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谷俊漢的臂彎之內,動彈不得。
周遭看熱鬧的同學多起來,起哄聲一陣大過一陣,有個不知好歹的男同學趁我與谷俊漢沒有防備,忽然將我向他推。
“啊——”
我輕呼,腳步不穩,差點跌倒。
谷俊漢眼疾手快,一把撈住我,手臂用了巧勁,我虛虛地貼著他的手臂,感受到灼熱的體溫。
不知怎么,我竟也臉紅。
嗷嗷亂叫聲愈演愈烈,走廊熱鬧的氛圍吸引了其他班的同學前來觀看,我回了回理智,瞬間撒開他的手。
欲蓋彌彰的夸張動作,反倒令兩人一驚。
兩兩無言,谷俊漢撓著后腦勺,略帶羞澀地注視我。
想解釋些什么,又無從說起,張了張嘴巴,終究是合上了。
突然之間,不知身體內的哪根線被接通了,我鬼使神差地朝二班走廊看過去,不期然地撞上你幽幽的目光。
看戲聲不斷,有人開始叫“谷俊漢,晏歲爾,谷俊漢,晏歲爾”。
熱衷于當紅娘的年紀,似乎只要一起喊對方的名字,就可以做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月老的工作,人們爭先恐后去安排。
可惜,他們不懂。
視線對上的剎那,我明顯從你的眼波中看出了一翻震蕩。
可你似乎是為了澆滅我的幻想,不過兩秒就被身側的同學拉著進了教室,頭也不回地從我面前消失不見。
今日陽光很好,我卻索然無味。
為何在走廊,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了淡漠?會不會是你誤會了什么?我患得患失地回想,難道我與谷俊漢在走廊的舉動被你看在眼里?
但你,為什么會淡漠至此?
哦。
大概你和圍觀同學無異,無非是見證了一場青春趣事,哪里有多余感想?
我越發在意你對我的態度,尤其是在綜合樓擁抱過后。
只要閑下來,腦海里不自覺回放與你相處的一幕幕,我們真正接觸沒幾次,但每一次都被我妥帖收藏。
如果我甘心與你做個普通朋友,恐怕關系絕不限于目前的生疏。
但我,不甘心。
顧璨之,你在開學典禮上曾說,人是需要夢想支撐的,在未到達目的地之前,只要心無旁騖地拼盡全力,即好。
那我便聽你的,在未知結局前,費心努力過,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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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白開水,平平淡淡的過,偶爾燙得人舌頭猛然一縮,偶爾涼得人牙齒哆嗦打顫。
我與你自期中考后,約莫有半個月沒有說過一句話,見面的機會都甚少。
很奇怪,大家明明生活在同一片區域,圣鼎高中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我除了在周一集會時,能站在底下光明正大地望你,其余時間都像個顫顫巍巍的老鼠,生怕偷竊的目光被你抓個正著。
不知道你感冒好了沒有,只匆匆叮囑你“多喝熱水”,之后無論是在網上還是在現實中,我都沒有再過度關心你。
怪我,那晚做事不計后果。
說起來,整件事中你是最無辜的。
你對我不過是多了一份體貼,我卻夸張地將這份體貼當做“偏愛”。
人是會得寸進尺的,也是會恃寵而驕的。
我會錯意,將你的好放大,將你的教養曲解,所以才誤以為你對我是有別于其他女生的。所以在一時沖動下,做了令兩方下不來臺的舉動。
長這么大,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第一次勇敢。
落在你的眼里,會不會是一種打擾?
周五大課間,照例是全校跑操。
我因為在生理期,小腹的墜痛感磨得人精神萎靡,向班主任請假后,整個人懨懨地趴在課桌上。
眼見著全班同學出門排隊,一個緊接著一個往操場走,熱鬧的教室歸于寧靜。
青春期的苦惱加起來,無非親情、友情、感情、學業以及人際關系。好巧不巧,我占了其中兩樣。
學業,感情。
一個人待在教室,落寞的情緒涌上來。
岑念安出門跑步前,為我灌了一杯熱水,口干舌燥下,我敞口“咕嚕咕嚕”喝完了一整杯,繼而趴在桌面上,聽著音樂陷入淺眠。
生理期間,我總嗜睡,心情也會沒來由地低落,整個人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趴下沒睡幾分鐘,悠悠轉醒。
可能是沒睡醒,我抬了抬頭,余光里竟然出現你的身影。我泄氣地埋首,為什么睡個覺還會出現幻覺啊?
可下一秒,你溫潤的聲音響在面前。
“很困嗎?”
恍被雷劈,為何幻覺里的人還有聲音?
我懵懵懂懂地再次仰面,下巴墊著臂彎,茫然地將你上上下下打量。眼睛眨巴眨巴,仍是不敢相信眼之所見。
再側眸,我看見了你拿在左手的名冊板。
哦,想起來了,大課間跑操,學校領導怕同學們偷懶,經常安排得力干將抽查。
意識到你是來檢查的,我從課桌里掏出請假單,遞到你面前。
你瞄了眼,沒接。
手舉得酸了,我也不管你到底要不要看,隨意地將它攤在桌面上。只一個細小的動作,小腹再次泛起脹痛感。
雙眉微蹙,我險些撐不住疼痛,別看頭不再看你。
你總算發現了我的異常,聲音低了下來:“怎么了?”
我躊躇著,沒開口。
“人不舒服嗎?”
我微瞇著眼,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實在不是故意不理你的,而是我現在提不起一點點力氣,請原諒我的無理。
“嗯……”頓了頓,你恍然大悟。
下一刻,腦袋上突然覆上你的手掌,你輕柔地摸摸我的腦袋,仿佛在賞玩珍寶般細致入微,你慢悠悠地說:“要照顧好自己啊。”
說罷,你拿了我的水杯,再次接了杯滿滿當當的熱水。
我眼睜睜看著滿杯的水空了再被灌滿,真是……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驚慌失措,你和岑念安是把我當水牛養了吧?
不知此時開口算不算一個好時機,我懶懶幽幽地撐著腦袋,略含委屈地凝視你,真誠且不甘道:“對不起。”
“什么?”
你似是沒料到我的用意,問出口的瞬間已然回味過來。
再次陷入沉默,你我互望一眼后,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默契的動作給本就尷尬的氣氛添上瑰麗奇異的美妙。
我莫名想笑。
課間跑操的鈴聲停了,樓道逐漸傳來說笑聲,亂紛紛的腳步從底樓開始,向上奔騰而來。轟隆隆的,像是曠野傳來綠皮火車“哐嘰哐嘰”的嘈雜。
置身于窗明幾凈的教室,我仍在揣摩你的心意。
我眼看著你拿起被擱置在一旁的名冊板,緩緩起身,似是有話沒說,猶豫了會兒,你選擇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逆著光偏頭,你平靜道:“別放在心里。”
顧璨之,我明白了。
那件事情在你心里早已經揭過去了,揭不過去的只有我而已。嗯,只有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