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厲元朗去了趟老干部局,準時參加局黨委會,并在會上作了深刻檢討,不過這檢討書的內容聽著耳熟,那是因為他昨晚連夜從網上摘抄下來,東拼西湊弄到一起的。</br> 本著誠懇的態度,厲元朗聲情并茂,表演功底相當扎實,讓許多人誤以為他受此打擊,恐怕一蹶不振。</br> 其實這一切都是表演給楊綿純看的,他是耿云峰身邊的傳聲筒,厲元朗的一舉一動肯定會快速匯報給耿云峰。</br> 會議結束后,厲元朗回到辦公室將自己的物品歸置好,全部帶走,一件不留。走出辦公室,看到同事們異樣的眼光,有同情有惋惜,更多的是躲避,唯恐殃及自身。</br> 厲元朗頓覺唏噓不已,自己在老干部局好歹待了近四年,誰家有個大事小情,他不僅隨份子還親自到場,從不坐進專為領導準備的雅間就餐,而是坐在大廳里和下屬們共娛共樂。</br> 他不擺官架子,經常幫助有困難的下屬,出錢出力的事情沒少做。反而今天,一個主動和他說話搭腔的都沒有,他深深感受到了那個詞:世態炎涼。</br> 唉,算了,大家都有苦衷,誰都不想因為他這個落魄分子而去得罪一把手楊綿純。反正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里,早上就接到水婷月的電話,說她爸媽都同意厲元朗的建議,明天上午就去燕游山療養院住幾天,要厲元朗做好接待準備。</br> 當然了,還不忘補充那句話:“我爸這次可是秘密行動,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若是走漏風聲讓甘平縣領導知道了,我唯你是問,一定狠狠收拾你一頓。”</br> 厲元朗很想知道水婷月怎么收拾他,可話到嘴邊卻生生憋了回去。</br> 他抱著紙箱走出老干部局,都沒心思看這里一眼,低著頭正要去停車場,忽聽身后有人叫他:“厲局長,等等。”</br> 甜美的聲音,清脆悅耳,不用猜,一定是蘇芳婉那個小丫頭。</br> 蘇芳婉年芳二十三,青春有活力,人長得喜興,尤其笑起來,兩個甜甜大酒窩和一口白牙,很是迷人。她身材出奇的好,一雙大長腿,筆直圓潤。</br> 蘇芳婉是今年剛畢業的大學生,進入老干部局辦公室后,受到辦公室副主任的騷擾,剛好被厲元朗撞到,嚴厲斥責了那個副主任,并把蘇芳婉調到自己管轄的后勤部門,十分照顧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工作,那些對蘇芳婉想入非非的男人,也只能忍而不發。</br> 不過隨之而來就有各種風言風語傳開,說他和蘇芳婉關系不正常,厲元朗不在乎,他是單身,就是擔心蘇芳婉,她一個小丫頭還沒交男朋友,別再影響今后的名聲。</br> 蘇芳婉卻說:“我才不管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說他們的,咱們處咱們的,我私下里還管你叫大叔,你可一定要答應。”</br> 這不嘛,蘇芳婉叫住厲元朗,瞅了瞅四下沒人,傷感道:“大叔,你這么走了,今后就沒人保護我了。”</br> 厲元朗本想摸一摸小丫頭的腦袋,怕影響不好,看著她略顯吃緊的白色小衫,便好言相勸道:“以后多穿寬松的衣服,打扮也不要太過顯眼。叔不在的這些日子,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少說話多干活,遇見色狼就拿防狼噴霧劑噴他,不要手軟,下次就沒人敢對你起壞心思了。”</br> “我怕、怕得罪了他們,該不給我轉正了。”蘇芳婉還在試用期,長達一年。她一個農村來的女孩,對這份待遇優厚的工作十分滿意,可不想丟了這個鐵飯碗。</br> 厲元朗安慰她說:“你有我的手機號,遇到難處就給我打電話,千萬記住,一定不能向罪惡行為低頭,要和他對著干,他才怕你,不敢欺負你。”</br> “嗯,我懂了。”蘇芳婉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誠懇說:“大叔,我中午請你吃個飯吧。”</br> “算了,你早點回去上班,我估計會有人一直盯著我看,別因為我而耽擱你自己,回去吧,咱們吃飯的機會以后還有。”</br> 看著蘇芳婉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樣子,厲元朗感慨萬千,有些人啊,往往都不如這么一個思想單純的小丫頭。</br> 厲元朗猜的沒錯,他在院子里的一舉一動,都被站在二樓窗口的楊綿純看個一清二楚,隨即用手機給耿云峰打過去,告訴他厲元朗終于灰溜溜的滾蛋了。</br> 耿云峰只在電話里嗯了一聲,沒說別的,把個楊綿純郁悶得不行。</br> 轉眼到了第二天上午,厲元朗開車載著季天侯在甘平縣高速收費站路口等著水婷月一家到來。大家都是老同學,季天侯的出場,也不顯得突兀,順理成章。</br> 沒多一會兒,水婷月開著她的那輛白色寶馬緩緩而來,奇怪的是,后面還跟著一輛掛著普通牌照的黑色豐田大吉普。</br> 這是何方神圣?水婷月在電話里也沒說,厲元朗不便打聽,和季天侯一起下車,快步走到寶馬車跟前,看見水慶章和谷紅巖都坐在后排,厲元朗主動打招呼說:“水伯伯,谷阿姨好。”</br> 季天侯同樣也問了好。憑著他倆都是水婷月的老同學,私下里這么稱呼倒也合適。</br> 水慶章沖他倆微笑著點頭,谷紅巖板著臉很是嚴肅,好歹說了句客氣話:“厲副局長,慶章的事,你費心了。”</br> “應該的。”和水慶章谷紅巖夫婦說完話,厲元朗正尋思該怎么開口問后面那輛豐田大吉普車坐的是什么人,水婷月似乎心領神會,直接告訴他:“吉普車里有我許伯伯,你和天侯快去打個招呼吧。”</br> 徐忠德!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br> 太刺激了,這一次不僅招待水慶章,就連徐忠德都來了,兩位廣南市委的重要人物紛紛前來,厲元朗的面子是真給足了。就連季天侯對他也是暗挑大拇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br> 隨后,二人又是一陣小跑,到了大吉普前,左后門的車窗徐徐降下,徐忠德長得濃眉大眼,可能跟職業有關,臉始終冰著,一絲笑容沒有,這也是紀委干部的通病。</br> 二人又都向他問好,徐忠德點頭說:“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來甘平的,你們照顧好慶章就行,不要管我。”</br> 隨后,由厲元朗頭前帶路,水婷月的寶馬車居中,徐忠德的豐田大吉普斷后,一行三輛車,順著甘平縣的外環路,直奔目的地而來。</br> 途中,厲元朗故意經過水明鄉,多繞了十來里冤枉路,加油的時候,水慶章望著風景怡人的山色,不禁感嘆:“這里有得天獨厚的自然景觀,卻沒有好好利用,可惜了。”</br> 徐忠德也是一臉感慨:“你看鄉里就這么一條主路還坑坑洼洼,道兩邊的房子也是破破爛爛,唯獨鄉政府是個二層小樓,豪華氣派,這個鄉的干部太差勁,不為老百姓辦事,就是不稱職。”</br> 關于水明鄉,厲元朗再熟悉不過。他不會說水明鄉本土實力強大,經常排擠走外派干部,才導致今天的落后局面。只介紹水明鄉的自然資源和先天優勢,有發展經濟的基礎。厲元朗如數家珍,各項數據信手拈來,說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聽得水慶章頻頻點頭。就連黑臉包公徐忠德,也對他投去贊許目光。</br>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希望水慶章走馬上任后,將來能對水明鄉有政策傾斜。m.</br> 谷紅巖沒有插話,她不關心這事,而是偷眼瞄了瞄厲元朗,又看了看女兒。</br> 水婷月穿了一身紫紅色耐克女款休閑衣褲,不是緊身,卻也將她高挑身材淋漓盡致展現出來。她抱著胳膊,站在厲元朗身后,眼神一直沒離開過厲元朗,表情里有贊佩還有些許的心動。</br> 這點小心思哪里能逃過谷紅巖的雙眼,想著女兒這些年的坎坷情感路,三十多歲仍孑然一人,厲元朗雖然有過婚史,可他身形高大壯碩,器宇軒昂,模樣也是俊朗英氣,和女兒在一起還真般配。當年硬生生拆散他倆,到底是對還是錯,一時間,谷紅巖陷入深深思慮之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