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月不滿地嘟囔了一句,一下坐起來。
“娘娘。”綠衣湊到她跟前來,“咱們到了。”
“到哪兒了?”
“這會兒已經(jīng)午時了,咱們到鎮(zhèn)上了,君上吩咐歇息用膳后再出發(fā)。”
蕭如月推開小窗往外頭看去,明晃晃的太陽在頭頂上,她這是一睡便睡了一早上么?
她正出神時,一個腦袋忽然湊到她眼前,“丫頭,你可算是醒了。”
蕭如月嚇一跳,拍拍心口,“雅音姐姐,你出現(xiàn)之前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梁丘雅音姑娘攤手,沖著身后喊了一句:“老狐貍,快給你家的寶貝準(zhǔn)備吃的。孕婦吃得多。”
話音落,車門從外頭拉開,宇文赫探個頭進來,沖蕭如月伸出手,“下來休息吧。”
蕭如月揉了揉有些沉的太陽穴,到底是往前湊去了,宇文赫便一把將她抱下了車。
綠衣跟在后頭,崇越把她接下來了。
銀臨看了看自家娘娘,再看看崇越,搖搖頭自個兒跳下車。
說到崇越,倒是要多說兩句的。
之前崇越不是在宮中當(dāng)羽林衛(wèi)的副統(tǒng)領(lǐng)當(dāng)?shù)耐茫袢找淮笤鐓s出現(xiàn)在了隨行的隊伍之中,蕭如月好奇問了一句,這少年便一本正經(jīng)道:“崇越生是君上的人、死的君上的鬼,主上走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為此皇后娘娘也要冷汗一把。
總覺得這詞好像是有哪里不對。
這個鎮(zhèn)子離京城也就半日的路程,不算太遠,行人經(jīng)商來往也多,客店用飯的客人不少。
小客棧的老板正在柜臺后邊撥弄著算盤,一道陰影忽然就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他一抬頭,便見一名眉目清秀如畫的少年站在柜臺前,身穿白衣,左眼下有顆淚痣,明明是個男孩子,五官卻偏偏要比女孩子還要柔美。
“掌柜的,麻煩準(zhǔn)備二十個人的飯菜,外加一間客房。”
老板愣了愣神,連忙說道,“客官要這么多人的飯菜,后廚就我家老婆子一個人,這一下子怕是趕不及。”
“無妨,我們這里有廚娘,人手管夠。”卻聽得另一個輕緩磁性的男聲從外頭傳來。
這聲音不知怎地,就是好聽。
老板伸長脖子越過柜臺前的少年看去,便見那是一個穿著寶藍色絲綢深衣的男子,這人生得目若朗星,不說話時光是一個眼神便叫人忍不住膝蓋發(fā)軟,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叫人低頭臣服的霸氣。
這一身深衣只在腰間系著淺青色束帶,并沒有其他花紋,穿在這人身上卻生出了華彩一般。
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女子,挽著婦人的發(fā)髻,穿了身寬松的錦衣,臉上蒙著面紗,一雙眸子朝這邊看來,仿佛凝了盈盈春水,面紗下的面貌也不知有多么驚人。
“掌柜的,還不快點吩咐下去,我家主上和夫人都餓了。”白衣少年崇陽不悅地皺了皺眉,拿劍在柜臺上敲了敲,掌柜的這才回過神來。
忙道:“是是是,小人失態(tài)了。客官們里邊兒請。”
那身穿寶藍色深衣的男子自然是宇文赫,他身邊的蒙面女子也是蕭如月無疑,而蕭如月之所以會蒙著臉,是因為宇文赫剛把她抱下車,就二話不說地把這面紗蒙到她臉上,還說:“我的夫人的美貌決不能給別人瞧了去。”
蕭如月哭笑不得。
只能在心里頭暗暗腹誹:這一出門便原形畢露了。
梁丘雅音也在后頭大搖其頭。
這會兒宇文赫和蕭如月進店落座,其他人也跟著入內(nèi),不大的小店一下子就塞滿了人。
這家店是前哨好不容易找到的,要位置不那么偏、口碑不錯又還暫時沒人的,主上的命令有點復(fù)雜,執(zhí)行起來有些困難。
店里人手不夠,宇文赫的的護衛(wèi)們一部分在周圍布防,幾個人便問了老板馬草在哪里,便自行去喂馬了。
綠衣也帶著崇越上后廚幫忙起來。這么多人要吃飯,一個人自然是忙不過來的。
王尚書和其他兩位工部的官員坐在一起,都是文人,趕路對他們來說八成有些吃不消。但因為與君上同行,帝后都沒說話,他們自然不敢有怨言。
蕭如月原本是挨著宇文赫坐的,梁丘雅音卻故意擠過來,沖宇文赫瞟了一眼,“我說妹夫,我要和我們家丫頭說說話,你別偷聽。”倒是差使起宇文赫來了。
崇陽這護主的少年就不樂意了,當(dāng)下就說道:“梁丘姑娘,對我們家主上客氣些。”
梁丘雅音擺擺手,外頭一個護衛(wèi)走進來,把一張紙條遞給了宇文赫,什么都沒說。宇文赫看了看,隨即收在手里邊,又看了崇陽一眼讓他一起出去了。
“丫頭,我還是沒想到辦法。”梁丘雅音語重心長,說話時眼睛一直注視著蕭如月,“這件事我覺得應(yīng)該讓你知道的,我……瞞不下去了。”
“我知道。”蕭如月淡淡點頭。
“啊!你……也是哦。”梁丘雅音從驚訝到平靜,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你準(zhǔn)備好了?”
蕭如月點點頭,面帶微笑:“我心里清楚的。無論如何,我都會和他在一起的。”
梁丘雅音雙唇蠕動了一下,還想說什么,但最終卻什么都沒說。
宇文赫很快去而復(fù)返,他一回來,梁丘雅音便走了,到王尚書那邊去坐去了,她全然不把自己當(dāng)個姑娘家,興高采烈地與王尚書談?wù)撈鹆讼虢o他兒子王大公子娶個什么樣的媳婦兒這件事。
午飯過后,宇文赫便把蕭如月給趕到樓上客房去歇息。那間客房原來就是給她準(zhǔn)備的。
蕭如月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死活拖著宇文赫陪她一起。某君上哪里受得了皇后娘娘威逼利誘,一下子就投降了。
梁丘雅音姑娘還暗暗吐槽了句:沒出息。
到了樓上,關(guān)上門,宇文赫一封信遞給了蕭如月,“唐敬之來消息了。”
“韃靼人終于有動作了?”
她問著話,已經(jīng)迅速看了起來。
唐敬之在信上說山林里無緣無故出現(xiàn)了食肉的毒蟲子,疑似蠱蟲。他抓了幾條,卻沒認出來到底是什么蟲子。
普通的毒蟲和蠱還是有區(qū)別的。
尋常的毒蟲天生地養(yǎng),縱然會害人也是天性如此;蠱蟲就不同,會被練成蠱的多半是大兇的蟲子,練成蠱之后還會聽從主人的調(diào)派,聽從指令辦事。
這才是最大的差別。
沒見過的毒蟲,無緣無故大量出現(xiàn),那就有可能不是無緣無故的了。
蕭如月和宇文赫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宇文赫說道:“咱們還有一樁事情要解決,只能盡快解決這邊的事情再趕過去了。”
蕭如月表示同意。
歇息了一個時辰又繼續(xù)出發(fā)了。
出發(fā)之后,蕭如月把梁丘雅音叫到馬車上特意說了這件事,梁丘雅音思忖片刻,說道:“唐敬之雖然不著調(diào),但關(guān)鍵時刻還是挺靠譜的。要不是藥王谷的醫(yī)仙怎么可能收他為徒。”
蕭如月“噗嗤”笑了,“這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夸獎。不過唐敬之聽見了八成會開心。”
“快別提那件事了。說起來我就心涼。”
蕭如月見她一臉無奈,也就不再說,主動把手伸給她,“雅音姐姐,連日趕路的話,我不想拖了大家后腿。”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我早就準(zhǔn)備好了。”梁丘雅音自然明白她這是什么意思,她從自己隨身的腰包里拿出一個青釉無花紋的小瓶子放在她手中。
蕭如月拔出瓶塞嗅了嗅,欣然眉開眼笑,“多謝雅音姐姐。”
梁丘姑娘一臉更加深沉的無奈。
這一個兩個的都這樣,讓她老人家都替他們操碎了心。
這一路上幾乎不再停歇,馬不停蹄,到日落時才趕到宿頭。
連續(xù)趕路三日,青陽縣已在望。
青陽縣的災(zāi)情從周邊現(xiàn)成便能看出一二來,一個縣城鬧了災(zāi),百姓流離失所在所難免。
他們趕在天黑前進了縣城,城里頭也是一派凋零衰敗的景象,客棧已經(jīng)不開了,老板就坐在門口唉聲嘆氣,罵縣太爺不作為,就知道花天酒地找女人。
崇越和綠衣上前去詢問狀況,那客棧老板一見是陌生外鄉(xiāng)人,警惕的都不說話了,一副生怕他們這些外鄉(xiāng)人會把他的話傳出去害了他的模樣。
綠衣忙說:“老板別誤會,咱們家主子是來探親的,但是遇上災(zāi)荒之年,親人沒找到。城里就您這一家客棧還有人,能否先讓我們住下?”
綠衣是個面善的姑娘,她這么一說便十分有可信度了。
就在老板還遲疑著的時候,宇文赫和蕭如月也都下車了。
客棧老板見他們衣著不凡,尤其是宇文赫那一臉叫人無法抗拒的威嚴(yán)時,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這才讓宇文赫這一行人進店。
客棧里連個跑腿的店小二都沒有,老板苦哈哈說道:“這災(zāi)荒之年,年輕人能出去逃荒的都出去了。誰還留在這里等死。”
“那老板你怎么沒走?”
“這是我那老父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死也要守著。”老板說得斬釘截鐵。
宇文赫笑贊了句:“好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