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是把驕傲刻進骨子里的種族,他們寧愿戰死,也不愿屈辱地活著。
所以妖皇把應龍囚禁在云端,算的上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這一次,女魃不再害怕暴露她人族的身份,運轉起體內的火靈力,抵擋住四周侵襲而來的寒霜沖擊。
以她對應龍的了解,現如今身陷囹圄的他是不會接收別人的施舍,護身玉應該還在原地。
從袖袋里抽出一條白綾,女魃蹲下身,手一揚,白綾便撞到了結界上。
結界亮起一層璀璨的金光,在沒有感受到生機后,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白綾順利地穿過了結界,女魃操縱著它,很快來到了她平時放東西的地方。
果然碰到了硬物,她心中一喜,勾起來的卻是一個白玉瓶。
療傷丹?
跟護身玉比起來,這東西并不重要,女魃再次把白綾探了進去。
可是奇怪的是,這一次她在放東西的臺子上搜尋了好幾遍,連粒灰塵都沒有摸到,更別說是護身玉了。
這是怎么回事?難不成她高估了里面那渾蛋的自尊心,他把她的護身玉拿過去用了?
女魃頓時氣得磨牙,她現在真恨不得把重生前這一世的自己給捶死,蠢成這樣,也難怪后來會落到那樣的下場。
她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讓應龍把東西還給她,雖然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很丟人,但她實在是不想便宜了這渾蛋。
里面的應龍也感受到了人族的氣息,面色一寒,指尖一彈,幾根凜冽的寒冰針就飛射而出。
他如今成了階下囚,妖族嘲笑也就罷了,小小的人族竟也跑來看他的笑話。
冰針穿過結界,直沖女魃的面門。
她現如今的修為比不上應龍,好在經歷過大戰的她反應敏捷,側身躲過后,同樣一串霸道的火團還了回去。
以前她眼瘸的時候,自然舍不得傷他分毫,現在她可是恨不得弄死這渾蛋。
女魃能躲,被神鏈束縛住的應龍卻避無可避,只能運用起靈力化解。
這些火團雖然傷不了他,卻會不斷消耗他的靈力,這無疑是對他現如今的處境雪上加霜。
看到那還未收回的白綾,應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是以前來給他送藥唱歌聊天解悶的女子。
她一直沒有暴露氣息,他也一直以為她是妖族愛慕他的女妖,沒想到她竟然是人族。
可她今日是怎么回事?
見送東西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換成了打他,這欲擒故縱的把戲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本皇已是階下囚,姑娘另尋高枝吧,別在本皇身上浪費力氣。”
應龍聲音嘶啞而低沉,話音里有他都未察覺的失落。
他不知是失落被困,還是失落今后再也不會有人來關心他陪伴他。
女魃也驀然停了手,冷笑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感情最好的歸宿是彼此放手,再次見到應龍她如此輕易的被挑起情緒,終究還是執念未消。
冷靜下來,女魃又意識到了另一件事。
護身玉帶上,就可以自動抵御外界的攻擊。
如果應龍拿了她的護身玉,根本不用像現在這樣,辛苦地釋放水靈力來抵擋她的火團。
可他沒拿,那會是誰拿了?這里還會有第二個人來嗎?
皺眉沉思的女魃,目光突然凝結在一旁被她用白綾勾出來的白玉瓶上。
剛開始她還以為,這是她送給應龍的療傷丹。
可是這會兒她拿在手中仔細端詳,卻發現了端倪。
裝這種極品好丹的白玉瓶,都是宮中特制的。不但挑選上好的羊脂玉,入手滑潤,還尋了煉器師,在瓶身上雕刻了隱藏的祥云暗紋,瓶底還布了長久保持藥性的靈陣。
可這個白玉瓶卻是普通的白玉,玉質粗糙,沒有祥云暗紋,更沒有靈陣。
她拔開塞子聞了聞,里面的確是放了幾顆療傷丹,卻是極為劣質的下品丹藥。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頭霧水的女魃現在只能肯定一件事,有人也像她一樣,來過囚龍臺看應龍。
這可是她重生前這一世,到死都不曾知曉的事。
……
沒能拿回護身玉,女魃短暫的失落過后,便也看開了。
這輩子她雖然要報仇,但最重要的還是活得開心。
從云端飛下,遠遠便看見巍峨壯觀,雕欄玉砌的宮墻外停著一隊用威猛異獸拉著的隊伍。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來拜訪父親的異族人。
盡管上輩子鞠躬盡瘁,卻落得了一個生死魂消的凄慘下場。
但女魃不得不承認,她的父親是一代梟雄。
最開始他只是一個部落的小首領,再然后吞并周圍的小部落形成大部落,最后又建立了王國,成了皇帝。
甚至到最后,他還飛升成了天帝。
父親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孩子,兒子就有二十五個,但是其中只有十四個得到他的賞識賜予了姓氏。
至于女兒就更多了,但只有她有名字,也只有她是被承認的王女。
女魃,對比起她給婢女取的瓊露與飛鳶,就可以看出她的名字取得多隨意敷衍。
用后面遇到的穿越好友蘇瑤的話說,她只是父親上位的工具人,誰會在意一個工具的感受呢?
想到這里女魃自嘲一笑,收起了玉劍,緩緩落到了地面。
兩個婢女立刻迎了上來,飛鳶體貼地往她手中塞了一個暖手爐,瓊露則在一旁小聲道:“王女,不知道這是哪族人,不光坐騎奇怪,他們腦袋上還戴獸角,臉上涂顏料……”
說到這里瓊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顯然心靈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這是南邊的御獸族。”女魃淡淡地丟出一句,抱著暖手爐,步調優雅地從隊伍旁穿過。
寒風凜冽,吹掉了她的兜帽,撲簌的白雪落在了衣領邊緣,臉上瞬間泛起一層涼意。
女魃皺了皺眉,一旁的飛鳶已經伸手,快速替她戴好。
而這一幕卻恰好落入了御獸族為首的男人眼中,高大的男人頭戴牛角,渾身都是結實的肌肉。
他似乎一點也不怕冷,大雪紛飛的天氣,他大刀闊斧地坐在一頭異熊的身上,只在腰間圍了一塊黃色的斑紋虎皮。
驚鴻一瞥,男人眼底卻滿是驚艷,他彎下腰,對身邊的屬下吩咐道:“去打聽一下,那名女子是誰?”
對此事毫不知情的女魃,回到她的小院時,便見幾個奴仆正在院子的西北角叮叮當當的忙的熱火朝天。
她走過去叮囑了幾句,廚房可以不漂亮,但一定要寬敞,畢竟她的少年有時候喜歡用獸型到處跑,不能磕碰到他毛茸茸的大尾巴。
回到臥室,女魃盤腿坐在榻上,十指掐決,開始閉目修煉。
自從天界的鴻鈞老祖開壇講道,其下的三個弟子,元始天尊,太上老君,通天教主便在凡間開辦了許多門派,廣收弟子。
每隔三年大宗門就會派人前往各地挑選有靈根的弟子帶回宗門,女魃七歲那年被測出了單火系的天靈根。
火與金系皆主殺伐,但火系靈根同樣是丹修的寵兒。
通天宗的劍修老祖聽聞,火速趕來王宮,當場把她收為關門弟子,速度快得丹修峰的峰主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在通天宗一呆就是十三年,每年父親都會派人給她送東西,她也從未忘記親人間的羈絆。
今年聽聞父親書信上提到,族中動蕩恐有大戰,她就急匆匆趕了回來,目的就是保護他的安全。
可誰能想到……
野獸嘶吼的戰場,各種法術在空中激烈碰撞,揮劍廝殺的人群中,殘肢與碎肉齊飛,鮮血像是潑灑的水彩,把大地染得瑰麗艷紅。
“女魃,皇上有危險,那邊的風伯雨師可以呼風喚雨,太厲害了,我們根本抵不住……”
“慌什么,只要有我在,決不讓他們傷父親分毫。”
絕色女子沖在了最前面,化成了一團璀璨的火光。
鏖戰幾天幾夜后終于勝利,女魃靈力耗盡,容貌已毀,遍體鱗傷,嘴角卻帶上了開心的笑。
父親一戰成神,可以飛升,成為天帝掌管天庭。
她立下赫赫戰功,本無所求,只想卸下滿身重負,找一個山清水秀靈氣充沛的地方修養身體。
可她等來的,卻是一道晴天霹靂的御旨。
“天女女魃,因圣戰殺戮過重,沾染太多人間濁氣,無法飛升。然周身火靈力暴虐,無法自控,造成人間江水枯竭,土地寸草不生。朕雖痛心,卻不得不為天下蒼生考慮,遂命女魃從即刻起,遷居泗水之北。”
泗水之北,那是一片荒蕪之地。
再后來……
正在修煉中的女魃呼吸一亂,她驀然睜開了眼,彎下腰劇烈喘息,鬢角浸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太險了,修煉最忌心神不寧,她剛剛差點走火入魔。
體內靈力紊亂,沖撞得她經脈生疼,今晚她要好好休息一下,不要隨意動用法力。
疲憊的女魃站起身,準備沐浴換身衣服。
她剛打開門,飛鳶便疾步而來,笑道:“王女,皇上剛派人來傳話,請您參加今晚的宮宴。”
剛才走火入魔的畫面還清晰的浮現在腦海里,冰冷無情的御旨像是從九天之上砸下的雷聲,轟的她腦海一片空白。
女魃驀然握緊了雙手,臉上卻帶上了淺笑:“給我準備熱水,我梳洗后便去。”
修仙之人大多清心寡欲,她也不愛湊熱鬧,重生前的這一世,她可沒有興致參加宮宴。
這一次她卻是要去的,畢竟故人總該見上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