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冷宮出來,李易就去了昭南苑。</br> 陸璃正逗著孩子,見他進來,眼里有笑意,“來瞧瞧,朝兒今日比昨天可是有了不少的變化呢。”</br> 李易笑著走過去,“不還跟個小猴子一樣。”</br> 在陸璃的眸色下,李易立馬嬉笑,“嗯,變了不少,瞧這眼睛,昨兒就沒這么大。”</br> 陸璃白他一眼,她指的是膚色,越發白嫩了。</br> 至于眼睛,哪里有變化了。</br> 握了握小嬰兒的手,李易把他抱到一旁,扶陸璃起來走走。</br> 這個時間,他是真不愿意走。</br> 但陸璃生子的消息,勢必傳到了大皇子那里,他不會坐以待斃,只會加快動作。</br> 戰亂,受苦的從來是萬千百姓,李易有悲憫之心,他既然爬到了這個位置,就該對他們負責。</br> 需得盡快平亂。</br> “可做好了安排,準備何時動身?”</br> 走了一會,陸璃被李易抱回床上,看著李易,陸璃輕輕啟唇。</br> 兵權絕不能落在一個人手里,不用鄭家,李易就得自己親自去了。</br> 不擔心是假的,刀劍無眼,戰場上瞬息變化,危機隨時可能出現,誰也不敢保證能活著回來。</br> “約莫兩日后。”</br> 撫了撫陸璃的臉,李易有些歉然。</br> 陸璃闖鬼門關給他生孩子,如今才幾日,身體都未休復,自己卻要丟下她,遠行他處。</br> 不僅沒盡到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反而要累她擔憂。</br> 李易心里泛起酸澀。</br> “李易,你雖不是皇帝,但差別已經不大了,既站在了這個位置,擔的便是黎民百姓。”</br> “自古君王輕民放縱的,有哪一個得了好結果。”</br> “一個人有野心是無可厚非的,但只有野心,他是站不穩的。”</br> “護好大家,你才護得住小家。”</br> 陸璃靠在李易懷里,緩緩說道,她和李易之間從來不需要過多言語,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所想。</br> 戰場殘酷無情,由不得分心,陸璃不希望李易心里懷揣著對她的歉疚。</br> 他們享受了常人享受不到的,當付出的時候,便該去付出。</br> 世間之事,往往都有一個公平。</br> “璃兒,你生來,可能就是母儀天下的。”李易擁著她,低喃,冷靜自持,高貴雍容,深明大義,你永遠可以信她。</br> 無論何時,她都不會拖你后腿。</br> 陸璃輕笑,“應該沒哪個皇后會同太監廝混在一起,還有了孩子,母儀天下,我是擔不起了。”</br> “李易,平安歸來,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br> 李易埋首在陸璃頸窩,“頂多也就是結果不如意,我不會輸的。”</br> “途經虞川,那里的蠶絲,最是細軟,等得勝歸來,我就給你定制幾件帶回來,定會極為舒適。”</br> 在陸璃唇上親了親,李易扶她躺下。</br> 外面還有一堆事等著安排,他在宮里已經待了這么許久,該出去了。</br> 讓宮人好生伺候,李易邁步出了昭南苑。</br> 八衛是不可能全部帶走的,撐死了一半,少了一半的人,紫京城勢必空虛薄弱。</br> 李易凝眉,手指輕敲大腿,若鄭家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就別怪他用收割武器當閻王了。</br> 去都前司之前,李易去了趟唐家。</br> 他這次要見的,是唐老爺子。</br> 唐正浩在前面給李易引路,快到門口,他給李易提了個醒,“別看爺爺以前修身養性,溫文儒雅的,頗有智者風范。”</br> “但那都是老黃歷,這幾年,他的脾氣越發暴躁,房里隨處可見戒尺,你小心些。”</br> “這被抽了,可是白抽。”</br> “是嗎?”李易輕笑,不以為意,但一進去,瞧見唐老爺子拿著戒尺等著他,李易嘴角不由抽了抽。</br> 這特么不會是想給他先來上一頓,再談話吧?</br> 李易看向唐正浩,唐正浩一臉愛莫能助,眼神示意李易自求多福,帶上門,他走了。</br> 這說什么都不能留啊,爺爺現在抽人,大開大合,那是逮著人就下手,他可不想被李易牽連。</br> 就李易那張嘴,不斷幾根戒尺都瞧不起他。</br> “太師,身子骨瞧著,十分硬朗,完全不像外面說的那樣孱弱。”李易見唐老爺子打量他,似在瞅哪個地方適合下手,不由扯了扯嘴角,干笑。</br> “干什么來的?”唐老爺子手輕拍戒尺,瞅著李易,眼神實在不算友善。</br> 這個奸猾的小子,唐老爺子是真想試試他皮肉緊不緊實。</br> 李易眸子眨了眨,這等老狐貍面前,還是有什么說什么吧,在他面前耍心眼,不亞于螳螂擋車,不自量力啊。</br> “是這樣的,太師也知道大皇子那反了,朝廷出兵是肯定要出兵鎮壓的。但情況呢,你也清楚,除非是想讓鄭家徹底掌控大乾,否決這兵勢必不能由鄭家那里出。”</br> “我手頭倒是有八衛,只是,這是用來防守紫京城的。”</br> “若我帶走一半,難保不會有人借機生事。”</br> “就是朝臣,怕也會個個心思浮動,這就需要太師出山鎮住他們了。”</br> 唐老爺子戒尺拍在桌子上,“上前來。”</br> “太師,我在這站著挺好,小子年輕,不耳背,你盡管說。”李易呲牙。</br> 傻子才過去呢,不定聊著聊著,就一戒尺抽了過來,必須要保持個安全距離。</br> 唐老爺子哼了哼,倒是沒強求,“你是對付得了鄭家呢,還是對付的了大皇子?”</br> “實不相瞞,小子覺得他們都是垃圾,只是不愿生靈涂炭。”</br> “年紀不大,人倒是狂妄。”唐老爺子起了身,“回去吧。”</br> 他原還打算同李易談談,但這會已經失了興致。</br> “太師,小子不是信口開河的人,我知道你心里,對如今的大乾,是哀大莫過于心死。”</br> “你瞧不見他的希望了。”</br> “但皇上不行,還有太子,他有無限的可能,若由你一手管教,不摻雜那些酸儒,未嘗不能創出一個盛世。”</br> “太師,你就真的甘心見大乾衰頹毀滅嗎?”</br> “小子想請你隨我走一趟,見一個物什,那是我說這些話的底氣。”</br> “到時,你若還覺得我癡心妄想,不用你趕,我自個圓潤的離開。”</br> 李易神情認真,跟唐老爺子相對,目光絲毫不退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