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四季青公司的商務車司機把他們送到了三亞市人醫。</br> 葉春景連連道謝之后,叮囑他先回酒店,便抱著柳湄去掛了急診。</br> 值班醫生一通詢問和檢查后,寬慰道,“沒事,就是在海邊受涼了,掛水還是打針吃藥?掛水的話,人馬上就舒服,打針吃藥效果要慢一些。”</br> 柳湄這時已經清醒了不少,蔫蔫的道,“那就掛水吧,我明天還有正事。”</br> 葉春景捏了捏她的蔥指,“哪有什么明天,天都快亮了。”</br> 柳湄看著他,眼神溫軟,“謝謝你,葉春景。”</br> 葉春景擔不起這聲謝謝,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br> 醫生正在開處方,葉春景忽然想到了什么,期期艾艾的道,“醫生,她剛剛懷孕了,麻煩你開藥時注意一下。”</br> 他的脅下忽然傳來銳痛,柳湄惱怒的擰著他腰間的軟肉,怒目而視。</br> 醫生隨意應了聲“是嘛?”果真重新開出了方子。</br> 半小時后,皮試顯示沒有異常,急診護士給柳湄把水掛上。</br> 葉春景把帶來的毛毯墊在椅子上上,扶著她坐下。</br> 中年護士大姐笑吟吟的看著柳湄,“你先生很疼你啊,把你當寶寶一樣!”</br> 柳湄訕訕的笑了笑,沒吭聲。</br> 葉春景在柳湄身邊坐下,閉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傷口處新的疼痛,將她打著點滴的手小心翼翼的托過來,放在自己的腿面上,輕撫著,“疼嗎?”</br> 柳湄垂眸,櫻唇抿成一條直線,默然收回自己的手。</br> 葉春景心里一疼,臉上頓時生起幾分落寞。</br> 柳湄的另一只手在身側的輸液椅扶手上拍了拍,嗓音溫涼,“坐這邊來吧。”</br> 葉春景鼻頭一酸,“嗯!”撩腿就挪了過去。</br> 他將柳湄的小手小心的握著,“湄湄你閉上眼睛養養精神吧,水掛完了我會叫護士來換的。”</br> 柳湄屬實困得不行,聞言,腦袋靠在頭枕上,眼皮緩緩耷了下來。</br> 葉春景識趣的把她的手放回毛毯下,薄唇在她頰上落下一吻,“放心,我就在你身邊。”</br> 天色欲曉,急診輸液室里的病人不多,四下里沒什么擾人的雜音。沒過多久,柳湄像是睡著了,腦袋蔫蔫的從頭枕上往外側滑下。</br> 葉春景飛快的挪到另一邊的椅子上,肩頭接住她的腦袋,像是忠心耿耿的橋墩,承接著他生命里的至重。</br> 膝蓋處再次撕裂般的痛,葉春景苦笑,這點傷,比之湄湄心里的痛,又算得了什么。</br> 梅青,唔,梅姐姐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我的報應。但愿這些報應,能一點點救贖我的罪過吧。</br> 阿彌陀佛。</br> 葉春景收回心神,視線盯著輸液管上方的茂菲氏滴管(滴壺),感覺流量似乎大了一點,湄湄可能會覺得不舒服,手背下針的地方一定會疼,還會淤青的吧。</br> 他保持身形不動,伸手夠著了流量調節器,將滴速調到最低,以至于差不多2小時后,第一瓶水才掛完。</br> 葉春景按下呼叫鈴。</br> 中年護士大姐姐疾步而來,核對了姓名之后,給柳湄換了水。</br> 大姐姐并沒有急著走,看著茂菲氏滴管有些奇怪,抓起流量調節器才一臉恍然,剛要調大流量,葉春景阻止道,“請姐姐不要動,就讓它滴慢一點兒。”</br> 大姐姐放下調節器,莞爾,“是你自己調小的吧?我就說嘛,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別人兩瓶都掛完了,你們才一瓶。一般人都是偷偷把流量調大,希望掛水的時間越短越好,我今天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流量調成最低的,你真是太慣老婆了。”</br> 柳湄從昏睡中醒來,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br> 大姐姐沖她笑了笑,“你老公好疼你啊,連掛水都舍不得讓你受苦!”</br> 柳湄看著她的背影,擰眉,偏頭轉向葉春景,“嗯?”</br> 葉春景搖搖頭,“沒什么,可能是大姐姐看到其他的女病人沒有老公陪著,有感而發吧。”</br> 一瓶水下去,柳湄的體溫幾乎恢復了正常,臉上的酡紅消褪不少,唇片有了點血色,整個人也精神了很多。</br> 葉春景把保溫杯遞到她的唇邊,“湄湄喝點水吧,嘴唇上都結皮了。”</br> 柳湄托著杯底,試了試水溫,幾大口喝個精光。</br> 葉春景接過杯子,起身,忽地一個踉蹌,“哦,腿麻了。湄湄等我一會兒,我去找大姐姐再要點水。”</br> 片刻之后,葉春景帶著保溫杯回來,坐在她另一側,“不再睡一會兒?”</br> 柳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看吊瓶里的水,“天都亮了,還有兩瓶啊?哎,真耽誤事。”</br> 葉春景繃著臉,“起碼今天上午,你哪里都不準去,等掛完了水,回去好好睡一覺,下午看情況再說。”</br> 柳湄眉眼一彎,葉春景看的心里一呆,差點沒滾出淚來,他好久沒有看到湄湄的笑臉了!</br> “我哪有那么嬌氣嘛?”</br> “不行就是不行,不信你就試試!”</br> 柳湄扶額,“好吧,算你狠,再等一會兒,我給張清山打個電話說一下。”</br> 葉春景嗯了一聲,抓過她的手,“這還差不多。”</br> 柳湄的小手撫著他的膝蓋,嗓音軟了幾分,“我先前燒糊涂了,但是印象里是被你抱過來的,你…傷口要不要緊?”</br> 葉春景無謂的笑了笑,“才多大的事啊,我根本就沒放在眼里。”</br> 也是,他哪里把自己的傷口放在眼里了,只是幾次三番疼在心里罷了,死鴨子嘴硬。</br> 他單手將柳湄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腕、手背和指節上緩緩摩挲,垂眸注視,眼底清亮,身子也莫名打著顫。</br> 柳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葉春景,你在想什么?”</br> 葉春景悶悶的道,“我在想,假如有另一個男人這樣撫著你的手,我將怎么辦?”</br> 柳湄臉上一怔,“那你想好了嗎,怎么辦?”</br> 葉春景幾乎是咬牙切齒,“他哪里碰到你了,我就把他哪里剪掉,就用那種彎頭剪!”</br> 柳湄根本不知怎么接他的無厘頭的蠢話,想了想,跳開了這個無聊的話題,“葉春景,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我真的懷上了,你怎么辦?”</br> 葉春景眼眸對上她的視線,“這有什么好想的,生下來唄,那是我們的孩子啊,親生的!”</br> 柳湄兩眼直直的盯著他,“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葉春景何嘗不知道她的意思,垂眸,從胸腔里呼出一口氣,“湄湄,你可以說我無恥,可以鄙視我貪得無厭,可以罵我渣,但是,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心里,只要你愿意,你就是‘她們’的老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