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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烏龍

    見孔琉玥雖然嘴上抱怨著傅城恒是‘黑面神’、‘N手貨’,眼角眉梢卻分明帶著笑意,韓青瑤知道她是真的過得不算差,跟傅城恒之間的相處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難以忍受,不由越發(fā)放下心來,說起自己的一些情況來,“……近來我哥哥也訂了親,訂的就是華太醫(yī)家的大小姐,來年二月完婚,到時候我讓我奶奶給你發(fā)帖子,我們就又可以見面了。對了,我和我哥哥才繼承了之前我娘留下來的大筆遺產(chǎn),只可惜我今天不知道要見你,不然給你帶個幾萬兩出來。”
    “大筆遺產(chǎn)?有多大筆?那你豈不是成富婆了?”孔琉玥聞言,也就不客氣道:“我這邊正嘗試種熱地蔬菜呢,缺銀子的很,我手上只有三千多兩,正發(fā)愁萬一失敗了,或是成功后,要擴大規(guī)模該到哪里去找資金,那到時候我算你一份,就當是你入的股了,不過,若是虧了,我可是沒有銀子賠給你的!”跟夏若淳,她從沒想過要客氣,也沒有必要客氣,易地而處,她也會跟她一樣的,客氣了反倒壞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韓青瑤就喜歡她的不忸怩,她們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好的就跟一個人,好得拿對方當另一個自己一樣,真客氣了,反倒是對彼此感情的褻瀆。
    她點頭道:“那下次給你回信時,我把銀票夾在信里,你要是不夠了,再去信跟我說!”
    孔琉玥應(yīng)了,問起她身體的事來:“……我記得你以前一來事兒通常很痛,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算是倒霉透了,攤上這么具嬌弱的身子,無論我怎么調(diào)養(yǎng),還是痛得我死去活來,真懷念以前,那時候的痛跟現(xiàn)在一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啊!”她也是回想起前幾天的痛不欲生,一時間有所感觸,因此才有此一問的。
    不想韓青瑤聞言后,卻緊鎖起了眉頭,壓低聲音道:“我正說要跟你說這事兒呢。我當初之所以穿到這具身體上來,乃是因為我前身那個可惡的繼母給她下了一種毒叫‘冰醉’,我穿來后,雖然使這具身體得以起死回生,但因治療不及時,且那毒藥性極強,還是留下了很可怕的后遺癥,每次來小日子時痛得要死要活的不說,還極有可能影響以后的生育……”
    說著眼神黯淡下來,“偏偏子綱家的局勢,又要求他必須盡快有一個嫡子,我想著你是學(xué)醫(yī)的,就想問問你有沒有什么好辦法?他待我好,為了我甚至說出可以不要孩子的話,我也不能不為他著想;再者,我有多喜歡孩子你是知道的,上輩子就算了,這輩子我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讓自己的人生圓滿無缺,再無遺憾!”
    孔琉玥雖然猜到韓青瑤一開始的日子不會容易,卻沒想到竟會艱難到這個地步,當下不由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因抓了手腕兒在說,一邊探脈,一邊發(fā)狠道:“我們一定不能放過了你那個混賬繼母,一定要讓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韓青瑤卻笑了起來:“她現(xiàn)在可不正正處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狀態(tài)?放心罷,她以后是萬難再有好日子過了!”
    說話間孔琉玥已給韓青瑤把完了脈,又讓她伸出舌頭瞧了一回,還隔著中衣摸了摸她的小腹,方緊鎖著眉頭搖頭道:“你也知道中醫(yī)一般都見效慢,除了慢慢調(diào)養(yǎng)之外,一時間我還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辦法可以根治你這個毛病。這樣,待我回去想法子查查醫(yī)書,再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又嘆氣,“穿來這個要什么沒什么的破世界可真是倒霉,這要是在現(xiàn)代,以中藥輔以器械治療,也算不得什么難事!”
    韓青瑤早已自老小華太醫(yī)父子之口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也早已有了打持久戰(zhàn)的心理準備,聞得孔琉玥這般說,反倒寬慰起她來:“沒關(guān)系,我這具身體現(xiàn)在才十四歲,還有足夠的時間來調(diào)養(yǎng),且我現(xiàn)在每天都跟著我奶奶學(xué)武,對身體也是大有好處的,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相信我將來一定不會有什么事的!”
    話雖如此,孔琉玥依然眉頭緊鎖,道:“我一定會想出一個好辦法來的!”說完又說了一個名喚“宮廷暖宮羹”的方子讓她記下,“……這是一道藥膳,以鹿茸粉少許輔以冬蟲夏草少許,和雞蛋一起蒸作蛋羹,長期服用,不但可以溫暖下身的元陽之氣,還可以調(diào)理子宮的寒氣,是清朝時后宮嬪妃們每月必食的藥膳呢。你可一定要記住了,回去就每天做了來吃!”
    說完又慢慢重復(fù)了一遍,直至確定韓青瑤倒著背都沒問題后,方稍微放下心來。
    正要再說,冷不防外面?zhèn)鱽硪魂嚧罅Φ那瞄T聲,還夾雜著珊瑚瓔珞驚慌失措的聲音:“夫人,夫人,不好了,侯爺來了……”
    下一瞬,那兩扇門已被“砰”的一聲給大力踹開了。
    正手拉手打算一起站起來的孔琉玥和韓青瑤都不由目瞪口呆。門外白著臉的珊瑚和瓔珞也是目瞪口呆。
    就見一臉肅殺的傅城恒大步走了進來,在見到她兩個的手還拉在一起后,本已黑沉沉的臉瞬間又黑沉了幾分,幾步走到二人面前,劈手大力奪過孔琉玥的同時,另一只手已握成了拳向韓青瑤揮去。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得孔琉玥和韓青瑤都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眼見傅城恒的拳頭就要砸到韓青瑤的臉上,被他一個大力拉得站不穩(wěn),以致重重撞在了他胸膛之上,撞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的孔琉玥見狀,不由大急,想也不想就尖叫道:“不要!”
    然而聽在本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傅城恒耳朵里,卻覺得她是在維護“奸夫”,自是越發(fā)的怒不可遏,箍緊她腰際的同時,原本看在趙天朗面子上只用了五分力道的拳頭,也一下子灌注了十分的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韓青瑤砸去。
    孔琉玥不由絕望的閉上了眼睛,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道:“傅城恒,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話音落下,預(yù)料中拳頭砸在人身上“砰”的那聲悶響還是響起了。
    孔琉玥聽在耳里,又氣又怒又心疼,想也沒想就低頭順勢一口咬在了傅城恒的胸膛上,比新婚那晚上還要重的力道,大有將全身之力都集中在這一咬的趨勢上。
    耳朵里卻傳來韓青瑤怒氣沖沖的聲音,“唉,你憑什么打我家子綱,就憑你拳頭硬啊?我告訴你,我等會兒若是不打你打得遍地找牙,我就不姓韓!”又帶著哭腔急急的問,“子綱,你沒事兒罷?是不是很疼?……呀,都青了,傅城恒,我今兒個饒不了你,我要跟你老賬新賬一塊兒算!”
    其間還夾雜著趙天朗的聲音:“傅大哥,傅大哥,你先冷靜一點,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又要忙著安撫韓青瑤,“瑤瑤,我沒事兒的,你別擔心,我真沒事兒!”
    顯然是趙天朗及時趕到了,并且代替韓青瑤接下了傅城恒那一拳。
    孔琉玥方后知后覺的回過神來,忙松了口轉(zhuǎn)過頭去。
    果見是趙天朗及時趕到了,正低著頭一臉溫柔的小聲安撫著滿臉怒色的韓青瑤,只是左臉的青紫看起來給人以滑稽的感覺;而韓青瑤雖然在他的安撫下面色漸緩,看向傅城恒的目光卻滿滿都是不善,如果眼刀可以傷人的話,估計彼時傅城恒身上已有十道八道的傷口了。
    再看傅城恒,雖然臉色仍然不怎么好看,薄唇也依然抿得緊緊的,至少已不再像剛才那樣黑沉肅殺,眼神也微微有些不自然,箍著孔琉玥腰際的力道也放松了幾分,顯然已大略猜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趙天朗安撫完韓青瑤,方抬頭賠笑向傅城恒道:“傅大哥,都怪我沒事先跟你把話說明。其實瑤瑤跟嫂夫人原是舊識,我前兒個聽得你說今日要大家聚一聚后,想著她一定很想見嫂夫人,想給她、也給嫂夫人一個意外的驚喜,所以才沒打招呼就帶了她來……你也知道,她畢竟是個姑娘家,若是讓人瞧見她跟我一塊兒出門,于她的閨譽名聲終究有礙,是以我才叫她女扮男裝的,倒是沒想到,”說著擠眉弄眼笑得一臉的促狹,“倒累得傅大哥你醋妒了一場,都是弟弟我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計較了罷?”
    一席話,說得傅城恒眼里的尷尬之色更甚,且胸口才被孔琉玥咬過的地方也是火辣辣的疼,因?qū)⒆笫治粘扇诺阶爝叺肿≌谘谛缘奈艘豢跉猓挚人粤艘幌拢矫鏌o表情的說道:“只此一次,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止一拳這么簡單了!”
    趙天朗嬉皮笑臉的道:“是是是,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事先跟你把話說明,絕不讓你再喝今日這樣的干醋!”
    說得傅城恒有些惱羞成怒起來,兇狠的瞪著他道:“誰吃干醋了,胡吣什么呢,是不是嫌剛才那一拳太輕了?”真是胡說八道,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會跟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風(fēng)花雪月的小男人一樣,動不動就兒女情長的拈酸吃醋?他只是生氣,只是生氣而已!
    原來方才孔琉玥前腳剛離開花廳,韓青瑤后腳便也找借口離開了花廳,傅城恒看在眼里,便暗暗生了疑,這兩人莫不是早已認識,今兒個根本就是事先約好的不成?便有些生氣。但轉(zhuǎn)念一想,今兒個可是孔琉玥第一次來梅苑,她事先壓根兒就不知道這個地方,又何談與人先約好?那么便只能是姓韓的那個“小登徒子”聞訊趕了來。
    這樣一想,他心里總算好受了些。誰曾想孔琉玥去了大半日,猶不見回來,他不由越發(fā)生疑,因借口出恭也離了花廳,沿著穿堂夾道有意無意的找了起來。
    找了一會兒,遠遠看見珊瑚與瓔珞守在一間廂房的門口,傅城恒知道孔琉玥必定在里面,不聲不響就走了過來。卻見二婢在見到他后都是一臉的驚慌失措,還不顧他示意她們閉嘴的凜冽眼神,大聲朝里喊‘夫人,不好了,侯爺來了!’,就像里面正發(fā)生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他的怒氣一下子高漲到了十二分去,想也不想就一腳踹開了那扇門,于是方有了剛才那一出。
    再說趙天朗,自韓青瑤離開花廳之后,他也一直懸著心,生恐她露了什么馬腳,壞了名譽,他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絕不會在意那些虛無的名聲,但架不住別人不在意不亂說;且也有些擔心自見了她后便面色一直不善的傅城恒會作出什么事來,所以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傅城恒忽然起身離開后,他暗叫一聲“壞了”,忙忙也跟著攆了上去,萬幸他還到得不算太遲,至少還為韓青瑤擋了那一拳,否則那一拳若是砸在她身上,他豈不是要心痛死了?
    趙天朗才不怕傅城恒,他那副冷冰冰讓人望而生畏的樣子也就只能嚇唬嚇唬那些旁人,于他們幾個打小兒一起玩到大的好友,是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他巴不得他越羞惱越生氣越好呢,那他們以后也有更多的嘴可以說了。因繼續(xù)嬉皮笑臉的道:“是是是,你沒有吃干醋,是我吃了,總行了罷?嘖,可真是有夠酸的,酸得我牙都快倒掉了!”又“小聲”與韓青瑤道,“瑤瑤,你聞到這股子酸味兒了嗎?真的是好酸,可把我酸著了,以后吃螃蟹時我都不擱姜醋了!”
    果然說得傅城恒越發(fā)惱怒,但要打嘴仗,又委實不是趙天朗的對手,只得繼續(xù)以殺人般的目光瞪視著他,以期能靠眼刀將他的話都瞪回去。
    兩個男人正對峙著,倆女人也沒閑著,又開始了新一輪兒的“眉來眼去”。
    韓青瑤以眼光詢問孔琉玥,“這男人醋勁可真是有夠大的,看來蠻在乎你的嘛!你呢,有多在乎他,我要是揍他一頓,你會不會心疼?”
    孔琉玥立刻以眼神作答,“不會不會,你打死他我也不心疼!”誰叫他不問青紅皂白就亂誤會人亂打人的,可見一點兒不信任她,也不相信她的人品,打死了活該!
    屋里的氣氛一時間詭異得很。
    珊瑚和瓔珞低頭垂手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這是干嘛呢,還吃飯不吃飯了,還是打算在這里開小灶?”就是在這樣的詭異中,晉王與王乾一前一后走了進來,一見四人這副模樣兒,王乾先就打趣起來。
    說完忽然發(fā)現(xiàn)趙天朗半邊臉都腫了,驚呼道:“這是怎么了,才還好好的,敢是跟誰揮拳了不成?”
    趙天朗什么都不說,只是捂著臉哼哼唧唧的看著傅城恒。
    晉王與王乾都是人精,只見趙天朗將韓青瑤護在身后,韓青瑤則因方才生氣一臉小臉漲得通紅,越添嬌美,也越來越不像男兒,且又姓韓;又見傅城恒一條胳膊一直占有欲極強的摟著孔琉玥的纖腰,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對視一眼,都促狹的笑了起來。
    被他們這一看一笑,孔琉玥才意識到自己還被傅城恒摟著,羞不可當,忙忙掙脫了他的手臂,上前拉起韓青瑤便往內(nèi)室跑去。
    二人的背影才剛消失在屏風(fēng)之后,外面已爆發(fā)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聲。
    趙天朗先就跟晉王和王乾道:“九哥神萍你們可得記著了,以后讓嫂子們都要盡量少見小嫂子,要知道傅大哥醋勁兒可大呢,別說男人,連女人的醋都要吃的!”
    晉王笑道:“說來還不是怪你,誰叫你要帶未來的弟妹來,卻不事先打聲招呼的?偏偏弟妹又生得那樣,扮起男兒來活脫脫一個美男子,煦之會想歪,也就不足為怪了!”話鋒一轉(zhuǎn),故意嘆道:“不過,這老樹樁發(fā)起新芽來,可真是一發(fā)就不可收拾啊!”
    說得趙天朗和王乾都大笑起來。
    惟獨傅城恒黑著一張臉悔不當初,暗想以后可又有得他們笑話說嘴了!
    再說孔琉玥拉了韓青瑤走避到內(nèi)室,想起方才的烏龍,二人也繃不住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韓青瑤因抱怨道:“看不出來冰山樣一個人,醋勁這么大,占有欲這么強,看來已經(jīng)愛上你了!愛上我姐們兒還敢對我大小聲,還想打我,哼,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話雖如此,心里卻是很為好姐妹高興的,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再要讓孔琉玥離開傅城恒也不大可能,畢竟這不是現(xiàn)代社會,所以若是他們之間能慢慢培養(yǎng)出感情來,她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孔琉玥大方道:“沒事,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我一定為你加油助威!”心里卻在暗想,要說傅城恒愛上她,或是她愛上傅城恒,現(xiàn)在還為時過早,至多,他們就是對彼此有幾分好感而已,至于能不能有更進一步的發(fā)展,就要看以后了。
    想起以后,又不由有些悲觀,她雖然已經(jīng)勇敢的踏出第一步了,但實際對他依然并不了解,就像他也不了解她,對她沒有一點兒信任一樣,誰知道以后會怎么樣呢?
    不過不管怎樣,今天能見到韓青瑤畢竟是意外之喜,孔琉玥可不想因為未知的以后壞了自己的興致,因忙打點起精神笑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件事了,說點其他高興的事罷?”
    韓青瑤點點頭,問起那個困擾了她好些日子的問題來,“……對了,3G王爺是什么意思?我那天看了你的信,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想問子綱,又怕他生疑且也聽不懂,你快告訴我,我都快被這個問題弄得寢食難安了!”
    孔琉玥不由得意的笑了起來:“你家柿子要是能聽懂,我就要懷疑他是不是也是穿來的了!”壓低了聲音,“你知道晉王叫什么嗎?趙天翼!明白了嗎?”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韓青瑤一怔,方反應(yīng)過來,天翼可不就是3G。?當即便忍不住大笑起來,指著孔琉玥的鼻子道,“為毛你給人起的外號總是能那么貼切?還讓人一點討厭不起來,反而覺得可愛得不行!”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孔琉玥一臉的臭屁,跟以前一模一樣。
    兩個女人于是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聽在外面正被晉王幾個輪番嘲笑的傅城恒耳朵里,不由有片刻的恍神,他還從沒聽孔琉玥笑得這般恣意開心過,聲音清脆得像是出谷黃鶯,不知道多開心似的,看來跟那位韓大小姐的確是舊識,而且關(guān)系還不淺。他不由沉思起來。
    回程的路上,孔琉玥猶沉浸在今日竟見到了韓青瑤的意外驚喜中,一路上心情都極好,不時掀開車窗簾一角往外看。
    彼時馬車已進入了鬧市區(qū),外面熙熙攘攘的十分熱鬧,小販的吆喝叫賣聲,還有人們的說話聲,不停的飄進孔琉玥的耳朵里,讓她油然生出一種親切和向往的感覺來,唉,每天關(guān)在那個富麗堂皇的大牢籠里,雖然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在她看來,其實遠遠比不上街上那些為了生計而忙碌奔走的人們活得恣意!
    她正想得出神,馬車忽然停了一下,然后便又動了起來,但很快便又停了下來。
    隨即傳來珊瑚的聲音:“夫人,百寶齋到了,侯爺請夫人下來挑幾樣首飾。”
    怎么忽然想到給她買首飾了,難道是變相的在為之前在梅苑的烏龍道歉?孔琉玥怔了一下,但仍撩開車簾,就著珊瑚和瓔珞的手下了車。
    就見他們所處的是一所極幽靜的院子,四下里并無一個外人,傅城恒早已負手立在了一旁,看見她下車,就面無表情的解釋道:“這是百寶齋的后院,專門復(fù)雜接待達官貴人見內(nèi)眷的,負責(zé)接待的,也都是懂行的婦人。”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梳著圓髻,戴著金釵,身材微微有些發(fā)胖,臉上帶著職業(yè)性親切笑容的中年婦人領(lǐng)著兩個丫鬟接了出來,行禮后殷勤的將一行人引進了內(nèi)堂去。
    獻茶畢,傅城恒徑自吩咐那婦人:“撿了你們這里時新的上好首飾來,讓夫人挑一挑。”
    “是,小婦人這就去。”那婦人雖不認識傅城恒,見他衣著不俗,言談舉止間自有一股尊貴之氣,又見孔琉玥生得實屬自個兒生平未曾見過之絕色,知道眼前這位爺定是要哄夫人歡心,少不得能做成幾筆大生意,因此忙賠笑恭敬的應(yīng)了一聲,腳不沾地的去了,少頃便捧了一大堆最上等的首飾回來,殷勤的對著孔琉玥道:“這些都是我們店里最好的首飾,夫人看看可有沒有中意的?”
    要說首飾,孔琉玥實在有很多,但畢竟這是傅城恒第一次想到給她買東西,雖然這個方式真是一點都不浪漫,但至少人家還是有心的,因笑著撿了一對翡翠鐲子并一對翡翠耳環(huán),“就這些罷!”
    傅城恒點點頭:“包起來!”
    那婦人滿臉的喜色,暗想果然是大主顧,連價錢都不問就跟買白菜似的要了,忙又笑著問道:“夫人還要不要看看別的?”指著一支薇靈簪,“這支簪子成色也是極好的,夫人要不要試試?”
    孔琉玥興致缺缺,她家里的簪子還戴不完呢。
    傅城恒卻忽然指著旁邊一支簪子道:“這支怎么樣?”
    孔琉玥不好掃他的興,只得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就見他指的是一支三面的寶石簪子,做工精細,光滑璀璨,端頭一顆拇指大的藍寶石,藍得好似一泓碧水。
    眼光倒是挺不錯,而且對這里還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也不知道以前來過多少次!
    孔琉玥心下酸溜溜的,于是賭氣說道:“還不錯,包起來罷!”指著方才婦人推薦的那支薇靈簪并旁邊一對南珠耳環(huán)一對赤金嵌五色寶石的鐲子,“這些也都包起來!”
    還不解氣,又一口氣挑了七八樣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的鬢花珠釵玉佩什么的,同樣吩咐已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去了的那婦人包起來后,心里方堵得沒那么厲害了,哼,花光你的錢,看你以后還來不來!
    念頭閃過,忍不住挑釁的看了傅城恒一眼,卻見他滿眼興味,似是很高興她挑了這么多首飾一般,孔琉玥不由又有些泄氣,指不定人家根本不知道她是因何在生氣呢!
    因賭氣說道:“算了,都不要了,改日再來瞧!”說完起身便往外走去。
    卻聽得身后傅城恒道:“都包起來!”
    那剛才聞得孔琉玥后話攸地垮下臉的婦人聞言,轉(zhuǎn)悲為喜,忙不迭應(yīng)了:“是是是,請這位爺稍等片刻!”
    呸,連價都不知道還,活該人拿你當凱子冤大頭宰!孔琉玥暗自腹誹著,被珊瑚瓔珞簇擁著走出了廳堂。
    上馬車時,傅城恒忽然叫冷,吩咐玉漱:“把我的馬牽著,我跟夫人一道坐車。”說著鉆進了馬車里。
    剩下玉漱站在原地,不由有些目瞪口呆,這才十月底的天兒,連個霜珠子都沒結(jié),哪里冷了?往常寒冬臘月打霜落雪時,侯爺都是騎馬拉弓打拳巡城樣樣來,連大毛衣服都少穿,手爐腳爐更是從來不用的,今兒個竟破天荒叫起冷來?可真是稀奇!
    不過身為傅城恒身邊最得用的小廝,玉漱自然也是人精兒,眼珠才一轉(zhuǎn),便已知道他這一番做作的真正用意了,不由暗暗笑了起來,侯爺便是想跟夫人多相處一會兒,難道他們這些作下人的還敢說嘴不成?偏要找這樣的理由,豈不知更欲蓋彌彰?
    玉漱暗暗笑了一回,才吩咐大家出發(fā),于是車輪滾滾,一行人又前呼后擁,將車馬擁出了百寶齋。
    馬車內(nèi)。
    傅城恒將裝著才買的那些首飾的匣子打開,推到孔琉玥面前,“我又給你添了幾樣?xùn)|西,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孔琉玥本不想看的,但馬車里就他們兩個人,總不能一直大眼瞪小眼的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那也太尷尬了。
    于是草草看了那匣子一眼,果見里面又多了一根獨枝瑪瑙珠簪子和一根珍珠釵,都是造型別致讓人眼前一亮的,不由越發(fā)氣悶,這么會幫女人選首飾,可見絕不是一日兩日練出來的!因懶懶敷衍道:“侯爺選的,自然都是好的,妾身很喜歡。”
    傅城恒忽然起身坐到了她身旁,低笑說道:“真的喜歡?那我就放心了。”說著撿了那支獨枝瑪瑙珠簪子插到她發(fā)間,端詳了一回,點頭道,“的確還不錯,跟你今日的發(fā)髻和衣服都很襯!”
    孔琉玥聞言,越發(fā)氣悶,忍不住諷刺了一句:“看不出來侯爺在給女人挑選首飾上面,還挺在行的,妾身真是佩服!”
    一句話說得傅城恒不止眉眼,整張臉都瞬間笑開了,襯得他整個人一下子柔和了好些,也俊朗了好些。他挑眉看著孔琉玥,低笑問道:“怎么又‘侯爺’、‘妾身’上了,之前聽你叫我的名字,不是叫得挺順溜的?嗯?”那聲“嗯”,真是嗯得蕩氣回腸,含了說不出的慵懶風(fēng)情在里頭,再配上他上挑的眉頭,整個人便一下子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風(fēng)情和性感。
    原來一向不茍言笑,冷硬無趣,看起來給人的感覺就是規(guī)矩得不能再規(guī)矩的傅城恒,竟也會有如此風(fēng)流的一面!孔琉玥一下子如遭電擊,心跳也隨之快了許多。
    她有些不自然的別過了頭去,聲音干澀的說道:“之前是妾身僭越了!”話音剛落,下巴一緊,又被迫對上了他的臉,他的視線。
    “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傅城恒定定看著她,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以后只有我們兩個人時,你都叫我的名字,好不好?現(xiàn)在就我們兩個人,你先叫一聲來我聽聽?”
    孔琉玥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無所適從,很想低下頭去,下巴卻被他捏著,動彈不得,且大有她不叫他就不放的意思,她只得垂下眼簾,低低叫了一聲:“傅城恒……”心里卻在腹誹,原來這人除了臉皮厚,還很無賴!
    思忖間,耳邊又響起他的聲音:“你記得以后別叫錯了,不然,我就這樣懲罰你!”說著不輕不重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孔琉玥一下子燒紅了臉,這人的臉面厚度,貌似又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了,偏偏在人前還一副不茍言笑道貌岸然的樣子,真是典型的雙面人!
    她暗暗撇了一下嘴,什么都沒有再說。
    傅城恒卻一反常態(tài)成了話癆,趕著她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道:“你跟韓大小姐是舊識?我怎么沒聽說過?我記得柱國公府跟伏威將軍府素?zé)o往來,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我見你跟她在一起時,倒是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孔琉玥便想起了之前的烏龍,眉間一下子有了冷意:“我才過門多久,侯爺不知道我在閨中時跟誰交好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倒是沒想到竟會因此而讓侯爺起了誤會,可見在侯爺心里,對我是一絲信任也無的!”若不是趙天朗及時趕到幫韓青瑤擋下那一拳,韓青瑤一個女兒家,如何承受得住他震怒下的一擊?正是想到當時的情況就由不得她不生氣!
    傅城恒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他當時氣昏了頭,哪里會想到韓青瑤是女的?但仍嘴硬道:“都是子綱的錯,要是他一開始就把話挑明了,又豈會發(fā)生后面的事?易地而處,哪個男人都會這樣的,你怎么能只怪我?”
    這倒也是……孔琉玥想了想,的確如此,但仍不滿道:“話雖如此,侯爺也不該說動手就動手啊,也不想想你的拳頭有多重,萬一慶王世子來不及趕到,來不及為青瑤擋下那一拳,她豈不是要受重傷了?到時候看侯爺怎么見慶王世子……呀……”
    話沒說完,耳上忽然一疼,原來是傅城恒咬了上來,她禁不住脫口道:“你是小狗嗎,怎么凈咬人!”想起他剛才的話,又不由有些臉熱,這個男人,可真是有夠惡趣味的!
    傅城恒似笑非笑,“要說咬人,我怎么及得上你?”說著指了指之前被她咬中的地方,“我這里現(xiàn)在還疼得緊的,也不知道出血了沒,只怕又得好一陣子才能好了。”指著肩膀,“還有這里,自那天晚上被你咬了,到現(xiàn)在都還隱隱作痛的,你倒是說說,誰才是小狗?”
    孔琉玥想起之前她咬他時,他連動都沒動一下,還以為他就真不疼呢,原來是強裝的!暗自腹誹之余,又羞得沒臉面對他,只恨不能馬車能即刻裂開一道縫,將她掉下車去,也好過在這里聽他說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就算作為現(xiàn)代人,她的臉皮也趕不上面前的“土著”來得厚,她自嘆不如!
    傅城恒見她委實臊著了,也就見好就收,正色說道:“既然跟韓大小姐投緣,以后時常往來便是,我跟子綱也是多年的交情,等到韓大小姐過門后,你們往來的機會會更多!”
    孔琉玥聞言,忙點頭笑道:“她之前還說等開了年她大哥成親時,請我上門吃喜酒去呢!”有傅城恒這句話,她和韓青瑤以后再要往來,也算是過了明路,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
    兩人正說著,忽然聞得外面玉漱道:“回侯爺,思味齋到了!”
    “嗯。”傅城恒沉聲應(yīng)了,“去說一聲,讓馬車從他們的后門進去。”
    玉漱答應(yīng)著去了。
    這里傅城恒才看向一臉疑惑的孔琉玥道:“思味齋有幾道菜還不錯,你應(yīng)該會喜歡。中午我見你只顧著跟韓小姐說話,都沒怎么吃東西,這會子只怕餓了。”
    頓了一頓,又有些不自然的解釋道:“我以前常去百寶齋給姐姐挑東西,每年她生辰時我都親自來挑,所以……”說到這里,便沒有再說下去,但未竟之意卻很明顯。
    他這輩子的確只給晉王妃惟一一個女人挑選過首飾,就連前頭的封氏他都沒親自給她挑過,本來他也是不想解釋的,一下子卻想到了之前孔琉玥跟韓青瑤在一起時,那開心恣意的笑,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愿意在他面前也那樣笑?他知道那一定要花上很多時間和精力才能等到那一天,而他又很想等到那一天,所以才破例開口,給她作了簡單的解釋。
    孔琉玥聞言,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又是送她大堆首飾,又是拐彎抹角給她解釋,又是請她在外面吃飯的,若是能再有一束玫瑰和兩張電影票……如果不是對傅城恒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不是那種心思細膩,兒女情長的男人,她幾乎就要以為他是在追求她了。
    不過,雖然他不一定有這個心,但他卻實實在在已經(jīng)做了這些事,她就姑且當他是在追求她罷!
    她的心情一下子好得不能再好。
    馬車停穩(wěn)后,臨下車時,傅城恒忽然湊到孔琉玥耳邊低笑道:“昨晚上你那支羊脂簪子實在易碎,今兒個我給你挑的,都是些不易碎的,你以后可別抱怨我了!”說完撩開車子跳下了車去。
    余下孔琉玥獨自站在車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害羞,片刻方暗自啐了一句,想不到這么一個悶騷的男人,竟也會開這些“帶色”的玩笑!
    原來昨晚上兩個人在凈房時,某人端的是急不可耐,甚至等不及她卸下滿頭的釵環(huán),便將她放倒在了凈房的榻上,其結(jié)果便是她髻間的羊脂玉簪撞在榻上的瓷枕上,當即就給撞斷了,她因此抱怨了他好幾句,心疼好好一件兒“古董”,就那么毀了,最后還是因為被他堵住了嘴,才消停了下來。
    倒是沒想到被他記在了心里,今兒個直接給她挑了那么多簪子,可真是有夠……讓人無語的!
    孔琉玥抿嘴腹誹了一回,才扶著早已侯在車下面的珊瑚和瓔珞的手,下了馬車。
    至于傅城恒,則早又回復(fù)了他在人前時那副面無表情,不茍言笑的道貌岸然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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