒覺什么,可把孫守成嚇得不輕,拿槍的手直哆嗦。</br> 氣得那人上來一把奪下,對著孫守成二話不說抬手就打。“啪啪”左右開弓,接連打了六七個大耳光,只把孫守成打得眼冒金星,嘴角都滲出血絲來了。</br> “孫秘書,你……”孫守成不解的看著那人,眼睛瞪得老大,整個人都傻了。</br> 不錯,來人正是孫奇,林木的秘書,也是孫守成極力巴結之人。</br> 也不知道他翻家譜往上查了多少代,終于捋清楚,孫奇太爺的爺爺和他太爺的太爺是親哥倆,二十六歲的孫奇比他大一輩,他得管孫奇叫小叔。</br> 好家伙,一竿子支到大清朝。也行,只要幫自己弄上公安局副局長,別說管你孫奇叫小叔,就是叫祖宗都樂意。</br> 孫守成警齡不短了,混到派出所所長才弄了個副科級。前一陣子,一位副局長到站退休,終于空出個名額,這讓局里許多人死死盯住這個位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br> 眾多候選人里面,孫守成不占大便宜,別的不說,光上面沒有人替他說話這一項,就是他的硬傷。</br> 孫守成急得抓破腦瓜皮才想起孫奇這個人。他先下手為強,得知林木兼任政法委書記后,第一時間去找孫奇拉關系。</br> 孫奇本來對孫守成沒什么好印象,他那個惹事兒子孫毅,紈绔子弟,好事不干壞事做絕,吃喝嫖賭抽,他哪一樣都占全了。</br> 只是自己和孫守成的老家都是孫家莊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屯親。關鍵是,林木剛剛兼任政法書記,需要培植自己的勢力,做事提前亮,永遠是孫奇的座右銘,也是林木欣賞他的原因之一。</br> 何況,孫守成再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好歹也算親戚,是親三分向,該幫的他還要幫。</br> 別看政法委書記沒有直接任命縣公安局副局長的權利,可它是公安局主管部門,就連縣公安局局長何永志都是政法委副書記,有權向公安局黨委施壓,政法委書記的話,他這個公安局長怎么也要掂量掂量。</br> 就是說,林木一旦替自己打招呼,何永志在向市公安局推薦提名時,一定會考慮孫守成這個人的。</br> 有了這層關系,孫守成喜出望外,這也是他不把厲元朗放在眼里的主因。一小小副局長,和他一個級別,打了他兒子不說,剛才又拿茶杯撇他,是可忍,嬸不能忍,這才一著急把槍掏出來,那架勢恨不得一槍崩了厲元朗。</br> 厲元朗紋絲未動,臉上看不到任何懼怕之色,好似孫守成拿的不是手槍,而是一根燒火棍。但是看到孫奇當面敢抽孫守成大嘴巴,也是令他吃驚不小。</br> 孫奇打完孫守成,還對著他破口大罵:“你個傻孫,竟敢對厲主任不敬,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想死!”</br> 隨即,孫奇大步跨過來,還使勁瞪了孫守成一眼,拱手抱拳,陪上笑臉對厲元朗說:“厲主任,誤會,全是誤會,都怪我管教不嚴,讓我這個大侄子冒犯了您,向您賠罪!”</br> 孫奇這番話除了賠禮道歉之外,還在向厲元朗傳遞一層信息,孫守成和他有親屬關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希望厲元朗放孫守成一馬。</br> 偏偏這個孫守成記吃不記打,捂著被扇通紅的臉頰,呆呆問道:“厲主任?什么厲主任,他不是老干部局被貶的副局長厲元朗么?怎么成了厲主任了?!?lt;/br> 提起這茬,孫奇怒吼孫守成閉嘴,然后又笑著對厲元朗說:“厲主任可能還不知道,下午剛剛開了常委會,已經通過任命,任命您為縣委辦副主任兼政府辦主任,恭喜厲主任高升。”</br> 厲元朗微微一笑,心說方玉坤真是快刀斬亂麻,自己前腳提出這個要求,他后腳就給辦了,水慶章面子是給足了。</br> 不過他還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噢,噢”的連連點頭。孫奇都這么對他了,他也不想揪著孫守成不放,但是有些話他還是要說清楚。</br> “孫所長,今晚看在孫秘書的面子,我不追究你??晌乙惨婺?還有你那個為非作歹的兒子,今后再敢為難蘇芳婉,欺男霸女,別怪我沒提醒你,就不是說說的這么簡單了。一個小混混竟然成了協警,這是給我們縣公安局抹黑,更是給縣委、縣政府抹黑!”</br> 話說到這個份上,孫守成總算明白,今晚他是撞到槍口上了。厲元朗是產房傳喜訊,人家升了。名頭還不小,縣委辦副主任兼政府辦主任,不是和縣委書記打交道就是和縣長天天見面,真要是一個不高興,收拾他一個小小派出所長還不跟玩似的。</br> 可真是的,今天出門咋沒看炎黃歷呢,上面是不是有不宜出行的提示,認栽吧。原打算借此敲厲元朗一筆竹杠,陪他兒子醫藥費?,F在倒好,他哪敢提這茬。一想起來真是后怕,多虧孫奇及時出面化解,否則難以收場。</br> “厲主任,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迸九編紫?孫守成忍痛愣是又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在厲元朗一句“好啦,你走吧!”近乎逐客令攆他,這才點頭哈腰出了包間。</br> 孫奇也擺手告辭,等一走出包間,就指著孫守成鼻子,恨其不爭的說:“你說你都四十多歲的人了,為什么還上不去?就是因為消息不靈通,腦袋瓜子笨。聽沒聽見,明天就把你兒子趕出派出所,要想當上這個副局長,你兒子就給我消停點,少惹事!”</br> “是、是?!睂O守成唯命是從,一個歪屁不敢放,孫奇這個秘書都歸厲元朗管,他算個毛線啊。</br> 關于他倆回包間怎么商量不提,單說這幾個人走后,蘇芳婉都看傻了。劇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大叔簡直牛掰了,不僅升官,還把欺負她的人徹底修理一遍,真過癮。</br> 以后可得好好跟著大叔干,準沒錯。</br> 蘇芳婉喜眉笑眼的夸贊著厲元朗,手舞足蹈,渾身都是戲,把個厲元朗都逗樂了,手摸著她的頭,笑說:“別光顧著高興了,一會兒方部長來,我囑咐你的話一定記住。她這人好接觸,心直口快,屬于吃軟不吃硬,你只要……”</br> “誰在背后說我壞話呢。”門輕輕一推,方文雅從外面款款走進來。</br> 她換了一件水粉色連衣紗裙,將婀娜多姿的身材完美展現出來,波浪形長發披散開來,更透著成熟少婦的別樣風韻。</br> “我是在夸你,哪有說壞話。”厲元朗半開玩笑,并趁機給方文雅介紹認識蘇芳婉。</br> 女人都是敏感動物,兩人握手之際,相互打量起對方,方文雅隨即莞爾一笑,問厲元朗:“原來她就是蘇芳婉,你的粉絲?”</br> 聽出來,方文雅一語雙關,肯定是聽到厲元朗和小丫頭的傳聞了,好在沒有亂說,只說是自己的粉絲,沒扯別的。</br> “方部長別誤會,大叔和我在一個單位,看我一個人在縣城孤苦伶仃,對我非常照顧。其實大叔不止對我好,對我們局其他人也同樣好,不擺官架子,不愛訓人,和我們商量著干工作,大家背地里都管他叫‘善人’,是善良的善。”</br> “呵呵?!狈轿难判Φ没ㄖy顫,說厲元朗心好,這點她信。</br> 三人說笑間分賓主落座,方文雅有些忌口,油膩辛辣不能吃,厲元朗就點一些清淡而又有特色的菜肴,酒是不能喝,他要的礦泉水,二位女士竟然異口同聲都點了檸檬水,口味出奇的一致。</br> 等菜的空檔,方文雅告訴了厲元朗下午開常委會的事情,厲元朗又一次聽到自己晉升的消息,不驚不喜,表情平靜,相當的沉穩。</br> 方文雅對厲元朗又高看一眼,不僅僅是今天中午他替自己解圍,更主要的是,厲元朗身上成熟穩重,機智果斷,有他在身邊,感覺非常安全。</br> 估計水婷月就是看上厲元朗這一點的,以前在她面前沒少提及厲元朗,還夸他如何如何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幾次接觸下來,果然不簡單。這個人,將來前途不可估量,一定大有作為。</br> 這頓飯吃得很開心也很成功。一開始方文雅對蘇芳婉有些提防,把她當成水婷月的威脅和競爭對手了,結果一聊起來,二人有許多共同愛好,喜歡喝檸檬水,喜歡看韓劇,就連化妝品的牌子都一樣。</br> 女人本身就有共同語言,何況愛好相近,越聊越投緣,后來都把厲元朗曬在一邊,弄得厲元朗這個郁悶,他反而成了燈泡,多余的人。</br> 吃晚飯,厲元朗開車先把方文雅送到縣委招待所,方文雅已經同意,明天就去找于鶴堂辦手續,把蘇芳婉調過來當秘書。</br> 之后,又和小丫頭回家。進到家門,接到季天侯的電話祝賀,聽里面喧鬧嘈雜,季天侯在外面有飯局,定好明晚哥倆再聚。</br> 厲元朗忙碌一天,洗了個澡早早睡下。小丫頭一是換地方二來心里高興,這個晚上,她失眠了。</br> 第二天一大早,厲元朗就接到組織部長王祖民的電話,通知他到組織部辦手續,他被正式任命為甘平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兼甘平縣人民政府辦公室主任。</br> 從今天開始,厲元朗正式走馬上任,開啟嶄新的一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