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第一次月考結(jié)束。
課間休息,各科課代表穿梭在教室的各個角落,分發(fā)著試卷。
教室的窗外有一棵很高很高的樹,枝葉幾乎是遮擋住了教室窗戶的一大半兒。窗外蟬鳴陣陣,學校廣播站放著歌,隱隱約約,聽得并不是太清楚。
教室里面聲音嘈雜,有說笑的聲音,有交談的聲音,有書本翻頁的聲音,有打鬧的聲音,有分發(fā)試卷傳出來的“沙沙沙”的聲音,還有人推搡著從她的身邊經(jīng)過,身體不經(jīng)意間擦過她的桌角,發(fā)生碰撞。
楊夕月這次月考考得并不是很好。但也算不上是很差,成績平平,沒有什么太大的亮點。
七中的學習壓力比重點高中要小一些,競爭并不是很大,大家也沒有清北的目標,但是大家都有在認真學習,向著自己心中的那個適合自己的目標努力。
楊夕月是不滿意自己的成績的,這是肯定的。尤其是數(shù)學,分數(shù)實在是慘不忍睹,算是她的短板了。
因為月考成績不理想,楊夕月一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
劉靜雨向來神經(jīng)大條,比較粗心,對于什么事情都不是很上心,但是還是看出來了楊夕月的不開心,因為楊夕月不開心簡直就是直接表現(xiàn)在了臉上,太容易看出來了。
從桌洞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遞到楊夕月面前。
“吶,給你。”
是一根草莓味兒的阿爾卑斯棒棒糖。
“放寬心,就是一次月考而已,大不了下次好好考,你這么聰明,下次一定考得很好。”
“你看你語文考得分數(shù)那么高,作文分是我們班最高的了。”
楊夕月成績最差的一科是數(shù)學,最好的一科是語文,尤其是語文作文,寫得很好,分數(shù)是三班最高的。
見楊夕月還在愣神沒有接過那根棒棒糖,于是便幫她撕開了包裝紙,遞到她的嘴邊。
“我最喜歡吃草莓味的了,你嘗嘗。”
楊夕月低頭看了一眼被撕開包裝的棒棒糖,抬手接過去。
見楊夕月接過去,問道:“草莓味兒的是不是很好吃。”
嘴巴里全部都是草莓和牛奶的味道,甜甜膩膩的,點了點頭:“好吃。”
“是吧。”
見楊夕月說好吃,又從桌洞里掏出一根放在她的桌子上。
“多吃甜的,心情好。”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
課前教室外面的走廊里一陣吵鬧聲,片刻便看見烏壓壓一群人從三班門口經(jīng)過,勾肩搭背,有說有笑。
“他們班是上體育課嗎?”
現(xiàn)在還沒有到放學的時間,能讓他們這么開心的一群人往外面走,大概也只有體育課了。
“應該是吧。”
在各種一閃而過的身影之中,楊夕月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和一個男生并肩走著,好像是在說著什么話,他微微低頭,眉眼柔和,像是說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情。
大概僅僅只是幾秒鐘的時間,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他便從自己的眼前消失掉。
“月亮月亮。”劉靜雨拍了拍楊夕月的肩膀。
“怎么了?”楊夕月回頭看她。
“我媽說放學給我送衣服和零食,你陪我一起去校門口拿吧,她說給我?guī)Я撕枚嗟牧闶常覀円黄鸪浴!?br/>
高中住宿,住宿生是不允許出校門的。所以經(jīng)常會看見有家長在校門口給學生送東西,中午或者是下午放學的時候,常常看見學校門口聚集著一群家長。
“好。”
最后一節(jié)課的下課鈴聲一響,同學們便一窩蜂地涌出教室,忙著去吃飯的,忙著去打球的。
楊夕月將試卷整理好,放好,被劉靜雨拉著去校門口拿東西。
她們現(xiàn)在是高一,教室在教學樓的第一層。
走出教學樓大門口,依舊是陽光刺眼。猛地從陰暗處走向陽光處,楊夕月有些不習慣地抬手遮了遮頭頂?shù)年柟猓晕⑦m應之后才將手放下來。
兩個人挽著手,說著話,朝著學校南門的大門口走過去。
“月亮,咱們先去小賣部買個雪糕吃,然后順路再去拿東西吧。”
在路上走著,鼻尖出了汗,開學有段時間了,天氣依舊還是很熱。
“好啊。”
經(jīng)過籃球場,從操場那邊走過來一行人。
下意識看過去。
目光越過一個一個的人,她看見了走在中間的他。簡單的一身,白色的純色短袖,黑色的運動褲,白色的運動鞋。左手抱著一個紅色的籃球。
空氣太悶,天氣太熱,他應該是剛剛結(jié)束體育課,額頭上都是汗。
他喜歡籃球,這個她很早就知道,他在初中的時候,也喜歡在學校那個小籃球場上打籃球。而她,也總是經(jīng)常在操場的邊緣經(jīng)過,有意或者無意。
一行人從她身邊經(jīng)過,后知后覺的她猛地瞥開視線,挽著劉靜雨的手快步向前。
剛剛看著他走神了,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已經(jīng)走了過來,有些心虛,渾身都不自在,怕自己看向他的眼神被他發(fā)現(xiàn)。
這個時候的小賣部里人有些多,正是放學休息的時間,很多同學都聚集到這里來。
兩個人本來是準備在門口的冰柜里買兩根雪糕直接就走的,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楊夕月走了進去。
劉靜雨想著她可能是有什么東西需要買,就沒跟著進去,結(jié)賬之后就站在門口,低著頭,腳下蹭著臺階的邊緣,一邊吃著雪糕一邊等著楊夕月。
過了一會兒,楊夕月從小賣部里走出來,手中沒拎著什么袋子。就只是拿著一小包紙巾,淡淡的綠色的包裝,一小包握在手心里。
“哎,我還以為你進去要買什么呢,原來是紙巾,你買紙巾做什么?”劉靜雨有些好奇。
“沒什么,順手就買了。”后知后覺,楊夕月對于自己的行為有些哭笑不得,買紙巾是下意識的行為。僅僅只是看著他下了體育課額頭上都是汗,就下意識地買了紙巾。
掩飾般的,隨手將紙巾塞進褲子口袋,拉著劉靜雨朝著校門口走過去。
傍晚,太陽漸漸下了山。抬頭,遠處是高樓和湛藍的天空,大片的晚霞掛在天空,橙紅色的晚霞落在各個地方,落在籃球場,落在路邊的繁茂的綠樹,透過枝葉,散了一地細碎的夕陽。
廣播站里播放著歌——
“學校旁的操場,我在這里等鐘聲響,等你下課一起走好嗎。”
-
那天是一次大休。
楊夕月收拾好要帶回家的東西,準備帶著一個小行李箱回家,行李箱雖小,但是卻裝滿了東西,很重,對于她來說是有一些困難。
出了學校門口就是公交站點,很方便,不需要過馬路去學校對面坐公交車。公交站點人不是很多,楊夕月提前從書包的夾層里拿出硬幣,等著公交車到站。
學校門口的四十三路公交車會經(jīng)過她家附近社區(qū)醫(yī)院的一個站點,下車后步行五分鐘便可以到家,比較方便。
其實心里想過可能會遇見他,但是等到真的,真的他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視線中的時候,卻慌了神。
初中的時候喜歡一個人,不懂什么是喜歡,就只是喜歡偷偷看他,看見他就會很開心。那個時候年紀小,對于喜歡這種東西不知道應該怎么去解釋和理解,她向來內(nèi)向,很多時候不愿意去表達自己的想法,初中的喜歡一直沒有得到過多的重視,只是覺得以后上了高中見不到他了,就忘記了。
可是高中卻又和他一個學校。
她并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一直以來處理問題總是不知所措。
只是覺得自己的視線好像一直都在他的身上,只要他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她就再也看不見別人,她喜歡偷偷打量他,偷偷看他。
她好像是一個卑劣的窺探者。
她怕被人發(fā)現(xiàn)。
所以當他逐漸走近的時候,她匆忙地從背包中拿出了一頂鴨舌帽,戴在頭上,將帽檐壓低,微微地低著頭。
像是掩耳盜鈴一樣,她以為只要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就可以隱藏一切。
她能感覺到他站在她的身邊,目光微微側(cè)視,她可以看見他的鞋子。
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很干凈,他穿的是短襪,微微露出了一小截腳踝。她可以看見他腳踝處那微微凸起的骨頭。
眼眸微微低垂,不自覺地就笑了,隱藏在帽檐下,笑容很淺很淺,即使是知道他看不見帽子下自己的表情,但還是極度的克制,生怕被人看見一絲一毫。
車停靠在站點。
在這個站點坐四十三路車的好像就只有他和她兩個人。
喜歡一個人,不會讓他看自己的背影,因為看背影的,總是先喜歡的那個人。
她不能走在他的前面,她是要走在他的后面的。
她在他的后面上了車。
車里已經(jīng)沒有剩下幾個座位了。
除了靠近后門的那個位置,就是公交車上的紅色的座椅。那是給特殊的人群坐的,即使是空著,他也不會去坐。
明明是他先上的車,他卻沒有坐靠近后門的那個座位。只是靜靜地站在后門的位置,單手扶著欄桿。
楊夕月坐到了靠近后門的位置,旁邊是一個阿姨。
一路上,車上陸續(xù)上來了人,車廂里的人漸漸變多,越來越擁擠。
有的人上來,有的人下去。
但是他們兩個人,始終是還在車上。
她頭上戴著鴨舌帽,上車后便將帽檐壓得很低,卻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微微抬頭,那雙躲在帽檐下的眼睛,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偷看著他。
緊張到放在腿上的右手都微微地收緊,力道不算大,但是那微微有些長了的指甲,慢慢地陷進手心里的肉里。那從手心里傳來的,細微的疼痛感,讓她清醒,讓她還能夠繼續(xù)安靜地坐在這里。
窗外的陽光耀眼,透過公交車車窗的玻璃照進車廂內(nèi),灑在他的身上。
車行駛在路上,突然一陣強光閃過,刺眼,車猛地停下。
是車到站點了。
或許是因為偷看他,又或許是因為剛剛的光太過于強烈刺眼,她左手握著行李箱拉桿的的力道有些放松,以至于車猛地停下的時候,手脫了力,沒握住。
行李箱猛地向前滑去。
眼看著行李箱就要撞到他的身上的時候,視線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手,扶住了那個本是想著向前滑動的行李箱。
一只不算是很白,手指很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
他幫她扶住了即將滑走的行李箱。
“謝謝。”楊夕月低著頭,伸手拉過行李箱,向他道謝。
她沒有抬頭看他,所以理所當然的也沒有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他沒說話,但是又好像是從嗓子眼里輕輕地發(fā)出了什么聲音,但是這些楊夕月都是聽不見的,因為心臟那劇烈跳動的聲音,早就已經(jīng)蓋住了其他的任何的聲音。
其他的任何的聲音,都沒有此刻心臟的跳動聲這般的強烈且清晰。
她坐在靠近后門的第一排外面的位置,他站在后門的門口,和她僅僅是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他側(cè)身對著她,眼神放在車門外面。
他的所有的行為在她這里都是無法隱藏的。
因為她的目光始終是追隨著他的。
楊夕月突然想哭。
因為她看見了——
原本是站在門左邊的他此時此刻卻站在了右邊,右腳微微向后撤了一步,用膝蓋和小腿抵靠在她的行李箱上。防止行李箱再次向前滑動。
看似是一個不經(jīng)意的動作。
有的時候心動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其實她已經(jīng)不記得了。在初中第一次注意到他是什么時候,好像只是那天在操場,偶然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那聲音很大,所以她好奇地回了頭,看見了站在陽光下的他。
其實她是近視眼,在陽光下看遠處也是會有些畏光和模糊的,但是那天她就是看見了他,看見了模糊的他。大概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心動的吧。
但是又或許是初中他站在演講臺上侃侃而談的樣子,高中結(jié)束軍訓他拎著帽子從她的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又或許是,他在公交車上一個細微的舉動。
他比她早一站下車。
上車時,又比她晚一站。
所以,每次,都是她看著他上車,又看著他下車。
車停靠在他家小區(qū)的門口,她看著他下車,他沒有行李箱,只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單肩運動背包,裝得滿滿的東西,他單肩挎著,包的肩帶在他的肩膀上壓下一個淺淺的壓痕。
這天的陽光真的是太好了,看著他的背影,好像是所有的陽光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今天學校廣播站播放了周杰倫的《等你下課》,如果我也能下課和你一起走就好了。——20151010來自楊夕月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