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星？
    聽得林啟天傳音入密的聲音，楊獄的瞳孔一縮，近距離感知之下，他才在眼前之人嗅到了熟悉的氣息。
    道果？
    “諸位，此處不是長談之處，換處地方聊聊？”
    傳音一句吸引了楊獄的注意力，林啟天淡淡開口，說是詢問，實則已走向了不遠(yuǎn)處的酒樓。
    他此番匆匆而來，風(fēng)餐露宿多日，事畢，自然想填補(bǔ)一下肚子。
    “此人身懷道果……”
    望著林啟天遠(yuǎn)去的背影，大老板突然傳音入密。
    楊獄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
    道果之間，彼此自然是有些感應(yīng)的，可這感應(yīng)是可以被隔斷的，他也是近距離之下通過暴食之鼎才發(fā)現(xiàn)的。
    這老胖子……
    大老板微微一笑，裝神秘。
    楊獄懶得理會，他此時也有些心力交瘁，將從閻惜身上搜來的銀錢遞給謝七，轉(zhuǎn)身跟上林啟天。。
    “這……”
    謝七一萬個不愿意，但大老板一擺手，也只能捏著鼻子去善后了。
    “你不問我為什么放走方征豪？”
    距離交戰(zhàn)廢墟不遠(yuǎn)的一座酒樓里，王老道忙前忙后，整理出了一桌酒席，卻也不敢落座，遠(yuǎn)遠(yuǎn)的聽著。
    于方舟、南山霸則拉著張龍福去了他處。
    楊獄換了身衣服，但臉色仍舊蒼白，出于對眼前這位一口道出了自己身懷位階的大宗師的忌憚，
    他并未直接動用玉佩中秦姒留下的神通療傷。
    聽林啟天開口，他神色不動,答道：
    “白州兵。”
    如果可能，他自然想要徹底留下這尊大敵,但林啟天又非他可以驅(qū)使,方征豪離去,他雖有些遺憾，卻也沒有什么不甘。
    因為憑他自己,即便用掉秦姒的神通，也只有三分把握能留下方征豪，而代價,怕是他也承受不起。
    “不錯。”
    林啟天點點頭：
    “流積山一戰(zhàn)已過去近六十年了，大離、天狼又有些蠢蠢欲動，這個當(dāng)口，邊關(guān)三州,不能動亂。”
    他并未太多解釋，楊獄卻也心知肚明。
    近些年，大明天災(zāi)不斷,國力削弱,其余兩國卻似乎無有這個困擾，邊關(guān)戰(zhàn)事未起，小摩擦卻變得頻繁。
    龍淵道乃是國之門戶,三州大將軍,輕易不可擅動。
    “而且,想殺方征豪，絕不簡單。”
    說到此處，林啟天語氣微頓,看向楊獄的眼神就有些變化：
    “你能傷到他，著實出乎老夫的意料……”
    以熔爐之身，就可與大宗師兩敗俱傷,這著實超乎想象，哪怕親眼所見,他心中震撼也非小。
    這不是單純的神通就可以解釋的。
    畢竟，天下間的神通主不在少數(shù)，有此戰(zhàn)績的，卻聞所未聞。
    “僥幸罷了,若非林大將軍那一箭,想要傷他,絕非易事。”
    楊獄搖頭。
    一戰(zhàn)后,他對于自身的定位已經(jīng)很清晰。
    以他今時今日的武功，全力施為之下，自問不遜于南山霸、于方舟這樣百竅貫通，真氣循環(huán)不息的頂尖宗師。
    可比之洞徹玄關(guān)，精氣神合一的大宗師，還是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命數(shù)盡燃，可匹敵，但想要同歸于盡，還有些力有未逮，勝而殺之，更幾乎不可能。
    “我那一箭，只為救你，不為傷敵。”
    林啟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
    “感覺的到。”
    楊獄點頭，并不意外。
    他自己就是神箭手，更深知將上品箭術(shù)練到第九品是何等可怖。
    那一箭，實則只是隨手一箭。
    “五十多年前，在流積山，他救過我，不止一次。”
    林啟天嘆了口氣：
    “我若要殺他，也不能在暗中發(fā)箭。”
    楊獄點點頭，他對于兩人的恩仇并無興趣，轉(zhuǎn)而道：
    “有話，不妨直說。”
    “唉，老了，話就多了。”
    林啟天微有些感懷，閉關(guān)多年，他的話，著實比往年多了許多。
    “黑山城之亂，憐生教血祭諸多信徒，是為了道果，據(jù)老夫所知，那枚道果，應(yīng)當(dāng)是‘魁星’？”
    林啟天看著楊獄：
    “你的崛起太快，也太過不可思議。非只老夫調(diào)查過你，龍淵道，乃至于附近諸道州，甚至于朝廷各部的老家伙，也都應(yīng)該調(diào)查過你。”
    這，才是常理。
    楊獄并不意外。
    這世上少有無來歷的高手，哪怕曾經(jīng)有，一旦出世，也必會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說來，老夫也有些好奇，你是怎么騙過鳳仙的？”
    林啟天有些好奇。
    楊獄自然沒有回答的意思，含糊糊弄了一句。
    “事關(guān)道果，你心有謹(jǐn)慎，也是理所當(dāng)然，不過，你要瞞過老夫，卻著實不易。”
    瞧出楊獄的隱瞞，林啟天也不以為意，反而面帶微笑：
    谷</span>“老夫身懷之道果，與你身懷之道果分屬一類，皆屬鬼神，無攻伐之能，卻善聆聽，遠(yuǎn)的不說，你我面對面而坐，卻瞞不過老夫了。”
    鬼神之屬？
    善聆聽？
    楊獄心中微動，回想著徐文紀(jì)留下的道果雜談，突想起什么：xしēωēй.coΜ
    “獨角獸？！”
    “咦？你居然知道？”
    林啟天微微挑眉，旋即冷哼一聲：“那老家伙什么都敢說？”
    “在下曾向徐老求取了道果雜談，其中淺淺記錄了一些道果，只是鬼神之說，卻從未聽說過。”
    楊獄解釋了一句。
    “其實，也非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知道，也就知道了。”
    林啟天無奈搖頭，很快收斂心思。
    “你既通讀過道果雜談，也該知曉仙、佛、神、魔、妖五類道果，但道果其實遠(yuǎn)非五類所能覆蓋。
    神有天神、地祇、鬼神，仙也有天、地、鬼之分，佛有大乘、小乘，魔也有天、地、邪之分。”
    林啟天娓娓道來，楊獄聽得真切，可距離幾丈外的王老道伸長耳朵，卻也什么都聽不到。
    心下無奈，也只得離開。
    “依著甲子之前，流積山中發(fā)現(xiàn)的遺跡所記載，道果五類之分，實則來自傳說中的‘天海界’！”
    “天海界？！”
    楊獄心中微震。
    “真與假其實不好說，那遺跡之中，確實提及到傳說之中的‘天界’‘佛界’‘幽冥界’其實就是天海界。”
    林啟天看了楊獄一眼，見他不為所動，暗暗點頭，又道：
    “道果五類之別，據(jù)說就因此而來。你我身懷之道果位階，就來自于幽冥界。”
    “幽冥鬼神嗎？”
    楊獄若有所思。
    他先后兩次進(jìn)過天海界，可對于這方傳說中的世界，還是十分陌生。
    “天海界、幽冥鬼神界是否真?zhèn)€存在，這并不好說，是不是會和欽天監(jiān)那些人說的一樣在未來某一日洞開，引發(fā)天地驚變，也不好說。”
    林啟天深深的看了楊獄一眼，帶著審視：
    “只是，你身懷‘魁星’道果，當(dāng)知曉，鬼神儀式的危害吧？”
    鬼神帶著鬼字，其儀式則必然不會中正平和，雖比之妖、魔類要好，可也同樣十分之危險。
    楊獄面無表情，心中則被戳中了。
    鎮(zhèn)邪印的儀式，一直是他心中最為擔(dān)憂的。
    【引發(fā)一座一千萬級人口（含以上）的大州的大災(zāi)大亂，然后肅清，最后在諸人的震怖驚懼中，煉化‘鎮(zhèn)邪印’】
    什么叫大災(zāi)大亂？
    兇戾如旱魃，所影響的也不過一府而已，鎮(zhèn)邪印的儀式，卻要引發(fā)一座大州，千萬級人口的恐慌震怖！
    這儀式，比之龍淵斬鬼劍、吞煞寶葫蘆可要兇戾太多太多了。
    “老夫?qū)崉t早就到了，甚至可以提前出手，之所以不為，你應(yīng)該明白是為什么。”
    林啟天微微一嘆：
    “曾幾何時，老夫還不懂天人相沖是什么，直至親自接觸到了道果……”
    道果的儀式，千變?nèi)f化，真?zhèn)€被記錄在冊的，其實寥寥而已。
    大明，乃至于前推兩三千年，為什么但凡當(dāng)權(quán)者，都對道果、神通主有著打壓？
    實是因為，被記錄在冊的諸多儀式，哪怕是中正平和的，對于天下人來說，也可說是霍亂之根源了。
    “確實無法反駁。”
    楊獄也嘆了口氣。
    不說林啟天，即便是他自己，對于其他身懷道果者，也抱有莫大的忌憚與警惕。
    比如那位大老板……
    “以你的天賦武功，加之鬼神道果。曾有那么一瞬間，老夫真想將你扼殺掉。”
    林啟天眸光幽幽。
    他很坦然，絲毫沒有隱瞞自己的心思：
    “老徐看重你，并不意味著老夫也一定看重你……”
    “為什么不呢？”
    楊獄端起茶杯，神色似無變化。
    “你的武道意志。”
    林啟天很坦蕩：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龍淵老王的影子。”
    “看來，我迎戰(zhàn)方征豪，而不是落荒而逃，反而避免了被兩尊大宗師聯(lián)手擊殺？”
    楊獄啞然。
    “你很不錯，無論是心性還是武功，老徐說你有武圣之資，實也無差。可惜，你終歸年歲太淺……”
    林啟天緩緩起身：
    “此去龍淵太過兇險，此時的你，去之無用，還是留在此間養(yǎng)傷吧……”
    “你說起鬼神，或許不止是因為我？”
    沉默片刻后，楊獄突然開口：
    “龍淵城那位，也是鬼神？”
    林啟天腳步一頓，復(fù)又邁步離去。
    他未有說話，楊獄卻聽到了他的聲音，他端著茶杯輕酌一口。
    “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