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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時候的陌桑，總是眉目含憂，側(cè)頭對她道：“美景，你看，這條路好長好長。通向的，是我們不知道的黑暗。”
    小美景一臉無奈地看著他：“這么黑暗，那咱們回家吧？”
    陌桑輕輕搖頭，望著天空道：“御前獻(xiàn)藝有賞，拿了再回去。”
    美景：“……”
    外界都說，京城名士陌桑一身風(fēng)雅，如高嶺雪蓮，神圣不可侵犯。也只有她知道，那人邋遢又不修邊幅，時而視金錢如糞土，時而愛慘了大堆的糞土。
    她永遠(yuǎn)猜不到那人下一刻會說出什么話來，就像永遠(yuǎn)學(xué)不會他全部的東西一樣。不過光是一些皮毛，已經(jīng)讓她受益匪淺。
    可惜師徒情分只有四年。
    “可收拾好了？”宋涼臣在門口問了一句，打斷了她的思緒。
    美景抬頭，朝他笑了笑，轉(zhuǎn)了一圈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裙子：“好看么？”
    這套衣裙和頭面都是她見過最華麗的，應(yīng)該是襯得起王妃的身份。
    宋涼臣打量她一番，卻好像不是很滿意，走過來將她拖拽在地上的挽袖給扯了，又取了她頭上一大堆沉重的金釵，換了玳瑁簪和兩根簡單的金鑲玉簪子。
    “這樣便好。”
    美景哭笑不得，去鏡子里看了看：“不會太素了嗎？”
    “最華麗的當(dāng)是皇后，你戴那么多東西也沒用。”他道：“走吧。”
    準(zhǔn)備這么久都白費了啊，美景撇嘴，跟在他身后出去，上車。
    每年藩王進(jìn)京面圣都是很盛大的事情，跟她以前作為琴童進(jìn)宮可不太一樣。剛開始美景還有些緊張，但是宋涼臣竟然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馬車上一路跟她討論最近府里的菜色，搞得她想嚴(yán)肅一點都不行。
    “王爺不該提點提點妾身等會要做什么嗎？”美景皺眉。
    宋涼臣道：“站在本王身側(cè)這么簡單的事情都需要提點？”
    “那萬一遇見什么人，需要行什么禮之類的，妾身一無所知。”
    “不用操心。”宋涼臣淡淡地笑了笑：“除了皇上和皇后，你看見任何人都只用頷首便好。”
    這么厲害？美景咋舌，宮里身份尊貴的藩王應(yīng)該很多吧，甚至還有皇妃，她都只用頷首？
    事實證明宋涼臣當(dāng)真沒有騙她，在宮門口下車，迎面就遇見了幾個王爺模樣的人，身側(cè)都各自帶著王妃。還不等她猶豫要怎么行禮，那一個個的便先上來朝他們屈膝。
    “見過燕王、王妃。”
    面前的齊王看起來有三四十歲了，笑得臉上全是褶子，瞇起來的眼睛悄悄打量了宋涼臣一圈，恭維地道：“燕王爺一表人才，實在是年輕一輩的表率啊。”
    宋涼臣有禮地頷首，卻連笑都沒怎么笑，禮數(shù)做周全了，便帶著她往宮里走。
    “爺。”美景忍不住小聲道：“您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太好吧？”
    聞言，宋涼臣斜了她一眼：“在這地方想左右逢源的人才是找死，你別說話，跟著本王就好。”
    美景有點驚訝，這話說出來的一瞬間，她恍然覺得他好像又變回了沙場上那個運籌帷幄的宋監(jiān)軍。這人身上真是充滿了矛盾，幼稚起來跟孩童無異，認(rèn)真起來，卻也當(dāng)真有統(tǒng)帥一方的氣度。
    在進(jìn)宮之前，美景從來沒發(fā)現(xiàn)燕王原來是藩王之中最有地位的王爺，如宋涼臣所說，站在宮廷之中，無論誰過來寒暄，她都當(dāng)真只用頷首便好，其余人反而對她殷情有加，逢迎不已。
    給她找了個安靜些的位置坐下，宋涼臣道：“我過去跟人說話，你在這里休息一會兒，無論誰來，端著架子別理就是。”
    那頭有太監(jiān)在等他，想必也該是宮里的人找他有事。美景當(dāng)即點頭，乖乖地坐在旁邊看著。
    宋涼臣轉(zhuǎn)身往庭院當(dāng)中走，有穿著銀白色四爪龍袍的少年在等著他，見他來了，還拱手作了禮。
    那樣的衣裳，應(yīng)該是皇子才能穿的，沈美景摸著下巴打量。
    宋涼臣臉上帶著淺薄的笑，身子始終站得筆直，不靠不倚，也不知那皇子說了些什么，反正他的表情是始終未變，不阿諛也不顯得失禮。
    這樣的燕王爺看起來別有一番魅力，仿佛不管四周多繁華嘈雜，他也能守著自己的一方凈土。
    “如今可真是英雄出少年。”身邊突然響起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嚇得美景回過了神，側(cè)頭看過去。
    竟然是古將軍的夫人熊氏，抿著唇在她身邊坐下來，眼睛盯著那邊的宋涼臣道：“不過短短幾月未見，世子爺已經(jīng)成了王爺，也更加成熟穩(wěn)重了，此番面圣，定然能得皇上嘉獎。”
    看著她，美景就想起在王府里那一場斗舞，忍不住再往旁邊一看，果然，古修容正笑瞇瞇地看著她：“燕王妃，好久不見。”
    這地方都能遇見熟人，美景莫名地放松了一些，朝她一笑：“古小姐安好。”
    古修容也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的臉道：“王妃的傷好了，果然是國色天香。上回本來想去王爺府拜見的，哪知等了許久也不見王妃回來，便錯過了。”
    原來上次跟宋涼臣回府的竟然是她么？美景一愣，繼而失笑：“那天出了點事情，今日再見也不遲。古小姐可選到了如意郎君？”
    古夫人抿唇，眼睛依舊盯著宋涼臣，淡淡地道：“她看誰都不順眼，又不愿嫁人為妾，就只能等著留成老姑娘了！我可真替她羨慕王妃您啊，這么年紀(jì)輕輕，就能坐上燕王正妃之位，來這皇宮之中面圣。”
    許是顧忌她如今的身份，古夫人表情收斂了不少，但是話里依舊是酸溜溜的。
    美景挑眉，也沒打算搭理她，倒是旁邊的古修容十分尷尬地小聲道：“母親日夜為小女子的婚事操心，言辭難免不當(dāng)，還請王妃恕罪。”
    “無妨。”美景笑了笑：“古小姐以后，說不定會等到很好的姻緣。”
    不愿為人妾室，那她和宋涼臣和離之后，正室之位不就空出來了么？古家與宋家一早便有聯(lián)姻意愿，現(xiàn)在也算是她讓個位了。
    這樣想著，美景便垂了眸子。
    那頭的宋涼臣跟人說著話，時不時往她這邊看上一眼，見她神色不太好，忍不住跟著微微皺眉。
    “燕王在看什么？”七皇子瞧著他，順著目光看了過去：“可是覺得古家小姐和燕王妃很聊得來？”
    收回目光，宋涼臣搖頭：“內(nèi)子小氣，與任何女眷都合不太來。”
    微微一愣，七皇子低笑：“還有這樣的女子？怎堪為人正室？”
    宋涼臣笑而不語，瞧見七皇子眼里的試探，卻是直直地回視過去，半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堪不堪為正室，那也是他說了算。
    七皇子尷尬地別開眼，小聲道：“別怪我沒提醒王爺，紅顏禍水最是要不得，容易被人捏住把柄呢。”
    “多謝七皇子。”宋涼臣頷首，余光瞧著美景那頭，終于還是轉(zhuǎn)了身回去。
    美景左翻右翻都沒找到酸梅包，心里正難受，又不好當(dāng)眾嘔吐，小臉煞白煞白的。偏生古修容好像十分喜歡她，抓著她便不停地問一些舞蹈方面的技巧。她應(yīng)付著，也沒敢讓人瞧出來端倪。
    正想找借口遁走呢，四周光線突然一暗。美景抬頭，就見宋涼臣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她，伸手過來，塞了東西在她手心。
    “王爺。”古夫人瞧見他便是一喜，拉著古修容便行禮：“好久不見了。”
    宋涼臣朝她點了點頭，算是回禮，然而一句話也沒多說，看了美景一眼便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