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兒，彭御史那個人，我是有些了解的。”</br> “平日雖瞧著正氣，但暗地里腌臜事也沒少做。”</br> “他和太上皇來往不密，像這種為太上皇死諫的事，除非鬼附身，不然，完全沒可能。”</br> “可今日偏就發(fā)生了。”</br> “緊接著又是綏安縣一事，這其中想來有所關聯(lián)。”</br> “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所圖定然不小。”</br> “幕后之人敢這么打皇上的臉，其勢力……”盛父瞇了瞇眼，“你近日能不出府就不出，免得被卷入進去。”</br> 李易點了點頭，面色有幾分凝重。</br> 對彭御史血濺壽宴一事，他事先竟連半點異常都沒察覺到。</br> 他如今埋在建安的人手，遠不是以前能比。</br> 可見對方有多深不可測。</br> 下了馬車，李易往后走了走，他和蕓娘沒乘坐同一輛，蕓娘和盛母在后面的馬車上。</br> 盛母一直小聲寬慰蕓娘，生怕她被彭御史自刎的畫面嚇到。</br> “劍兒，讓人煮點安神湯。”</br> 走之前，盛母不放心的一再叮囑李易。</br> 李易連連點頭，馬車走后，李易看向蕓娘。</br> 蕓娘笑了笑，“回建安后，我是矯情了不少，但還不至于連點血都見不得了。”</br> “去忙自己的事吧。”</br> “不用把心分我這。”</br> “宮里規(guī)矩森嚴，又大，娘子定走的累了。”李易刮了刮蕓娘的鼻子，把人抱了起來。</br> “歡吉，讓廚房熬些溫湯來。”</br> 李易一邊朝里走，一邊對歡吉說道。</br> “司侍郎，我真沒……”</br> “可我想把你放手心寵著。”李易望著蕓娘的眼睛，“盛家小姐應該是高傲的，嬉笑間，靈動隨性，純摯而熱烈。”</br> “臉上永遠帶著女兒家的嬌俏。”</br> “而絕不是……”李易抿了唇。</br> “娘子，你曾受的苦，我會盡余生去撫平。”</br> 蕓娘抱了抱李易，“我聽過很多甜言蜜語，但你說的，最動人心。”</br> “把我放下，去忙吧。”</br> “我可不想擔紅顏禍水的罵名。”</br> 李易一笑，“田戒他們哪用得著事事交代，送你回去的空閑，我還是有的。”</br> “至于別的……”</br> 李易咬了咬蕓娘耳朵，“那確實有點難度。”</br> “誰讓娘子叫人欲罷不能呢。”</br> 蕓娘在李易腰間輕掐了掐，“別逗弄我。”</br> 李易大笑，把蕓娘抱進屋，膩纏了片刻后，他去了書房。</br> “百官才出宮，按理事情還沒有外泄，各處可有談論的？”</br> 李易抿了口茶，看向田戒。</br> 田戒神情凝重，“大人，已經在建安傳開了。”</br> “速度極快，民意沸騰，都在罵朝廷狗彘不若，君王昏庸無能，兇殘暴戾。”</br> “籌備已久啊。”李易眸子抬了抬，“彭御史那，不必費心了。”</br> “首尾絕對處理的很干凈。”</br> “立即讓人去綏安縣。”</br> “我有種感覺，那里會是關鍵。”</br> “幕后之人策劃這些事，目的絕不是毀皇帝的名聲那么簡單。”</br> “已經讓人去了。”田戒皺了皺眉，“大人，建安形勢明顯不對了，你可要暫且先避避？”</br> 李易搖頭，目光遠眺，“所謂富貴險中求，我們未必不能借對方的手，來達成自己的目的。”</br> “推波助瀾一把。”</br>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br> 李易緩緩出聲。</br> “再就是盯住右相。”</br> 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李易換過衣物，偷偷出了司府。</br> 光聽是不夠的，你要親自去看，去感受，那樣做出的判斷，才不會偏離軌道。</br> 酒樓大堂里，李易壓了壓帽沿，他周邊是三三兩兩的食客。</br> “以前還以為皇上和太上皇不同，是個賢明的君王，沒想到，也是這般不堪。”</br> “為人子，囚禁自己的父親便罷了，這病了，居然還不讓太醫(yī)去診治。”</br> “天家無親，不假啊。”</br> 一個身著藍衣的青年，帶著幾分失望道。</br> 他一側的漢子嗤笑，“你是從哪座山上下來的？”</br> “龍椅上那個人，又不是第一次做這事。”</br> “太上皇居于長秋殿，宮里人的行蹤，全由皇上拿捏。”</br> “哪里翻得起風浪。”</br> “攤上這么薄情不孝的兒子，就是哪天暴斃，也不奇怪。”</br> “科考舞弊案，你不會真以為和那人無關吧？”</br> 漢子意味深長，眼里透出譏諷，“太上皇不過是一次次替他背鍋。”</br> “那個人啊，無情著呢。”</br> “快小聲些，叫人聽到，可不得了。”青年神情緊張，立馬看了看左右。</br> “怕什么，他做的，我們還說不得了？”</br> “這也不是什么隱秘，外頭人都知道。”</br> “你出去聽聽，誰心里不憤懣。”</br> “我看啦，還是趁早換皇帝算了。”</br> “瞧這日子，是非把人逼成匪寇！哪里給了活路！”</br> 漢子甩開青年捂嘴的手，激動起來，“我就問你，我哪一句錯了？”</br> “皇上若不是做的太過分，彭御史會血濺壽宴？”</br> “綏安縣的田戶會被逼反？”</br> “那些，都是無辜的人啊！”</br> “駐軍過去，會死多少？”</br> “血流成河，尸橫遍野！”</br> “白骨一眼看不到邊啊！！！”</br> “今天是他們，明天呢？明天是不是就到我們了！！！”</br> “屠刀真的很遠嗎？”</br> “暴虐無道，昏庸無能，他配嗎？他配在那把椅子上嗎！”</br> 漢子青筋暴起，咆哮出聲，接著嗚嗚痛哭。</br> 大堂安靜了，所有人都看著漢子，不知道該斥責，還是跟著憤怒。</br> 心像被什么捏著了，隱隱喘不上氣。</br> 類似的情況，在不同的場所發(fā)生。</br> 明明是艷陽天，可建安格外沉悶。</br> 李易在逛了酒樓、茶館、戲園子、街市、小巷后，回了府。</br> 究竟是太上皇的人，還是……和他一般的。</br> 李易緩步走向院子，沉思著。</br> “回來了，用過飯沒有？”</br> 蕓娘放下賬本，迎向李易。</br> 李易牽起她的手，朝椅塌走去，“喝了不少茶水。”</br> “歡來樓的老板，罵我窮酸，連飯都吃不起，娘子，你改天把他收購了，我讓他看著我吃！”</br> 李易憤憤開口。</br> 蕓娘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br> 李易斜瞅她，一把把人抱了起來，“盛老板，你是不是也這么想的？”</br> “有心沒膽。”</br> 蕓娘環(huán)著李易的脖子，笑吟吟的啟唇。</br> “可覺得餓，廚房有溫著飯。”</br> “沒多大胃口，先陪我說說話。”李易抱蕓娘坐在椅塌上。</br> “娘子，建安或許另有一股勢力。”</br> “藏的很深，企圖很大。”李易低語，眉宇間有著憂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