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爸不行了。我求劉隊長，讓我回來，讓我穿上警服，最后去看他一眼。我甚至都給劉隊長跪下了。”小齊抹了抹眼淚。“我知道，那時正是關鍵的時候，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可以將劉希剛、王力迪和他們的整個毒品交易網一網打盡。可我真的堅持不住了！我爸媽生我養我這么大，我作為他們唯一的兒子，不能給他們養老送終，我算是什么兒子？我算是什么警察？我做這一切，又他媽有什么意義？”
    “你先坐下！”韋良指了指翻倒在地上的椅子。他很同情小齊，但是面對犯人，絕不能心軟，起碼在語言和表情上，不能露出同情他們的樣子。
    小齊乖乖的坐下了，他臉上沒了怒氣，也沒了眼淚。事已至此，他認命了。不管抱怨也好，生氣也好，后悔也好，全都沒了意義。
    “說說你和文志義之間的事。”過了好久，韋良才從對小齊的同情中回過神來。
    “嗯！我愿意盡自己最后一點力，把文志義和王力迪的事全告訴你。我相信，憑我掌握的這些證據，他們倆都要把牢底坐穿。”小齊對著韋良堅定的點了點頭。
    韋良也點了點頭。他相信小齊，一個做了八年臥底的警察，良知是不會泯滅的。小齊背叛，是因為他看不到希望了。
    “先說說文志義吧，他是不是情魔？”韋良開門見山的問道。既然選擇相信小齊，那也就沒必要跟他兜圈子玩什么心理戰術了。
    小齊搖頭：“他不是。”
    “為什么這么肯定？”
    “我認識他沒有八年，也有七年半，我太了解他了。他大智若愚，看著又蠢又笨，但實際上城府非常深。在你們警察看來，他是個毒販，是個壞人。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壞人，他只是迫不得已走上這條路。他沒有害人之心，否則的話，在五年前，他就已經可以干掉劉希剛和王力迪了。他也具備了掌控毒品交易市場的實力。他不想殺人，才會拖這么久。”
    “什么叫迫不得已？”
    “他十歲的時候，他爸就死了。他爸叫文華，你應該知道，當年長田劫案的劫犯之一。之后他母親帶著他改嫁，但是他繼父非常不喜歡他，經常背著他母親揍他。十三歲的時候，他離家出走了。他在街頭流浪，為了保命，才加入到劉希剛那一伙。從此之后，跟毒品打上了交道。但是他沒有吸過毒。”
    “你剛才說，文志義具備了掌控整個毒品交易市場的實力？”
    小齊點點頭。
    “那也就是說……”
    “不，我只知道一部分。貨源以及所有上線、下線，都掌握在文志義和王力迪手里。”小齊知道韋良要說什么。
    “你的條件是……”韋良不相信小齊會這么干脆，他認為小齊一定會跟他講條件。
    “我沒條件，我是，我曾經是警察。”小齊自豪的說道。
    韋良不知該說什么，小齊是個好警察，就憑他在毒販身邊臥底七年，都足以證明他是個好警察。可惜，小齊父親的去世，成為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你真的肯如實交代，我會為你爭取減刑的。”韋良真誠的說道。
    小齊也看出韋良的真誠了，他很感激的看了韋良一眼：“謝謝你，但是，我用不著了。如果你愿意幫忙，我希望……算了。”
    小齊想為文志義爭取減刑，可文志義說到底是個毒販。
    韋良知道小齊要說什么：“我會考慮的，但那得看他的態度。”
    “讓我跟他談談。”
    “好！”韋良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韋良拉開大門，沖門口的老鷹等人說道：“帶文志義來。”
    很快，文志義也被押進了審訊室。韋良退了出來，讓文志義和小齊單獨聊聊。不過審訊室里有攝像頭和錄音設備，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實施監控著。
    嚴冬目不轉睛的盯著監視器。韋良不想看，也不想聽。他點著一根煙，慢慢的朝門口走去。他需要透透氣，他為小齊難過。任何人，包括韋良自己，都沒有信心可以臥底八年。說不定，韋良連三年都挺不住，就會叛變。
    外面剛下過雨，一股清新的草木香味。韋良深深吸了口氣，這清新的味道，能讓他頭腦保持清醒。
    一輛出租車停在警局門口。車門打開了，走下來的居然是劉隊長。
    “喲，你在這呢。太好了，省著我進去了。”劉隊長笑呵呵的跟韋良打招呼。
    “怎么，你不是去國家電網應聘了嗎？”
    “嗯，我去了，但人家不招人。”劉隊長仍保持著微笑。
    “那……”
    “我在電網旁邊的建設銀行找了個保安的活兒。你猜怎么著，我剛面試完，遇到我閨女來銀行取錢。閨女跟我說話了，她說：‘爸，你怎么在這？’你聽著沒有，閨女管我叫爸，我還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理我了呢。”劉隊長險些哭出來，他太激動了。
    韋良替他感到高興，這是很關鍵的一個轉變。劉隊長的閨女，是家里的頂梁柱，她說話一向很有分量，媽媽和弟弟都聽她的。閨女還認劉隊長這個爸，那老婆和兒子的態度也很快就會轉變過來的。
    “我閨女還帶我去找房子。她給我租了一個100多平的公寓，一年租金十萬，還有五萬的押金。我嫌貴不想租，我閨女已經替我把錢都交了。到底是親閨女啊，別看我跟她媽離婚了，別看我從小到大沒管過她和她弟弟，可閨女啥時候也忘不了親爹。”劉隊長越說越激動。
    韋良拍著他的肩膀，安慰著他。
    劉隊長深吸幾口氣，平復了情緒：“對了，我來找你，是跟你說正事的。”
    “什么事，你說。”
    劉隊長吞吞吐吐，似乎很難開口：“那個，那個，小，小……”
    “小齊？”
    “嗯，小齊。你能不能，能不能……”
    “高抬貴手？”
    “嗯，高抬貴手。畢竟，畢竟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早點讓他回來，根本不會發生現在的這種事兒。”
    韋良沉默不語，就算劉隊長不來為小齊求情，韋良也沒打算難為小齊。小齊雖然叛變，但他只是文志義的打手，沒有參與任何毒品交易。
    “還有這個。”劉隊長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檔案袋。他怕被雨淋濕，始終緊緊揣在懷里。
    韋良不用問就知道，這是小齊的檔案。韋良接過檔案：“我還以為你已經燒了呢。”
    “燒檔案，那是做戲給你們看的。我怎么可能燒掉檔案呢，這是一個警察的命啊，比命還重要！”
    韋良認同劉隊長的話。
    劉隊長轉身，慢慢的往路邊走：“幫我照顧照顧他，法律不外乎人情，全當是看我的面子。”
    “嗯，你放心好了。你，不跟緝毒隊的兄弟們打個招呼嗎？”韋良鄭重的回答。
    “不用了，我怕看見他們我受不了，我不能當著那幫小子的面哭，太丟人了。”劉隊長頭也不回的說道。他不回頭，是因為他已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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