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不高不低的聲音之后，是如潮水般傾瀉而出的紅焰。
風(fēng)雪之中，道人起手，無形的氣流擴(kuò)散，似乎虛空都被其整個撥動，似要掀起狂風(fēng)來。
西北城內(nèi)外，一時寂靜。
不遠(yuǎn)處，云泥道人含胸拔背，氣息內(nèi)斂，蓄勢待發(fā)，諸多符光于其周身明滅不定。
看著那緩緩起手的道人，他心中升起敬佩、也有著可惜。
或許，三十年前的真言道人，也是有著與黑山老妖、西府趙王、大離國師、劍神慕清流角逐天下第一的武道強(qiáng)人。
可其終歸比之前四位少了這天地大變前的三十年積蓄，且深受重創(chuàng)，精氣神血壽皆空不說，還丟了性命相依的道果。
在如此境地之下，其人仍敢悍然攔住本已要退去的黑山老妖，這樣的氣量、這樣的魄力，實(shí)在讓他無法不動容。
只是，這可是黑山老妖！
于武道、仙道都已走到當(dāng)世絕巔的蓋世兇人，縱然一念七分，只怕也無有勝算……
“道兄的意志，令人敬佩，卻又何必自尋死路……”
老妖端詳著，神情平靜中帶著惋惜
“此時后悔，還來得及……”
嗡！
狂風(fēng)驟起之前，真言道人一步踏出。
咔擦！
僅僅一踏，似乎大地直抵天穹的脊梁被一下踩碎，于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那干瘦若枯枝的老道，陡然變得充盈。
旺盛且磅礴的血?dú)鈨A瀉而出，染紅了無所不在的大風(fēng)雪，一剎那間，好似一場燎天大火燃起。
“貧道不畏死，你又何必以死懼之……”
熊熊火光之中，金光泛起，似有一朵金蓮泛起，那是真言道人凝練到了極點(diǎn)的‘不壞金身’！
轟隆！
似如雷落霹靂炸響，真言道人的手掌揚(yáng)起，根根飽滿的手指泛著玉石般的光芒。
只是一拉，彌天的風(fēng)雪與赤焰已盡被掐滅，諸多高手眼前皆是一黑，只覺天幕都被猛然拉下。
狂風(fēng)不在、風(fēng)雪消失、平原都似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墨色深沉之汪洋。
烏云遮頂、電閃雷鳴，一頭大魚躍淵而起，迎著九天風(fēng)雷，化生出雙翅來！
彌天的風(fēng)雪之中，音波回蕩，蕭索且寂寥
“貧道，早已活的不耐煩了……”
轟隆隆！
長天驚震，狂風(fēng)吹卷，可怖的氣息無所不在，鋪天蓋地般的壓向了四面八方，真好似神話之中的巨妖鯤鵬降臨汪洋，張口欲吞五百龍。
“逆命散手，鯤鵬決！”
老妖負(fù)手立于大風(fēng)雪之中，他的神情從容且平靜，直至瞧見這一式散手，眸光方才有了波動。
首次，有了鄭重。
“好！”
一字吐露之同時，其人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感知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炙烈到了極點(diǎn)的光與熱！
大日真罡！
轟隆！
猶如大日墜入深海！
恐怖的漣漪擴(kuò)散未及擴(kuò)散之前，駭人級的光與熱，就似要將天地都徹底點(diǎn)燃、煮沸！
“垂死之身，尚有如此威力，倒也讓某家有些微動容，可惜……”
驚天動地的碰撞之中，仍然平靜的聲音，于所有人的耳畔、心頭回蕩開來
“要分生死，你大抵還不行……”
……
……
轟！
荒野之間，蒼鷹橫渡于風(fēng)雪之中，楊獄立身其上，乾龍?jiān)俣劝l(fā)出一聲怒嘯。
“楊獄！”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大風(fēng)雪之中，龍形氣勁升空，撞碎了燦若流星的箭矢，并于長空之上，留下久久不散的痕跡。
狂飆的氣流卷起大片的積雪，不及飄飛，就被血?dú)庖粋€激蕩，炙烤成漫天水汽。
“小畜生……”
聶龍?zhí)煺鹋翗O，發(fā)自靈魂的疲憊，讓他的百戰(zhàn)心境，竟也有了一抹動搖。
武圣意志冥合天地，精力、真氣幾無匱乏之時，加之有著云泥道人的符箓相助。
故而七日追逐，任由楊獄射落飛鷹，箭術(shù)通神，也根本甩不掉他。
可令他震驚不解的是，那頭蒼鷹的體力好似也無窮盡一般，七日橫渡，居然都沒有任何頹勢。
這也就罷了，天下間的異種靈禽不在少數(shù)，或許那頭蒼鷹就是其中之一。
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小子的玄鐵箭矢，也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以至于，其一人一弓，居然壓制了整個飛鷹箭隊(duì)，數(shù)百神箭手！
這是何其離譜……
唳！
遠(yuǎn)處，飛鷹傳出一聲哀鳴，不及靠近聶龍?zhí)欤驯灰患灤?br/>
至此，圍殺而來的飛鷹箭隊(duì)，盡被遠(yuǎn)遠(yuǎn)的拋飛在兩人之后，再無余力支援了。
“呼！”
濃烈的煙氣自楊獄的周身擴(kuò)散，七日追逐，射出千箭也多，哪怕是他，也覺疲憊至極。
這不僅僅是體力、真氣的消耗，更是發(fā)自靈魂的疲累。
“聶龍?zhí)臁?br/>
垂落弓箭，楊獄只覺太陽穴突突跳著，兩臂都有種用力過度的撕扯感。
不由的，盤膝而坐，內(nèi)煉丹丸，恢復(fù)精神。
七日追逐戰(zhàn)，他幾乎射落了八成的飛鷹箭隊(duì)，也曾嘗試過以符陣絞殺聶龍?zhí)臁?br/>
然而，數(shù)次嘗試，皆無功而返。
但他也并不太過遺憾，歸根究底，他此次出城，小半是為救援林道人，大半是要將聶龍?zhí)煲约耙槐姵⒏呤忠_。
給余景攻占興離二州作為準(zhǔn)備。
“武圣意志冥合天地，除非死戰(zhàn)，否則，真氣幾無匱乏……你要?dú)⑺瑤谉o可能。”
林道人緩緩睜開眼，神色平靜，可心中震動其實(shí)非小。
事實(shí)上，哪怕是楊獄將自己救下，他也并不認(rèn)為以兩人如今的狀態(tài)，能逃脫武圣的追殺。
一來，箭矢終將要用盡，而沒了弓箭的楊獄，是根本無法威脅到聶龍?zhí)斓摹?br/>
二來，蒼鷹的體力有限。
再如何了不起的禽鳥，也不可能永遠(yuǎn)飛于空中。
然而……
“要?dú)⑺y。”
楊獄點(diǎn)頭，不得不承認(rèn)。
依著真言道人、邋遢道人所言，十都與武圣幾可算同階，然而，彼此間，差異巨大。
十都之強(qiáng)弱，九成在于神通的強(qiáng)弱。
一如云泥道人，其手握神符書，若給其足夠漫長的時間準(zhǔn)備，縱然挑戰(zhàn)西府趙王張玄霸，都不是不成。
可若無準(zhǔn)備，他未必就強(qiáng)過王牧之。
武圣，又有不同。
任何一尊武圣，其人的武功修持都是登峰造極，輕功、橫練、刀劍、拳掌、戰(zhàn)斗殺伐之技藝，都是世間絕巔。
古往今來三千年，或有十都陰溝里翻船，可武圣，從未有過被人逆伐的記錄。
強(qiáng)如西府趙王張玄霸，其未成武圣之時，也無有擊殺武圣的戰(zhàn)績。
可這，并不意味著武圣強(qiáng)過十都。
只是，與武功相比，神通‘不講理’。
就如萬象山幻境之中的‘血魔安道人’，其修持遠(yuǎn)不如邋遢道人，然而，因其神通奇詭，后者哪怕再強(qiáng)十倍，也根本殺之不死。
再比如，姜五的‘擤氣神通’，同階武者，若不躲避，被其哼哈二氣噴中，立刻就要魂滅道消。
“要?dú)⒙欭執(zhí)欤晕掖藭r之修持，還不足。但沒有了飛鷹箭隊(duì)，他也休想威脅到我。”
平復(fù)了體內(nèi)沸騰的氣血，楊獄伸手安撫著蒼鷹。
被改易過命數(shù)的蒼鷹，無論是筋骨、血?dú)狻⒕Χ歼h(yuǎn)遠(yuǎn)超過同類，卻也不可能高強(qiáng)度飛行七日夜。
之所以如此，是因?yàn)椋紵鼣?shù)以加持。
但七天七夜，也已然到了極限。
轟！
兩人正自交談之時，陡然聽得一聲轟鳴，猛然望去。
只見聶龍?zhí)毂夹锌绮剑孙L(fēng)直踏上數(shù)百丈高山，并于炙烈血?dú)獾耐苿又拢卉S再起數(shù)十丈。
“殺！”
森森殺意回蕩于長天之上。
聶龍?zhí)焐硇嗡^，數(shù)十、數(shù)百丈之內(nèi)的氣流罡風(fēng)盡被其澎湃至極的掌力引動，
化作一式降龍神掌，隔空打出！
仍是剛猛至極，仍是霸道兇戾，也仍是針對蒼鷹……
唳！
蒼鷹哀鳴，撲閃著翅膀，幾乎又要跌落下去。
楊獄反應(yīng)迅速，提拿長弓在手，乾龍怒張，流星也似的三箭接連落下，與那恐怖的掌力碰撞。
于長天之上，爆出大片的火光與碎片。
同時，楊獄翻身而下，一手搭住蒼鷹的爪子，一手舞動真罡如匹練，將所有的掌力余波盡數(shù)驅(qū)離于外。
武圣掌力，哪怕一縷，也足可撕裂玄鐵，蒼鷹縱有鋼筋鐵骨，也根本承受不起。
呼！
再度翻身而起，楊獄立身鷹背，俯瞰云海之下，大風(fēng)雪之中，聶龍?zhí)炝⒂谏窖轮希嫔y看，卻不再追趕。
好似終于放棄。
“數(shù)百只飛鷹，縱然以朝廷的財(cái)大氣粗，短時間之內(nèi)，也來不了第二次了……”
到得此時，林道人方才松了口氣。
“不會再有下次了。”
楊獄勉力放下弓箭。
他正想說什么，心頭突然一震，顧不上與林道人交談，收攝心神，忍著那莫大的疲累，強(qiáng)行入定。
嗡~
唯他可見之處，暴食之鼎中，幽光起伏，如潮翻卷，古老且殘破的冥書于其間不住沉浮。
“是興離二州？！不對，余景的動作不可能如此之快。那是……”
念頭閃動間，楊獄只覺心中連連悸動，忍不住打開冥書。
嘩啦啦~
幽光如潮，冥書隨其意志而動，剎那間，楊獄已然看到了令他心生悸動的來源。
那是……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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