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何邪弄回丁義珍這步棋走得很妙,不但消除了公布案情的影響,而且多了一發(fā)一擊制勝的炮彈,最重要的是,是進一步試探出了何邪的能力,絕對是一舉數(shù)得。
哪怕只是基于這一點,李成功也死定了。
讓張先生等人糾結的不是這個,而是何邪的目的。搞不清楚何邪做這一切的動機,他們總是寢食難安。
好在隨著何邪的能力逐漸浮出水面,已經(jīng)引起了上面足夠的重視,高層特意調(diào)來一個專門的智庫團隊,來分析何邪這個人,分析這一整件事情。
顏良那邊,他帶著那個叫龍小云的眼鏡女軍人一起驅(qū)車前去找吳愛可的父親。
而侯亮平這邊再次提審李成功,希望盡快能從這個人嘴里敲出點東西來。雖然上面還沒決定要不要用李成功的死換取這輪游戲的過關,但侯亮平認為結局其實早已注定。
而且他很清楚,他已徹底淪為了一個只負責跟何邪交流溝通的工具人。
至于顏良那邊的事情,侯亮平相信上面也會直接插手,顏良最終也會成為一件工具。
至于何邪,則出現(xiàn)在了他生前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很多地方。
正所謂圣人畏因,眾生畏果。
眾生之所以畏果,是因為果報一到,就要付出代價,一般的凡人根本承受不起,只有死亡才能解脫。
而圣人畏因,是因為越是強大的人,越會讓一般的果不能“得報”,最終轉(zhuǎn)化為新的“因”,所以所有的果,對于圣人來說都是因。
到了最后,累積到難以想象的因會在瞬間轉(zhuǎn)化為果,即使是圣人,也不能承受。
何邪的境界還在圣人之上,但他修人道,所造之因又遍布諸天,果報還遲遲未到,所以他還有機會重回過去,在因果徹底爆發(fā)之前,改變這些因果。
了結因果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人的一生中要經(jīng)歷無數(shù)事情,很多事情糾葛在一起,成為了一個怪瘤,了因果的過程,就是在一步步拆解這個怪瘤,最終讓它轉(zhuǎn)移到別人的身上。
何邪見了很多人,為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補上一個徹底的結局,或者將自己干干凈凈摘出來。
比如,他曾經(jīng)在高中時打過一場群架,那一戰(zhàn)他把一個小胖子的腦袋砸了一酒瓶,打得小胖子頭破血流。
雖然事后何邪被叫了家長,賠了錢,也寫了檢查,但這件事卻沒有結束,而是一個起因。從這個起因上,長出了至少五條主線。
第一條:小胖子自此畏懼何邪,見了何邪就躲著走,結果一次為了躲避何邪,走偏僻的路,被人搶了一千塊錢的學費,最終因此離家出走,輟學。
第二條:何邪因這一戰(zhàn)成就了惡名,吸引了一個女孩子的傾慕,兩人在高中時期就偷嘗了禁果。這女孩原本有希望考一本的,結果荒廢了學業(yè),只考了個二本,人生從此走向另一條岔路口。
第三條:何邪當時的班主任因為這件事認識了當時街道派出所的一位高大帥氣的警察,兩人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后分手,警察在失戀的打擊下選擇去做臥底,結果腦部受傷,成了弱智。
這個警察,名叫劉明洋。
第四條:何邪的父親因為處理這件事情,不知不覺間錯過了一次重大機遇,結果只能繼續(xù)按部就班生活,毫無所覺。最終因為長期不良生活習慣,導致染上絕癥,也造就了何邪自己命運的偏差。
第五條:何邪打的那個小胖子后來去開餐廳,開得很成功,讓另一家餐廳直接倒閉。倒閉的餐廳老板走投無路去搶劫的時候,被一個年輕的股票經(jīng)紀人給拿下了。
這個年輕的股票經(jīng)紀人,就是李成功,他因為這件事,間接結識了趙公子。
倒不是說區(qū)區(qū)一次高中時期的打架事件,就能直接結下這么多的因果,而是最初的這此打架事件導致很多事情的改變,這么多改變的事情匯聚到一起,就造成了這五條主線,而這五條主線再次發(fā)展變化,就形成了一個錯綜復雜的大因果。
然后很多這種大因果,成就了一個凡人的一生。
如果何邪想要了結這些因果,最笨的方法是一件件去做,去彌補。但最聰明的方法,無疑是改變過去最初的那個因,把因嫁接到別人身上,他自己則變成了這個因產(chǎn)生的果之一。
這樣一來,那次打架事件就算產(chǎn)生再多、再大的惡果,也就跟何邪沒有多大關系了。
這就是何邪解決因果的最基本的思路。
也只有這樣,才會盡量避免“他回來解決因果”這件事,成為了新的“因果”,如此惡性循環(huán)下去。
不過這樣解決因果的方式,除非到了何邪這等境界,對這個世界所有事物的發(fā)展脈絡一清二楚,才能溯本回原,做出直達本質(zhì)的判斷,給出巧妙而智慧的解決辦法。
比如這次的“小胖子打架事件”,何邪并沒有選擇回到過去,改變過去,因為這么做本身就會產(chǎn)生很大的因果,改變很多人的人生軌跡,反而會讓他化解因果的目的弄巧成拙。
何邪也沒有去改變各種“果”,從而最終影響到當年的“因”。因為這個因所產(chǎn)生的果,五條主線只是其中最具影響力的果,還有千千萬萬種果,要一一去改變,根本不現(xiàn)實。
何邪所做的,就是找到當年參與這場群架的當事人,然后通過一些巧妙的引導和調(diào)整,付出一些無關緊要的代價,然后讓一些人從主觀意識上承擔掉這些因果,讓何邪完成因果的轉(zhuǎn)移和嫁接。
這個過程說起來很復雜,操作起來也很考驗耐心和智慧。
好在何邪做起這些事游刃有余,甚至可以同時處理好幾件類似的“因果”。
就在顏良從吳愛可父親那里得到何邪當年交給他的關于侯貴平案證據(jù)線索的時候,何邪已經(jīng)解決了前世近乎一半的因果關系,成功把大部分因自己而起的因嫁接到了別人的身上。
回警局的路上,顏良皺眉苦思,似乎在權衡著什么。
而一邊的龍小云此刻聽完電話,面色嚴肅地看向顏良道:“顏隊長,現(xiàn)在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了,我代表我們部門,也代表國家,正式和你展開談話。”
顏良回過神來,看向龍小云默不作聲,眼神也很平靜,似乎對這一刻的發(fā)生毫不意外。
“顏隊長是個聰明人,想必也猜到我要說什么了。”龍小云肅然道,“何邪的能力對這個國家,乃至對全人類來說意味著什么,我想我就不用多說了。我們現(xiàn)在無從判斷何邪的力量上限在哪兒,也無從判斷他的目的是什么,甚至我們不能從他的來歷和過往,分析出他這種能力的來源。”
“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小心地,溫和地,耐心地跟他接觸,搞清楚何邪的目的,他的能力,甚至是他這個人的所有一切。同時,我們必須也做好他不懷好意的準備。”
“基于這些前提,我們跟他的每一次接觸,都必須非常慎重,而且都會成為對他做出準確判斷的直接依據(jù)。我們必須杜絕一切意外,所以,顏隊長,你跟何邪之間的游戲,被國家接管了。”
“國家替我玩游戲?”顏良似是自嘲般笑了笑,“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就不用多說了,你只說需要我做什么吧。是直接給你們騰位置,還是做個提線木偶?”
“顏隊長說話向來都這么不客氣嗎?”龍小云笑了笑,“雖然主觀上不像是你所說的這么偏激,但事實看來——是這樣的。”
她話鋒一轉(zhuǎn),道:“事實上說不定何邪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能跟他繼續(xù)玩游戲的,且能玩得起的,只有國家的力量,如果不是不想刺激他,我們剛才的談話根本不會發(fā)生。”
龍小云的后半句沒有說,但顏良也猜得到。這女人還挺小心眼的,自己剛刺她兩句,對方就立刻還以顏色。
顏良岔開話題問道:“這次何邪提出來的事情,你覺得應該怎么完成?”
“何邪的要求是銷毀他當年交給吳志忠的所有證據(jù),”龍小云道,“根據(jù)吳志忠(吳愛可父親)剛才所說,他把那些證據(jù)在江陽生前,親手交到了江陽的手上。”
“而你們?nèi)爻蔷讲]有在江陽的遺物中發(fā)現(xiàn)這些證據(jù),有人偏偏在這時候把證據(jù)中的一張照片分成九次寄給報社……”
龍小云說到這里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冷繼續(xù)道:“那么可以肯定,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利用江陽的死在謀劃什么,算計什么,江陽一定是這件事的知情者,甚至是主導者之一。”
“當年何邪交給吳志忠的證據(jù),如今肯定掌握在江陽同伙的手中。”龍小云看著顏良,“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這個人,銷毀他手中的這些證據(jù)!”
顏良若有所思,緩緩點頭。
“顏隊長有什么補充嗎?”龍小云問道。
顏良笑了笑:“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難,但對你們來說,只怕是分分鐘解決的小事,我沒什么好補充的。”
龍小云淡淡笑了笑,道:“在我們出發(fā)去見吳志忠的時候,我的同事就查到了關于江陽之死的真相,以及所有參與這件事的犯罪嫌疑人具體身份和方位,并且把他們?nèi)慷急O(jiān)控起來了,隨時都可以實施抓捕。”
“當然,江陽這群人是為了侯貴平的冤案而死,我很敬佩他們,所以在這件事后,涉及到這件案子的所有元兇,我都不會放過。”
顏良只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甚至都不愿意問問都有誰參與這件事了。
當正義最終還是要通過強權來實現(xiàn)的時候,那么追尋這種正義本身就是一種最惡毒的諷刺,也是對江陽這幾個人最大的侮辱。
龍小云拿出一份文件來,遞給顏良。
“這是保密協(xié)議,顏隊長先看看。”
顏良連翻都沒翻,直接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不過在把保密協(xié)議遞給龍小云之前,他突然問道:“如果何邪的下一個要求是不要追究這件案子呢?”
龍小云一怔,道:“假設性的提問沒有任何意義,顏隊長,我也不會回答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
這句話,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閻良突然展顏笑了。
“說吧,你們想我,怎么配合?”
與此同時,警局。
侯貴平還在審問李成功,后者從之前的那場驚嚇中已經(jīng)緩過神來了。
丁義珍的歸案,再加上趙公子、祁領導的死,給李成功極大的壓力。
他如今還在繼續(xù)死扛,是因為他很清楚,就憑他犯過的法,說與不說都不可能從牢里出得去了。
而且,他對趙公子身后的人還抱有希望,所以打算再拖一拖,再看看情況。
任憑侯貴平用盡手段,李成功都一言不發(fā)。
侯貴平最終徹底失望,他深深看了眼李成功,像是看一個死人一樣,最后毅然決然轉(zhuǎn)身離去。
“侯局,他老婆想要見他,現(xiàn)在就在外面等著。”剛一出門,就有手下給侯貴平匯報。
“胡麗靜?”侯貴平皺眉,剛要拒絕,但突然念頭一轉(zhuǎn),“你把人帶過來,我?guī)M去,讓他們見見吧。”
本來這種時候,李成功夫婦是不可以見面的,但侯貴平知道,上面最終會答應何邪的條件,所以李成功遲早都是個死,和他老婆在臨死前見個面,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更何況,讓這兩口子見一面,說不定會發(fā)現(xiàn)新的突破。
李成功夫婦見面的過程全程都在侯貴平的監(jiān)控下,兩人沒說什么有價值的事情,侯貴平自始至終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但就在胡麗靜離開后的五分鐘,正要被押回羈押室的李成功突然一頭撞碎了走廊邊的落地玻璃,然后從警局的四樓一躍而下,大頭朝下栽了下去,腦袋摔了個稀巴爛,當場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完全沒什么辦法。”顏良搖頭,“我覺得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