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沙 !
這就是個防盜章 原本輪不到她試臺的, 一來羅姐不喜歡帶新人,怕她們不懂事得罪顧客,或者私下轉移客源, 二來高端會所競爭極大,身高170以上, 前/凸/后/翹, 會哄人、放得開、能喝酒、漂亮又情商高的女孩子不在少數, 今蕭混跡其中, 算不上出挑,所以當晚第一批并沒有讓她去。
照理說, 媽咪推薦佳麗,客人很少會駁面子,今蕭原以為又要坐冷板凳了, 誰知沒過一會兒,羅姐竟返回休息室,通知換一批人試臺。這次倒把她和另一個剛來不久的高冷女孩兒也叫上了, 一邊走一邊提醒說:“老實待著就好,寧愿裝傻也別亂講話, 這幾位客人不喜歡輕佻。”
今蕭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一件黑色V領吊帶衫,下面是紅色棉質的開叉半身裙,紅得那叫一個騷, 想不輕佻太難了, 今晚肯定沒戲。
“夏露, ”羅姐突然撇過來,認真打量道:“露露,你以后不要化這么濃的妝,明明是八/九分的美女,怎么被你自己化得這么……不高級?”
今蕭心頭一跳,忙笑說:“我化妝技術不行,以后多練幾次就好了。”
羅姐還想說什么,卻已經到了地方,她揚起笑臉,推門而入,小姐們跟在身后,踩著平均八公分的高跟鞋,排排站開,又甜又脆地問了聲好。
沙發上十幾個中年男子齊刷刷看過來。每當此時,今蕭都會感到一陣空洞的陌生,總覺得站在這里像商品一樣任人挑選的“露露”不是自己。對,肯定不是,瞧那濃妝艷抹、衣衫輕浮的風塵樣,怎么可能是游今蕭?夏露而已。
如此想來,她暗暗呼一口氣,抬頭平視,倏忽間注意到了沙發上的周措。
當然,那時她還不知道他叫周措,只聽包廂里的男人們都在殷勤慫恿:“周總先點吧,不行再換一批,美女多的是。”
今蕭面無波動,尋聲望去,卻見那位“周總”長了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嘴角淺笑,溫文爾雅,在這燈紅酒綠里竟有幾分頹唐奢靡的意味,令人賞心悅目的很。
真奇怪,有些人分明衣著得體,穩重自持,但渾身上下莫名散發著性/感的蠱惑,當你見到他的第一眼,會聯想無數。
這究竟是成年人的思想太齷齪,還是對方天生自帶性吸引力呢?
今蕭無法分辨,她只是發現身旁的姐妹們都在不自覺地撥弄頭發,調整儀態,而那個男人隨意掃了一圈兒,目光從一張張濃艷的臉上略過,最終停在那位白裙子的高冷女孩兒身上,點了她的臺。
“Amy,快去呀,”羅姐手里夾著煙,驕傲地向客人介紹:“我們家Amy可是名校大學生,來這里兼職的,跟各位老板一定很投緣。”
高冷女孩兒眉頭微蹙,說:“經理,我叫Ailsa。”
聞言大家都笑了,今蕭見羅姐吃癟的樣子也覺得有點好笑,可轉念一想,今晚坐不了臺,沒有收入,心里又惆悵起來。
不料另一個中年男子倒看中了她,點她過去作陪,今蕭松一口氣,走到他身旁落座。
這幫人剛從六樓清平齋的飯局下來,因是商務應酬,大多時候仍在談正事,沒怎么喝酒,也沒怎么娛樂,約莫十一點的時候場子就散了,今蕭看見那位周總站起身,個頭很高,身材勻稱結實,應該有健身的習慣。他客氣地詢問Ailsa是否需要開車送她回家,Ailsa說不用,他點頭致意,拿起西服外套離開。
今蕭心想,如果每位客人都像今夜這樣和藹可親,那該有多好?
回到休息室,羅姐把今天的工資結算給她,一千二的場,客人給了一千五,還不錯。
“露露,明天上班讓化妝師給你收拾吧,”羅姐在鏡子里打量她的臉,嘖嘖搖頭:“煙熏妝都過時好幾年了,你還把自己弄兩個烏七八黑的熊貓眼,嚇不嚇人?”
今蕭一面卸假睫毛一面回道:“化妝師一次要八十呢……太貴了。”
羅姐簡直無語:“真是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世面,舍小錢掙大錢懂不懂?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別那么沒出息,這里可是千秋。”
眼看著羅姐走遠了,美拉湊到今蕭身旁輕輕嗤笑:“八十塊還不貴么,她真當咱們是搖錢樹呢,也不想想干這一行花銷有多大,每個月管理費兩千,每天打卡買臺票,六十塊一張,還他媽不一定有班可以上。”
美拉將一頭卷發撥到肩后,壓低聲音繼續道:“再說了,有好的資源,她都讓愿意出臺的小姐先去試房,選不上了才輪到咱們,他媽的酒水指標還定那么高,我這個月的業績那叫一個慘,再這么下去肯定得墮落,出臺陪/睡算了。”
今蕭把五顏六色的化妝棉扔進垃圾簍,心頭也略微有些恍惚起來。想當初到這里應聘,也算過五關斬六將,一百個人里可能有十個被挑中就算不錯了。千秋的場子在忘江城數一數二,來這里消費的大多是商務人士,素質較高,不像那些三五百的場子,越便宜越荒唐,脫臺的一大把,小姐們光溜溜的在包房里跳舞,酒池肉林,縱情縱欲,當真是活生生的糜爛。
不過啊,說到底,都是陪人賣笑的,她有什么資格瞧不起那些脫臺出臺的女孩兒呢?即便接觸的人群不一樣,服務內容不一樣,但在俗世里,不都是被人詬病的“小姐”么?
今蕭不愿多想,想多了有點頭疼。她只是繼續化著大濃妝去陪客,妝越濃,她就越覺得安全。
到下班的時候,坐在休息室對著鏡子卸掉厚重的粉底、假睫毛、眼線、眼影、腮紅、口紅,就像揭下一層人/皮/面/具,常常把美拉看得目瞪口呆。天知道吧,她妝前妝后反差甚大,但差別并不在美丑,而在于清純與妖艷這對反義詞居然和諧地出現在了同一張臉上,那種視覺沖擊真是相當有看頭。
卸完妝后,她會換上襯衣、牛仔褲、回力鞋,再將上班穿的裙衫裝進雙肩包,然后戴上一頂黑色鴨舌帽,從員工通道離開金碧輝煌的千秋,乘車回學校宿舍。
白天上課,晚上坐臺。這種生活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她從不帶妝回學校,也從不在千秋提及自己的真實信息。兩處地點,兩個姓名,猶如涇渭兩端,界限分明。
時刻保持清醒,這是她對自己的忠告。
那天收工早,看時間還能趕上最后一班地鐵,今蕭走出俱樂部門口,面對著來往人群,下意識將帽子壓低了些,總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要被發現。
正打算往地鐵站走,這時突然接到了美拉的電話。
“露露,江湖救急,能不能給我送點東西,我那個來了!”
今蕭說:“可我現在不在休息室。”
“你下班了?那怎么辦……客人還在包廂等,我完蛋啦!”
今蕭把手機從耳邊拿開,看了看時間,說:“你在哪兒,我沒走遠,可以幫你送一趟。”
美拉驚呼:“洗手間!你快來,順便借我一條裙子,拜托拜托了!”
今蕭在包里翻找衛生巾和短裙,大步往里走,因怕錯過地鐵,急急忙忙跑起來,轉過長廊拐角,突然迎頭撞到一個寬闊的胸膛,猛地那么一下,手里的東西掉了一地。
“不好意思,你沒事吧?”對方道歉,彎腰替她拾撿。
清朗的聲線,平和溫潤,今蕭看見一雙男人的手,修長整潔,白皙干凈,這樣好看的手,夾煙、寫字,都是很迷人的,可為什么偏偏要拿她的衛生巾?
興許對方并沒有留意那是什么,今蕭卻感到荒謬無禮,迅速奪過來,抬頭冷冷瞪了他一眼。
周措沒想到會被瞪。帽檐底下一雙黑瞳杏眼,像深秋清寥的明月,靜默于深遠山谷之上,清冷深邃,直指人心。
“夏露!”美拉在洗手間前招手:“這里!快過來!”
今蕭已認出面前的男人,惹不起,低下頭,迅速離開。
“真該死,周期不準,裙子都弄臟了,還好顏色深看不見……”美拉喋喋不休,拽著今蕭往里去。待兩人出來的時候,走廊空空蕩蕩,早已不見男子的蹤影。
那是她第二次見他,原以為只是無關痛癢的邂逅,大家潦草偶遇,轉瞬即忘,卻沒曾想,幾天后,竟又在包廂里碰面了。
當時他身旁坐著Ailsa,羅姐帶著女孩兒們進去,他抬頭看見她,打量片刻,然后點了她的臺。
今蕭有些詫異,不知他是否認出了自己,想退臺,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就這么遲疑著,走過去坐下,他似乎對她艷俗的裝扮有些失望,沒怎么搭理,自顧點了根煙,往后靠在椅背上,略顯醉態。
緩過一會兒后,他側過身,與Ailsa說話。
原來今晚在座的客人里有一個老外,是俄羅斯人,中文不太會,英文也一般般,而Ailsa是學俄語專業的,他便請她幫忙招待那位老外,隨意聊點兒什么都行。
之后,他掐掉香煙,重新窩進沙發,閉目養神。
今蕭不善言談,就這么坐著倒也樂得輕松,只是想到這個月的酒水指標還差一大截,糾結片刻,到底掛上笑臉,主動與他攀談:“周總平時喝什么酒?黑方還是人頭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