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豐旗的眸子,李易揚了揚唇。</br> “豐旗,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不定是好事。”</br> “但總比不明不白,日日懸著心強。”豐旗看著李易,不容他閃躲。</br> 李易在靜默片刻后,緩緩開口,“我們如今,徹底捆綁在一起,而你也沒讓我失望。”</br> “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就……”</br> 李易抬手,解下面具,“這張臉,沒動刀之前,邱叔說同蘇元帥有七八分相似。”</br> “蘇家所有人死了個干凈,獨獨那蘇元帥的獨子,被人偷換出了楚國。”</br> “從未止休的追殺,一次又一次,在刀口求生。”</br> “幾十萬人的血,匯流成河。”</br> “豐旗,這仇,這份恨,我讓楚氏滾下龍椅,過分嗎?”</br> 豐旗瞳孔大張,他不是沒猜想過司劍的身份,但從沒有往蘇家想過。</br> 蘇家,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沒了。</br> 太上皇動的手,怎么可能會留活口。</br> “你?!”</br> “你是蘇閑?”</br> 豐旗滿臉震驚。</br> “蘇家沒覆滅前,我是叫這么個名字。”</br> 豐旗盯著李易,久久說不出話來。</br> 他和李易,相處這么久,也算了解了,這神情,語氣,不是玩笑。</br> “這怎么可能呢?”</br> “蘇閑,蘇閑……”</br> 豐旗嘴唇不停蠕動,有千萬句想問,卻一句都問不出來。</br> “我口中的邱叔,他原來的名字,你可能更熟悉,蘇元帥的弟弟,謝策。”</br> “需要我把人請來,讓你驗驗真假?”</br> “不必了。”豐旗眼簾低垂,蘇家竟然還有人活著。</br> “司劍。”</br> “你想坐那把龍椅嗎?我雖力微,卻愿效死。”</br> “噗!”</br> 李易剛進嘴里的茶水,噴了出來。</br> “蘇家對你有大恩?”</br> “你是不是魔怔了?”</br> 李易斜瞅豐旗,之前還一副絕不受奸人利用的姿態,轉瞬就要跟他造反,咋還有變臉比他快的。</br> “沒人比你更有資格討伐楚氏。”</br> “也只有你,能收攏民心,激起他們的不忿。”</br> “蘇家,是百姓心中的神。”</br> 豐旗低緩出聲,帶著悲意。</br> 蘇家若在,楚國哪里會是這般模樣。</br> “豐旗,哪本圣賢書,教你造反的?”</br> “算計都察司的時候,不是膽氣十足,怎么這會,反倒怯了。”豐旗凝視李易,“楚氏既疑心蘇家有反意,你索性就反給他看。”</br> “虎父無犬子,蘇元帥用兵如神,你應該也差不多哪去。”</br> “如今,皇帝正對你信任,只要握住兵權,江山易主,未必是難事。”豐旗目光深遠。</br> 李易探了探他額頭,“摸著倒是不燙。”</br> “怎么大白天說起了胡說。”</br> “我對楚國的江山,毫無興趣,回歸故土,只是叫二帝為他們所犯下的罪孽,贖罪。”</br> “蘇家已經沒了,你面前的這個人,只是司劍。”</br> “待這邊事了,我就會帶盛蕓離開。”</br> 豐旗張了張嘴,近乎急切的開口,“這楚國,唯有你……”</br> “待了好一會了,我該回去了。”</br> 李易轉過身,不等豐旗把話說完,大步就朝外走。</br> 腳步間,沒有一絲遲疑。</br> 豐旗艱難抬起上半身,看著李易離開的身影,眸子暗了暗。</br> 只有司劍的身份,才可以重聚人心。</br> 蘇家的形象力,從未真正消退過。</br> 司劍,我要如何說服你?</br> 豐旗悵然一嘆,少頃,眼里重新凝聚鋒芒。</br> 出了屋,走了幾步后,李易輕揚嘴角,嘖嘖,這可不是他唆使的,豐旗這家伙,不是個正經迂腐書生啊。</br> 居然鼓動他造反!</br> 一日為臣,終生為臣,李易一片赤膽忠心,豈是他能撼動的。</br> 好吧,事實是,只有經過幾番磋磨,達成的目的,才會尤為珍貴。</br> 李易得讓豐旗覺得,都是他百般勸說,相逼,自己才不情愿圖謀楚國江山的。</br> 冰涼的東西落在臉上,李易抬頭看去,紛紛揚揚的大雪說下就下了。</br> 伸手接住一片飛雪,李易目光遠眺。</br> 下雪了,又將會是新的一年。</br> 璃兒她們,一切安好嗎?</br> 還有唐歆,你究竟在何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