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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陷害

    何晏同順順拿了藥后從太醫院出來, 已是日落西沉。
    順順將那一小包藥收入袖兒里,“主子, 這回得去御書房了罷。”
    何晏悠悠道:“還不急著過去。”
    順順恭聲道:“既然如此,奴才先陪主子先回未央宮罷。”
    何晏側了臉, 面兒鍍一層暖色夕照,“你同寧嬪宮里頭的人能說上話兒么?”
    順順道:“奴才同??殿里的李公公還算熟。”
    何晏點點頭,“不錯。”
    順順抬了頭,“主子有何吩咐。”
    何晏道:“回宮再說。”
    待兩人回了未央宮,已是暮天雁斷,皎月初斜。
    未央宮的宮女白裙搖曳,燃了那九曲玲瓏燈里的紅燭, 焚了檀香, 冷煙裊裊。
    見何晏回來,都紛紛福了身子。
    何晏一擺手,“都下去罷。”
    后又轉身吩咐順順,“下去將拿來的藥煎了, 別忘了留一點出來。”
    順順一愣, “留一點作何之用?”
    何晏道:“回頭尋個機會,塞到??殿李公公身上。”
    順順這才明白過來,低聲應一句,“主子放心。”
    何晏緩步踱到里頭,低頭去看躺在龍床上的人,“你怎么一副要斷氣的摸樣?”
    淮淮尸首一樣橫在床榻上,“真真是時勢顛倒, 想當初你整日賴我床上不起,這回反倒換成了我賴你床上了。”
    何晏道:“你可較我運氣好上許多,這是龍床,不像?o羽宮那舊床板都掩不住的霉味。”
    淮淮摸摸肚子,“一天沒吃東西了,忒餓。”
    給淮淮提這一嘴,何晏倒是有些腹胃發酸,想自己一整日疲于籌謀,好幾次都錯過了用膳的時辰,到了這個時辰,不免饑腸轆轆。
    “待會叫順順拿些點心過來就是。”
    淮淮喜滋滋的自床上坐起來,“再來些厚肉肘子就更妙了。”
    何晏蹙眉,“膳食要吃的精細,你打哪里聽來的這些粗鄙菜色。”
    淮淮咽了口水,“同春寶一起吃過。”
    何晏聽那兩個字便冒火,轉身自內殿里尋了半晌,
    “就沒個得力的物件么,不給那小太監點教訓,實在難解我心頭之恨。”
    外殿的錦帳忽然悉嗦作響,臟兮兮的小手扒在漆紅的柱子邊兒,探出頭的人,圓臉上掛著青黃的鼻涕。
    “我在這兒呢。”
    何晏一驚,“你什么時候潛進來的?”
    淮淮忽然道:“春寶,莫非你武功練成了?”
    春寶見淮淮一臉關切,百感交集,“淮淮…”
    淮淮眼眸瑩潤,“春寶…”
    “淮淮…”
    “春寶…”
    何晏惱羞成怒,“夠了!”
    言畢,便將眼淚汪汪盯著自己的小太監提起來,懸在空中。
    春寶給揪起的領子卡的滿面通紅,“淮淮,你莫不是喝藥喝的神智不清了,怎的一會一個樣兒?”
    何晏狠聲道:“你當初害我丟盡了臉面,我今日定不饒你!”
    正要下手,卻聽得外頭的太監音調悠長,
    “皇上駕到”
    懸在半空中的小太監,鞋都掉了一只。
    春寶歪著頭,淌下一行濁淚兩行清涕,目光失神,
    “淮淮,我練武百日,竟不能敵你一招,今日能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正說著,卻忽然打個噴嚏,那一大灘黏糊糊的鼻涕便盡數糊上了何晏手背。
    何晏胃里翻涌不休,觸了火一樣,將人扔在地上,
    “快滾!”
    春寶爬起來,將掉下來的頭發繞幾圈在發髻上,后又抱拳道:“你雖饒我不死,但實在傷我顏面,眼下只求相忘于江湖……”
    何晏一拳將其悶倒在地,“少廢話。”
    喜連進了屋,見地上的小太監鼻孔淌血,趕忙喚門口的宮女將其拖了出去,
    “怎么竟動了這樣大的肝火?”
    何晏拿了桌角上擱著的軟布凈了手,“沒事。”
    喜連道:“皇上在門口呢,出來迎駕罷。”
    何晏應一聲,便跟在喜連后頭出了宮。
    龍輦上下來的人,抬起頭朝何晏微微一笑,鳳眸漆黑,看的人心神恍惚。
    元荊聲音且輕且淡,“你生氣了?”
    何晏眉宇依舊緊蹙,“我生個什么氣。”
    元荊眼底隱隱黑氣,“你尋個銅鏡照照。”
    何晏轉了身,“我一個大男人,沒事照什么鏡子。”
    元荊跟在后頭進了殿,“莫不是因為下午的事?”
    何晏道:“那個寧嬪?你消息倒是快。”
    元荊靜了片刻,“不是給喜連撞見了么。”
    待二人進了屋,里頭的淮淮見了皇上,豹子一般撲上來,
    “皇上..我可實在是想你..”
    元荊鳳目里蘊了濃濃愁色,但更多的,卻是溫情。
    “方才叫你過去,你也不去,就只好朕來了。”
    何晏冷眼見淮淮將元荊拉倒一處,親密的說話。
    那如膠似漆的摸樣,含笑的鳳眼,直叫何晏心聲妒恨。
    卻并非恨淮淮,而是恨那人曾那樣狠心,如若不然,眼前這一切,本該是真心實意。
    何晏回了神,卻發覺是自己坐在了元荊對面,攥了那細冷的指頭,看他笑魘如花,眉目如畫。
    一邊兒喜連見元荊如此,很是欣慰。
    整日的國事纏身,算計度日,皇上真是許久未有這般輕松了。
    元荊斂盡唇邊笑意,言語溫和,“又怎么了?”
    何晏眼望著他,松開手,“沒事。”
    順順剛巧端藥進來,“主子,是時候用藥了。”
    元荊忽然變了臉,半晌不語。
    何晏起身將藥接過,正欲服下,卻聽元荊開口,
    “這藥..也不必日日都喝。”
    何晏垂眼去看元荊,“這是皇上賜給我的好東西,我豈會不喝?”
    言畢,便將那藥液一飲而盡。
    元荊手指震了一下,盯著何晏,
    “住手。”
    何晏對上他的眼,“什么?”
    元荊垂了眼,“你以后都不用在喝了。”
    一時間萬籟俱靜的,又豈止是這浮華紅塵。
    何晏只覺自己心都停了一下,“謝皇上。”
    香爐里紫霧白煙,催情藥一般,映著天子俊秀眉宇,暗潮涌動。
    真是誘惑。
    何晏盯著元荊,胸腹/熱/脹。
    將那人拉起來吻上去,狠力的吞噬,要嚼進腹中一般。
    喜連見狀,識趣退下。
    元荊后退兩步,碰掉了桌子上的翡翠薄玉。
    一聲碎裂的東西,就同人心一樣,再也補不回來。
    元荊嘴唇吃痛,又嘗得些許腥咸,星星點點的,灑了一地。
    何晏忽然松了自己,倚在桌邊兒,面色青白。
    元荊看一眼地上的紅點兒,再抬頭去看何晏,“這….”
    何晏顧不得嘴角淌血,捂著腹部,
    “茅…..”
    話未說完,竟登時昏死過去。
    外頭的喜連聽得動靜不對,趕忙進了內殿。
    元荊手無足措,“快傳太醫”
    只半柱香的時辰,許太醫便背著藥箱子到了宮門口,又給人一路催著進殿。
    待見了元荊,已是止不住的氣喘吁吁,
    “老臣..老臣..參..參見…”
    元荊只道:“不必多禮,過來看看。”
    老太醫抬眼見了那龍床上的死人,恨不得上去兩手將其捏死。
    自己下的藥,大半夜的還得自己來解,溜來溜去,簡直要了這一把老骨頭的命。
    可皇上在此,許太醫也不好拒醫,只得裝模作樣的號了半晌的脈,捻須道:“這是中毒之相啊…”
    元荊靜了片刻,忽然面兒上戾氣四溢,
    “將未央宮總管太監叫過來!”
    喜連趕忙將順順叫了進來,順順跪在地上,面兒一層細汗,“奴才順順,叩見皇上。”
    許太醫緩聲道:“他今日可有服用過什么東西?”
    順順道:“主子這一整日,什么都沒吃過。”
    許太醫眼底落寞,真真可惜了自己那一大把瀉藥,到頭來竟是無物可瀉。
    喜連跟著搭話兒,“方才不是還喝過一回藥么…”
    元荊冷聲道:“將那副藥的藥渣拿來。”
    喜連轉身差了個小宮女去將那藥渣取過來,以青瓷碟盛裝,擱在許太醫眼皮底下。
    許太醫湊上去嘗聞了半晌,轉而面向元荊,
    “皇上,這里頭有一味瓜蒂,此物苦寒有毒,主入胃經,方才他口吐鮮血,想來該是傷了胃。”
    順順聞言,忙連連磕頭,
    “皇上,奴才冤枉,奴才一直按照太醫院給的藥煎,這一味毒藥,奴才萬萬不知是從何而來啊。”
    元荊面皮冷寒,“今天可有外人來過未央宮?”
    順順哆嗦著抬頭,尋思半晌,“??殿的李公公倒是來過一趟。”
    元荊默不作聲,抬眼去看喜連。
    喜連明白元荊的意思。
    今兒下午那倆人剛剛拌了嘴,不料這寧嬪也是蠢,干這種沒腦子的事,竟給人逮了個正著。
    “皇上放心,奴才這就去辦。”
    元荊道:“將那李姓太監拖去暴室,好好問個究竟。”
    許太醫寫了方子,未央宮的宮人拿去煎了藥,給何晏灌下后,便見其面色稍稍大有緩和,閉目凝神,像是睡過去了一般。
    元荊見其沒事,便折回御書房繼續批折子。
    可是苦了??殿的小李子,大半夜突然給拖去施刑罰,皮鞭加釘板打了整整一宿。
    又被人從衣裳里搜出了一小包瓜蒂,證據確鑿,眼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給屈打成招也便罷了,竟連先前毒害秀秀的事也供了出來。
    喜連拿了供詞只吸冷氣,未料這一審實在是收獲頗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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