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靜靜看著兩人,并未出聲打擾,陸璃現(xiàn)在缺失的,是父愛,而這是他給不了的。</br> 他該慶幸,有那么一個人緩解陸璃心里的傷。</br> 僅飲了一口,陸璃的酒杯就被拿走了。</br> “小氣。”陸璃哼了哼。</br> “嘗個味就行了,那點子酒量,一會又得在我店里鬧,我還做不做生意了。”</br> 老頭將酒碗一并收走,連李易的都沒放過。</br> “你瞅他。”陸璃讓李易看這人多過分。</br> “璃兒放心,我一會就叫都前衛(wèi)來,保管把這打砸的一根完整的木頭都找不見。”李易氣勢洶洶的開口。</br> 陸璃白他一眼,示意李易靠過來。</br> 李易咧嘴,“為你出氣是應該的,真不用客氣。”</br> “有話好說!”李易握住陸璃的手,可憐巴巴的看著她。</br> “緊張什么,衣裳皺了。”陸璃捋了捋李易腰間的皺痕,唇角是壓不住的笑。</br> 李易心口一熱,本想偷親一口,但抬頭就見老頭直盯盯的看著他。</br> 那眼神,活像他撅了他家白菜。</br> 李易歇了偷親的心,正襟危坐。</br> 老頭目光轉(zhuǎn)向陸璃,眼里的兇光瞬間不復存在,那滿臉的慈祥,李易敢肯定,他要跟陸璃告狀,陸璃絕對不信老頭瞪他。</br> “什么茶,聞著有桂花香。”陸璃眸子亮了亮。</br> “鼻子倒挺好使。”老頭把茶壺放下,燙過茶杯后,給兩人倒上。</br> “沒完全曬好,口感可能要差些,先試著喝喝,離開陳郡前,記得過來一趟。”老頭閑聊般的說道。</br> 陸璃端起茶杯聞了聞,眉目漸漸舒展,她淺抿了一口,隨后輕點頭,“還是陳郡的桂花更香。”</br> “再香也沒留住你。”老頭撇了撇嘴,兩人相識多年,關系似父女,又似老友。</br> 陸璃的男裝打扮,哪里糊弄得了有閱歷的人,老頭一開始就瞧出她是姑娘。</br> 從陸璃不俗的氣質(zhì),老頭知道她家世極好。</br> 但認識這么久,老頭并沒有就此事問過陸璃。</br> 他還要點臉,干不出借小姑娘攀高枝的事。</br> 只要陸璃來,老頭就放下所有事,去聽陸璃說話,開心的不開心的,他都愛聽。</br> 老頭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么慢悠悠過下去,但姑娘長大了,家里就不會留她了。</br> 五年前,陸璃跟他告別,說去紫京城經(jīng)商,老頭心里清楚,這是被遠嫁了。</br> 陸璃走后,他不再設座,酒鋪只賣酒,不接待客人。</br> 一年復一年,春去秋來,他始終守在酒館里,盡管沒等來陸璃,但老頭就是不舍得離開,萬一她回來了呢?</br> 她走的那么突然,他還有好些話都沒叮囑。要不如意就回來,這兒能給她落腳,這是老頭心心念念想說的。</br> “算了,不談這個,我給你看個好東西。”</br> 老頭轉(zhuǎn)了話題,生怕讓陸璃情緒低沉,畢竟留不留下,哪由得了她。</br> 她那個父親,就是個混賬東西,多好的閨女,竟然都不知道疼。</br> “太后親筆抄的詞,如何?”老頭獻寶般的把卷軸展開給陸璃看。</br> 李易讓茶嗆了,他抖著肩咳嗽,讓抄詞的人評價自己的字,這可真是……</br> “花了多少銀子?”陸璃接過來,仔細端詳后,看向老頭。</br> 老頭伸出了五個手指頭。</br> “五十兩?”陸璃挑眉。</br> “哪有那么貴,就五兩。”</br> 陸璃表情變了,“你現(xiàn)在行了啊,花五百兩買一首破詞!”</br> 李易瞪大了眼,五百兩?</br> 臥槽!這么值錢!!!</br> 動動筆,就五百兩,李易喉嚨咽了咽,下半輩子可以安心吃軟飯了。</br> “太后的筆墨,值這個價。”老頭把卷軸小心收好,放進匣子里,生怕茶水打翻弄濕了,他清楚陸璃什么世面都見過,他得送個她喜好,又可以典當?shù)摹?lt;/br> 五百兩少了,這首詞,老頭花了一千兩,幾乎是他大半生的積蓄。</br> 陸璃氣的胸口起伏,徑直走了。</br> 李易拿著老頭硬塞給他的匣子,追了上去。</br> “府衙的官吏每天不知忙的什么,竟由這些商販大肆攬財!”陸璃憤怒出聲。</br> 李易眼觀鼻,鼻觀嘴,靜靜說了句,“璃兒,這個價,不貴……,當代太后,傳奇人物啊,她的筆墨五百兩應當?shù)摹!?lt;/br> 陸璃一個眼刀甩過去,“你以為那是真的?”</br> “啥?”李易眨巴眼,“假的?”</br> 李易拿出卷軸打開,仔仔細細看了幾眼后,他撓了撓頭,朝陸璃憨笑,“字挺好看的。”</br> 陸璃默默無語,抬腿上了馬車。</br> “別氣了,我一會讓人把店抄了。”李易攬住陸璃,笑哄道。</br> “媳婦,你的字很值錢啊,啥時候有興致送我?guī)赘保课乙粶寿u出天價。”</br> “嗷!別揪!不賣了,我留著傳兒子!!!”李易連聲求饒。</br> 被他這么一鬧,陸璃心里的氣惱消了不少。</br> “我回頭會叫人看顧。”李易拉住陸璃的手指,輕輕晃了晃。</br> “他一向精明。”陸璃抿了抿唇。</br> “我也精明,但面對愛的人,總想竭盡所能,為了逗她歡喜,哪管會不會被騙。”</br> “變著法夸自己。”陸璃靠在李易胸口,“我以前沒這么嬌弱,陸子重的態(tài)度,我自小就知道,只是你的愛,讓我起了奢求,渴望圓滿。”</br> “謝謝娘子的認可。”李易下巴蹭了蹭陸璃的腦袋。</br> 陸璃美目流盼,唇角揚了揚,“這世間,并非只有生父才是父親。”</br> 李易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原定的禮得加幾成,免得老頭子瞅他不順眼,該大氣的不能省!</br> 一回去,顧不得歇息,李易圍著樹誦讀,這場景,要讓都前衛(wèi)看到,一準給他請高僧做大事,明顯撞邪啊。</br> 街市的喧囂,隨著太陽落下,逐漸安靜,夜幕一降臨,一隊人悄悄潛出了院子,他們分三個方向,快速移動。</br> 夜色里,他們?nèi)缤眵取?lt;/br> 很快,其中一隊來到了東城門,他們瞇緊眼,看著值守城門的守衛(wèi),按動了袖箭。</br> “有刺客!”</br> 一聲高喊,火光立馬升起,將城門處照的如同白晝。</br> 黑衣人剛拔出刀刃,可不等他們上去拼殺,大量腳步聲從他們身后響起。</br> 弓弦拉動的聲音,在夜間清晰入耳。</br> 黑衣人面色劇變,不好!他們進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