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天亮,唐歆醒來時,鋪在地上的被子,已經被李易收了起來。</br> “似乎沒有昨日那么燙了。”</br> 李易收回手,“今兒想喝什么粥?”</br> “和昨晚一樣就好。”</br> “要求真低,也好,容易養活。”李易扶唐歆坐起,在她身后放了個軟枕。</br> “昨晚,我已經讓人往大乾去了信,給你大哥報個平安,不過,一時半會的,我們還沒法走。”</br> “我昨日強勢把你帶回來,各方視線都被吸引到靖安侯府。”</br> “我得安排妥當了,才敢送你回去。”</br> “讓你憂心了。”</br> “大早上的,這么客氣,可不讓人愉悅。”李易靠在唐歆一旁,“我倒是希望你欠我的越多越好,還不了,就只剩下以身相許了。”</br> 李易絲毫不掩飾對唐歆的意圖。</br> 唐歆在李易的眸光下,無法保持從容,耳根已經紅透了。</br> 李易喉嚨微動,要不要這么誘人啊!</br> 克制住犯罪的沖動,李易咳了一聲,“凌家一直是偷藏你,他們不會承認萬安寺那些護衛,是凌家的人。”</br> “而我也不知道你是唐家的大小姐,不過是聽琴聽入了迷,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搶了回來。”</br> “晚些,我會入宮,求皇帝為我們賜婚。”</br> 唐歆眸子抬起,“賜婚?”</br> “對的,名分定下來,我也不怕你跑了。”李易笑的盎然。</br> “……”</br> “李易……”</br>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唐家點頭了的。”李易眸子濕漉漉看著唐歆,無害的開口。</br> 唐歆白了他一眼,“別鬧,你是打了什么主意?”</br> “嗯……”李易頭靠在唐歆肩上,“一來氣死凌誼。”</br> “二嘛,我把事情越放在明面,凌家背地里就越不敢搞動作。”</br> “靖安侯的夫人,他們誰要胡言,我惱怒,也合情合理。”</br> 李易握住唐歆的手,眸底是深深的寒意,唐歆即便現在身份沒爆出,后面肯定隱瞞不住。</br> 她被囚禁幾月,什么難聽的話都會出來。</br> 同李易相靠,唐歆放下憂慮,他在,她只需要養好身體。</br> 喂唐歆喝完藥,給她漱了口,見她睡了,李易才出了屋。</br> 著人通稟后,李易就在宮外等。</br> 不多時,一個太監出來,領著李易往御書房去。</br> “參見皇上。”</br> “免禮,今日怎么有空過來,可是遇著難事了?”</br> 皇帝合上奏折,對昨日萬安寺的事,他已經知曉了。</br> “是,臣想求皇上賜婚,臣年紀不小了,侯府冷清,該添些人口,熱鬧熱鬧。”</br> “這是瞧上哪家的姑娘了?”皇帝興致盎然,態度隨和。</br> “就昨兒臣從萬安寺帶回來的女子。”</br> “你這是胡鬧!”</br> 皇帝聲音里染了一分威嚴。</br> “你一個侯爺,天子近臣,婚配的,當是名門貴女。”</br> “皇上,臣在外,日日惶恐,鮮少能安眠,但她的琴聲,讓臣心里安寧。”</br> “臣本也只是想納做妾室,但她的模樣,氣度,實在不像尋常人家養出的女兒。”</br> “最讓臣顧慮的,還是那些看守她的人,臣本只是尋覓琴聲,但他們一見臣,二話不說,就持劍沖了上來。”</br> “招招狠辣,擺明了是要滅口。”</br> “此女身份絕不簡單。”</br> “若只是納為妾室,臣擔心會惹上麻煩,也怕囚禁她之人,會暗中操作。”</br> “臣鮮少動心,這次……”</br> 李易說到這里,低了低頭,透著幾分少年的扭捏。</br> 皇帝揚了揚唇,江晉前面的話,只是個合理的理由,真正的原因,還是看上了人家姑娘,不愿讓她做妾。</br> 甚至為了給她臉面,不惜求他賜婚。</br> 經歷了滅門慘事,人變了不少,男女之事上,竟還是這般純情。</br> 江家的特色啊。</br> “你可想清楚了,朕原是打算把林將軍的女兒許給你,你若執意娶那姑娘,這門親,可就結不成了。”</br> “臣求皇上成全,臣喜歡她彈的琴,想日日聽著,夜夜睡個安穩覺。”李易聲音微微低沉。</br> “也罷。”</br> 皇帝大手一揮,就給李易賜了婚。</br> 李易前腳出宮,后腳這消息就傳開了。</br> “靖安侯,他這是魔怔了不成?”</br> “不說娶高門貴女,他好歹家世要清白,這一眼就瞅準了?還是個來歷不明的。”</br> 對李易的做法,眾人是紛紛搖頭,如此由著自己的喜好來,可見他們先前是高看了。</br> “公,公子。”</br> 凌誼的書房,侍從輕輕出聲。</br> “下去。”</br> 凌誼緩緩吐字。</br> 等人都退下后,凌誼捏緊了桌角,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求圣旨!!!</br> 眸子泛紅,凌誼眼里閃著殺意。</br> 李易的這舉動,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br> 看著墻上掛著的畫,凌誼眸子幽沉。</br> “你這到底是怎么想的!”</br> 林勁沖進靖安侯府,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李易。</br> “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你竟要娶做正妻!”</br> “這些年,你在外,就是這么長進的!”</br> 李易沒答話,只是將手里的箭射出。</br> 看著中了靶心,李易這才轉過身,“不然呢?娶妻不就是娶合自己心意的。”</br> “我看她極喜,至于旁的,很重要?”</br> “沒有雪中送炭,我不需要錦上添花。”</br> “你!”</br> 見李易頑固,林勁憤然甩袖走了。</br> 李易接著搭弓射出一箭,放下手,他斂了斂眸,這個都宣城,真正掌控的人,不是凌家,而是皇帝。</br> 他會查不出唐歆的身份?</br> 早在天亮前,他就把事情知道了個透徹。</br> 萬安寺不是自己要去的,是茅風強拉,他不勝其煩才點的頭。</br> 旁人可能心計深沉,但茅風,公認的傻犢子。</br> 所以這事不是他刻意謀劃,他是真的被琴聲吸引。</br> 之后的種種,也是被事態逼迫。</br> 他要知道唐歆的身份,就不可能去求賜婚了,是真看對了眼,江家本來就多癡情種,這不稀奇。</br> 更離譜的都有過,因為瞧上的姑娘定了親,不吃不喝三天三夜,跑寺里出家了。</br> 李易求賜婚,想氣死凌誼是真,但更多的,是為了不讓人猜想,若他進都宣城,目的在唐歆,那么,他怎么可能是江晉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