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嶺,沒什么能吃的,先湊合湊合,等到了城鎮,我讓他們弄點好的。”</br> 溫方祁走上馬車,把托盤上滿滿一碗雞肉和米飯放在桌上,他抄了馮家,那些儒生心里驚懼,人人自危,再待下去,弊大于利。</br> 最主要他得去趟隋州,溫方祁就溫媱一個姐姐,明知她心里有氣,他不可能不管不顧。</br> 姐夫又沒給他什么重要的任務,他跑一趟隋州,無非費些時間。</br> 至于帶上馮瑾貞和姜氏,一來是私心,二來疆地不適合母女兩生活,既把人救了出來,自要妥善安排了。</br> “這已經極好了。”馮瑾貞朝溫方祁行了一禮,她對他當真極感激。</br> 本以為在都前司任職的人,冷血無情,兇狠暴戾,可真實接觸了,發現他們遠比儒生真實,不出任務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憨。</br> 也不知道種種叫孩童止哭的傳聞是怎么來的。</br> 溫方祁比她想的更有風度,處處妥帖,未有半分逾矩和逼迫,給足了她尊重。</br> 溫方祁看她的眼神很干凈,里面沒有任何齷齪的想法,也沒有因為她如今無依無靠,就輕慢她。</br> 馮瑾貞同溫文爾雅的儒士相處過,他們固然叫人如沐春風,卻總少了點什么。</br> 如今想來,是踏實和安心。</br> “慢用,需要什么就喚我。”</br> 溫方祁微低著頭,退出了馬車,在車里連兩分鐘都沒待到。</br> “貞兒,姨娘對溫方祁這個孩子有些欣賞了。”姜氏輕笑道。</br> “年紀雖不大,卻極沉穩,嘴里沒有華而不實的話,每件事,細致妥帖,最重要,他守著距離,哪怕心悅你,也不近你的身。”</br> “姨娘看的出來,這不是刻意表現,他這個人就是這樣。”</br> “貞兒,是姨娘拖累了你。”姜氏疼惜的看著女兒。</br> 溫方祁年紀輕輕就已是都前司校尉,可見能力出眾,這幾日接觸下來,姜氏也是點頭的,少年前途無量,能靠的住。</br> 若貞兒不是庶女,身后有倚靠,兩人當真相配。</br> 奈何……</br> 姜氏聽說過溫媱,一個縣令的庶女,卻能爬到妃位,生下皇子,其手段,可見有多厲害。</br> 這樣的人,絕不會容許溫方祁自甘墮落,娶一個門第不顯的庶女。</br> 姜氏不求馮瑾貞富貴,只求她平安喜樂,嫁個知冷暖、愛她、敬她的良人,舉案齊眉,夫妻和順。</br> 溫方祁……,少年如磐石,哪哪都好,可她們攀不上。</br> 注定只是相交,無法同行。</br> “娘,咱們已經離開馮家了,這里沒有姜姨娘,只有姜瑩。”</br> 馮瑾貞握住姜氏的手,沖她笑,“娘才沒有拖累我,世間事,本就不可能樣樣如意,我也不會動不該動的心,隋州,多的是俊杰,總會有我的良緣。”</br> “再說,也不是非得嫁人,我更想守著娘,想怎么撒嬌就能怎么撒嬌。”</br> 姜氏眸色溫柔的看著馮瑾貞,眼里全是慈愛,“還是要有個依靠,娘哪陪得了你一輩子。”</br> 溫方祁垂下頭,終是沒把水壺送進去。</br> 身份卑賤的庶子,如今竟也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了。</br> 溫方祁苦笑,往嘴里倒了口酒。</br> “母后。”</br> 許久未見陸璃,大寶小寶一下車就沖陸璃跑過去。</br> 大寶順利跑進陸璃懷里,小寶被一臉防備的袁晁抱了起來。</br> 陸璃看向李易,李易湊到她耳邊,“這就是袁晁,看小寶看的極緊,除了清月,誰都不給碰。”</br> “體力極好,能吃,危害性暫時沒發現,但荀叔說,絕不能惹怒他。”</br> 陸璃點了點頭,沖袁晁友善一笑。</br> “面色紅潤了不少。”陸璃走向蕭清月,眉眼含笑。</br> “去望風谷的路上,不止一次想給你寫信,我要沒撐過去,大寶小寶跟著你,我才能放下心。”蕭清月看著大宅,有種恍若隔世之感,靜靜開口。</br> 陸璃白她,“你們一個兩個,別太過分,自己的孩子自己照料,嫌朝兒不夠我操勞的?”</br> 蕭清月笑,同陸璃往里走,兩人細聲說著話。</br> 李易領著袁晁,跟在后面。</br> 老頭子黏小寶,李易有心給他安排別的住處,但袁晁肯定不會去,再不情愿,李易也只能讓袁晁住在清月的院里。</br> “小姐!”</br> 垂花路前,夏靈啞著聲,紅著眼睛看蕭清月。</br> “我不在的時候,叫你勞累了。”蕭清月擦了擦夏靈的眼淚,清眸柔和。</br> 夏靈泣不成聲,“是我的錯,竟連梁寧汐都認不出來。”</br> 蕭清月抱住她,“我之前中毒,性情有變,你又哪會往梁寧汐身上想,夏靈,你已經做的極好了,別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br> “真要怪,也是我教會梁寧汐讀書識字,讓她能模仿我。”</br> 夏靈摟緊蕭清月,大哭出來。</br> 陸璃和李易在一旁,給兩人騰出相聚的空間。</br> 屋里,唐藝夢探頭往門口瞧,“這怎么還沒來?”</br> “哪有那么快,清月和夏靈肯定是要說會話的。”溫媱捏李潤的手,一臉的無奈,臭小子現在每頓一碗飯,放下碗后,多一粒米都不吃,這手明顯瘦了。</br> 李朝見眾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悄往門口挪,他又不是黏母妃,把他拘屋里做什么,這么久不見大寶皇姐小寶皇姐,不去迎迎,兩人不理他怎么辦。</br> “朝兒。”唐歆剛出聲,就見李朝往外跑。</br> “小藝,快攔住他。”唐歆站了起來,要袁晁沒跟著,朝兒去就去了,但袁晁把小寶當袁文姝,朝兒跑過去親近,指不定被怎么著。</br> 唐藝夢動作很快,在李朝出院子前,把人按住了。</br> “母后,救命!”</br> 余光瞧見陸璃,李朝扯著嗓子喊。</br> 唐藝夢把人提起來,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叫的這么慘,不打一下怎么行。</br> 小寶撲閃眼睛看著袁晁,“這里沒有拐子,袁爺爺你就讓我下去。”</br> “袁前輩,不會不見的。”李易從旁幫腔。</br> 袁晁皺著眉,仔細看了看周圍,他把小寶放了下來。</br> “大寶皇姐!小寶皇姐!”</br> 李朝滿臉興奮的喊,踢蹬著腿,試圖掙脫唐藝夢抱他的手。</br> “朝兒。”</br> 大寶小寶拉著手,跑向李朝。</br> 瞅著小姑娘粉嫩嫩的小臉,唐藝夢有些手癢癢,但看到后面冷著臉的袁晁,唐藝夢把亂動的李朝扛上了肩。</br> 李易交代了,這個人惹不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