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景按亮燈,捧著她的臉問,“阿姨怎么了?”</br> 戴鳳書眼底清亮,鼻翼翕動,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以前我燉的湯,我媽能吃下大半,但現在吃的越來越少了,昨天幾乎都沒動。”</br> 葉春景拇指抹除她眼尾的晶瑩,“我才離開三天呀,你的臉好像就瘦了一圈?”</br> 戴鳳書答非所問,“我去找醫生了,醫生說,我媽,我媽本來就是活一天賺一天。現在的情況,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一年半年,讓我及早的準備后事。”</br> 葉春景安慰道,“書書,事已至此,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我可以肯定,有你天天陪在身邊,阿姨最后這段時光應該是她這輩子過得最舒心最幸福的日子,所以,你大可不必太過悲傷,繼續陪阿姨走完這段日子就好。”</br> 戴鳳書吸著鼻子,抬腕,把他捧著自己臉的手扒了下來,“我先燉湯,可是,我也不知道燉的有沒有用。”</br> 忽而,戴鳳書抱著葉春景的肩,拼命忍著抽噎,“葉春景,我快沒媽媽了……”</br> 葉春景心里濕濕的,大手緩緩的撫著她的腦袋,她的背,嗓音異常溫厚,“書書不怕,你還有我。”</br> 片刻之后,葉春景坐在一邊,看著戴鳳書手腳麻利的燉湯,輕聲提醒道,“書書,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有些事你可能需要提早準備。比如,阿姨是在醫院還是回到家里走完她的一生?再比如,墓穴的事也該考慮去做了。”</br> 戴鳳書收拾完,洗凈手,挨著他坐下,葉春景自自然然的攬著她的腰。</br> “你說的兩件都是大事,但第一件事,我現在暫時還不好跟媽媽提,我不希望媽媽知道她快要離開我了。”</br> “人到這個時候,往往意識會非常清醒準確的,你即使不主動問,阿姨也能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br> “那我就等一等再問媽媽的意見吧。墓地的事確實要準備了,我想這幾天就回一趟老家,順便找一找不歸家的爸爸,我就不信媽媽在閉眼之前都見不到他。”</br> “你定好時間,我陪你回去。”</br> “真的?”</br> “我說過,你還有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還想當面罵一罵你的渣爸。”</br> “葉春景,謝謝你,但我爸是個老賭棍,有一點錢都會在牌桌上輸個精光,從來舍不得在我媽媽身上用一分錢,你千萬別惹他。”</br> “為嘛?”</br> “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我的…”</br> “書書,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男人。”</br> 戴鳳書的臉悄然一紅,眼底浮現一抹感激,“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們的關系,否則,以他的脾性,他追到天邊都會問你要錢。我到現在都不敢告訴他我在哪里上班,要不然,他很可能會像吸血鬼一樣找上門。”</br> 葉春景沉吟道,“那最近你免不了要跟你渣爸打交道啊,你最好多個心眼,比如,把阿姨的醫療費發票好好收著,沒準到時候會派上用場。”</br> 有了他的安慰和開導,戴鳳書的情緒漸漸好轉了起來,鞏義敲門進來的時候,她已經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了。</br> 鞏義一進門,就像個二逼小丑似的抻著脖子瞟向內間,像只好奇的鴨。</br> 葉春景沒好氣的懟道,“想進就進來,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很猥瑣啊?”</br> 鞏義齜牙大笑,“我不是擔心你們,啊,你難道不懂?”</br> 葉春景撩腿走向外間,“書書,你今天別給鞏義代做早飯,他一肚子的粑粑,餓不著。”</br> 鞏義大咧咧的往沙發上一坐,兩腿敞開成一個八字,視線瞧著里間,“書書你別聽他的,我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對吧,你怎么能聽一個外人的鬼話虐待親哥?”</br> 戴鳳書被他這話氣笑了,“真真沒跟你一起過來?”</br> 鞏義承應,“她知道了我們的考核分值領跑之后,徹底變成懶婆娘了,書書我跟你說,真真要是有你一半好,我特么寧愿吃粑粑!”</br> 葉春景狡黠一笑,沖著辦公室外叫道,“真真,這么早啊!”</br> 鞏義一嚇,瞬間臉上發白,急偏頭,驚恐的看向門口,半晌才明白自己被葉春景擺了一道,頓時罵罵咧咧,“狗逼,還是哥們嘛,我特么給你嚇個半死!”</br> 葉春景剔看他一眼,“你還知道怕老婆啊?”</br> 鞏義切了一聲,擼起袖子指著胳膊上的一大塊青紫,“有什么辦法,命苦!這娘們動不動就把我身上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不像你命好啊,一個個都是媽媽咪呀愛寶寶一樣愛你。”</br> 葉春景暗搓搓的撫著胳膊上被駱秋紅咬出血的傷痕,乜斜著眼睛,“你來這么早干嘛?不會就是為了蹭早飯吧?”</br> 鞏義涎著臉,“教練們把上兩個月的考核分私下里都算出來了,我和真真這組領先,你幫我問問黃經理下一步的安排唄。”</br> 葉春景哼了一聲,“你這么著急搶班奪權?”</br> 鞏義訕笑,“接班人的事暫時不敢妄想,但是主管的帽子肯定跑不掉了吧,趕緊幫我問問,我特么天天盼你回來。”</br> 葉春景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黃經理昨夜2點多才睡,現在正睡得香,要問你自己問,我怕她把起床氣撒在我頭上啊。”</br> 鞏義迅速抓住了他話里的重點,狗眼瞬時瞪得闊大無比,“臥槽!你咋知道她2點才睡?臥槽臥槽,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金枝玉葉的大小姐也叫你推倒了吧?”</br> 戴鳳書恰巧端過來一大碗香噴噴的面放在葉春景面前,面上鋪滿了腰片和青青白白的蔥花。</br> 面對戴鳳書惑然的表情,葉春景剜了鞏義一眼,“你特么胡說什么呢,領導之間談工作談到很晚太正常不過了,有問題嗎?”</br> 鞏義像個大馬猴竄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搶面,“昨晚正好消耗過多,補一補,嗐,嗐,借我補一補!”</br> 戴鳳書抬足在他腳面上跺了一腳,“你的在案板上,自己端去!”</br> 鞏義倒抽一口涼氣,“喂!你待親哥是什么態度啊!”</br> 說著,識趣的走進里間,心里已經做好了被戴鳳書歧視、虐待的準備,可是一看到自己那碗面同樣盛滿了腰片,頓時開心大叫,“真不愧是親妹子,待親哥這般好!”</br> 葉春景偏頭看著戴鳳書,“你的呢?一起吃吧,吃完了我陪你一塊去給阿姨送早飯。”</br> 戴鳳書眼皮一挑,一臉的難以置信,“真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