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小兒子名叫張鵬飛,他是個傻子,今年他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卻天天流著口水滿村兒跑,張家夫妻不止他一個兒子,其他的幾個兒子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兩夫妻忙著干活兒帶孫子,哪里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張鵬飛?只能任由著他滿村跑。
好在張鵬飛雖然傻里傻氣,卻不是那種攻擊性極強(qiáng)的傻子,他每天都會去村頭的小河邊,風(fēng)雨無阻,去了之后便在河邊蹲著,也不跟人說話,撿了石頭和樹枝之類的東西,自己便能玩上一整天,他早上到,天黑了就回去,不惹事不鬧事,村子里面的人對他倒也沒有多少惡感。
張鵬飛的傻并不是娘胎里面帶來的,大概在八歲的時候,他跟著爹娘在房頂上曬玉米,結(jié)果不小心從房頂上摔下來,后腦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從那之后,他便成了個傻子。
原本聽到李嬌嬌說有人看到的時候,夫妻兩人還有些激動,可當(dāng)聽到她說的人是張家的那個傻子之后,夫妻二人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了起來。
那就是個二傻子,即便他真看到了什么,他又哪里能理解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更何況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理解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一個傻子的話又會有誰相信?
趙春梅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開口說道:“嬌嬌,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張家那傻子什么情況你也知道,他哪里能給你作證?”
李天賜也跟著說道:“是啊,嬌嬌,張家那孩子就是個傻子,你說他看見了,可是他就算看見了,知不知道咋回事兒還兩說呢。”
聽到自家爹娘的話之后,李嬌嬌也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
爹娘的反應(yīng)是正常的,如果沒有和張鵬飛接觸過的話,確實(shí)會認(rèn)為張鵬飛就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可是李嬌嬌很清楚,張鵬飛只是智力低下而已,卻并不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上一輩子――她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過去,便將從前發(fā)生的事情全都?xì)w為了上一輩子的事。
上一輩子的時候,李嬌嬌其實(shí)和張鵬飛有過不少接觸的。
那時候的她在林靜的算計下,被村子里面的同齡人排擠,大家都不愿意跟她來往,而她驕傲的性子,也讓她不肯跟那些人低頭,所以沒事兒的時候,她便自己一個人跑到河邊去看書。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和張鵬飛的接觸多了起來。
一開始李嬌嬌和村子里面的其他人一樣,都把張鵬飛當(dāng)成個傻子,有一次她又因?yàn)榱朱o的事情跟自己的爹娘吵了一架,氣急之下跑到了小河邊去,一個人默默地抹眼淚。
那會兒的她不明白,明明林靜壞成了那個樣子,為什么自己爹娘對她還那么好,甚至因?yàn)樗脑拑号u自己,她越想越覺得委屈,抱著雙腿哭得越發(fā)傷心起來。
她躲得的地方距離張鵬飛不遠(yuǎn),張鵬飛似乎被她哭得煩了,扔下石頭和小樹枝,湊到了她的身邊來。
“你是不是被你爹娘打了?”
張鵬飛說話磕磕巴巴的,聽著讓人覺得很不舒服,李嬌嬌正是火氣大的時候,張鵬飛過來可是撞到了槍口上面,她氣得把張鵬飛大罵了一頓。
“你就是個傻子,你知道些什么?”
被她罵過之后,張鵬飛有些難過,他的頭垂得低低的,一米八幾的個頭,卻將自己縮成了小小的一團(tuán),看起來十分可憐。
李嬌嬌那會兒也在火氣上,罵了他一頓后,火氣也小了不少,見到他那可憐巴巴的樣子,李嬌嬌心里面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她猶豫了一會兒之后,還是向張鵬飛道了歉。
“對不起,我剛剛不該罵你的。”
張鵬飛被李嬌嬌罵了之后,原本情緒差勁到了極點(diǎn),然而當(dāng)她道了歉之后,張鵬飛那點(diǎn)小情緒瞬間消失不見了。
“我不叫傻子,我有名字,我叫張鵬飛。”
也是那一次之后,李嬌嬌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從那之后,二人熟悉了起來,后來李嬌嬌的家里面接二連三出事兒,村子里面的人都躲得她們遠(yuǎn)遠(yuǎn)的,只有張鵬飛還跟她來往。
“嬌嬌,我知道你不是壞人,那都是他們瞎說的。”
再后來,那個流氓鬧上門來的時候,全村的人都在看熱鬧,七嘴八舌地擠兌著她和趙春梅兩人,最后唯一替她們出頭的,只有張鵬飛一個人。
他拼了命地想要撕打那個流氓,最后卻被他的父母兄弟硬生生地拖回了家里面,被拖走的時候,他一直都在喊叫著她的名字,說她不是個壞人,不該遭受到這樣子的事情……
李嬌嬌知道,張鵬飛只是智商低了些,大腦受傷之后,他的智力停留在了五歲左右,他的身體在成長,智力卻無法在增長,所以才會成為別人口中的傻子。
李嬌嬌家的生活條件在村里面是數(shù)得上的,因?yàn)槔钐熨n和趙春梅都是樂于助人的性子,村子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得了他們的幫助,那些人嘴上跟他們家人親親熱熱的,可是到最后真有事情發(fā)生,卻只有這么一個傻子來幫她們……
那些口口聲聲罵著張鵬飛傻子的人,做的事情卻還不如他這個傻子,至少他知道感恩。
想到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李嬌嬌的口中泛出了濃濃的苦澀之意,她抹了一把臉,將心中的酸澀壓了下去。
“張鵬飛不是傻子,他只是智商有點(diǎn)低而已,他知道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情,這件事情我沒有說謊,他可以作證,爹,你去把張鵬飛找來,你們當(dāng)面問他,看看我是不是在說謊。”
她回來的很及時,林靜很多手段都沒有來得及施展,他們家還沒有因?yàn)樗移迫送觯F(xiàn)在要做的就是在爹娘面前將她偽善的面具徹底撕下來,讓他們好好看一看,林靜到底是個什么貨色。
說話間,門簾又被人從外面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嬌嬌,你跟爹娘說什么呢?什么說謊不說謊的?”
從門外進(jìn)來的人模樣和李天賜長得有幾分相像,他正是李嬌嬌的大哥,李強(qiáng)。
李強(qiáng)今年二十歲,長得又高又大,面容也顯得十分憨厚,他很疼李嬌嬌這個妹妹,見她眼睛紅紅的,便關(guān)切地詢問著她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李嬌嬌看著李強(qiáng),眼睛又開始紅了起來。
見她似乎又要哭了,李強(qiáng)慌了,他快步走到了床邊,又不敢觸碰床上坐著的李嬌嬌,憋了半天之后方才憋出幾個字來。
“嬌嬌,你別哭,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卡子嗎?大哥給你買了好多,你看看喜不喜歡。”
說著,李強(qiáng)便從自己隨身背著的包里面掏出七八個發(fā)卡,獻(xiàn)寶一樣地遞到了李嬌嬌的面前。
看著李強(qiáng)那雙完好無損的手,李嬌嬌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眶之中流了出來。
大哥李強(qiáng)十歲的時候就跟在李天賜的身后做木工,學(xué)了七八年后,他便出師了,李天賜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李強(qiáng)的手很巧,做出來的家具要比李天賜的好上許多,只要他看過的家具樣式,琢磨兩天就能做出來,他還是方圓百里之內(nèi),唯一會在木制家具上面雕花的木匠,經(jīng)他一雙手雕出來的花紋活靈活現(xiàn),就像是活過來似的,他出師之后沒多久,名氣就打出去了,就連省城那邊兒都有不少人來找他做家具。
如果不是后來他的雙手被廢了的緣故,李強(qiáng)絕對會成為有名的木匠。
木工最重要的手被廢了后,原本意氣風(fēng)發(fā)的李強(qiáng)便消沉了下去,沒過多久,他便從家里面離開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究竟是死是活。
現(xiàn)在她回來了,哥哥的巧手還沒有受到一點(diǎn)兒的傷害,他未來的人生還沒有被判死刑,這一次,她一定會好好護(hù)著自己的哥哥,不讓別人再傷害到他。
李嬌嬌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粗魯?shù)啬四ㄗ约旱难劬Γ瑢⒛樕系臏I水擦干凈了。
“發(fā)卡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大哥。”
李嬌嬌的聲音里面拖著重重的鼻音,她伸出手將李強(qiáng)手中的發(fā)卡全都拿了過來,然后抬起頭來,朝著李強(qiáng)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來。
“謝謝大哥,大哥對我最好了。”
李強(qiáng)伸出手揉了揉李嬌嬌的頭,也跟著笑了起來。
見李嬌嬌的情緒緩和了一些后,李強(qiáng)看向了自己的爹娘個,開口問道:“嬌嬌究竟怎么回事兒?她怎么會掉進(jìn)河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李天賜和趙春梅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夫妻二人猶豫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跟李強(qiáng)說。
這段時間李強(qiáng)去城里面做活兒去了,一直忙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到今天才得了空回來,結(jié)果一進(jìn)村子就聽到有人跟他說,自家妹妹掉進(jìn)了河里面,丟了大半條命。
聽到這事兒后,他也顧不得別的,急急忙忙地趕回了家中。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見趙春梅和李天賜都沒有開口,李嬌嬌將李強(qiáng)給她買的發(fā)卡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然后開口將事情告訴了李強(qiáng)。
“是林靜害得我掉進(jìn)小河里面的,她故意害我,就是想要搶我縣文體團(tuán)的工作。”
然而聽到李嬌嬌的話后,李強(qiáng)下意識地反駁道。
“不可能的,靜靜不是那樣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