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心念所及,眸光流轉,蕭如月壓下眼底的寒意,朝太皇太后微微一笑,“皇祖母放心,這件事臣妾會向君上提起的。”
身為皇后,向君上提出擴充后宮這是本分。
至于宇文赫要怎么做,就不是她能夠左右得了的。
本分盡到,至于能不能達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期望,這就不是她能夠保證的。
“娘娘,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能是……您,不要放在心上。”出了露華殿,銀臨替蕭如月打著傘。
她大抵也是覺得,太皇太后向皇后娘娘提出這種要求,委實不太好。
誰都知道君上對皇后娘娘一往情深,一心一意只看一人。多年來君上清心寡欲,后宮形同虛設。若非皇后娘娘的出現,君上還不知道要清心寡欲多久。
但換言之,一國之君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又是那么的不容易。
銀臨心中暗暗嘆口氣,把傘往蕭如月頭上又移了一點,直到把她整個人都罩在傘下的陰影之中。
“嗯,這件事本宮會親自同君上說的。”
自始至終,蕭如月臉上都只有淺淡的笑意。
午膳時,宇文赫是回邀鳳宮來吃的。
銀臨這回倒是一句話都沒有提前透露,安安靜靜地守在外邊兒。
用過午膳之后,蕭如月便將太皇太后所說的話,如數向宇文赫說出。當然,包括端云公主與青荷郡主等人進宮面見太皇太后之事,也一并說了。
宇文赫聽完眉頭微斂,“皇祖母當真是這么與你說的?”
“嗯。皇祖母也是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后繼有人著想。”蕭如月柔聲道。
聞言,宇文赫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宇文赫,在經歷過這么多之后,我若還不信你,我又能信誰?”蕭如月笑著打斷他,“不過,太皇太后是為了江山社稷考慮的沒錯,所以她老人家那邊還是要有個交代的。”
“嗯,皇祖母的意思你已經全數轉達了,但最后決定權是在朕的手上,可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宇文赫淡淡道,語氣雖淡,目光如炬。
他的眼中吩咐升起了火苗,璀璨如揉了星光的眸子里,倒映著蕭如月的影子。
蕭如月在他眼中,徐徐笑了。
你可曾遇見這樣一個人。
你在他面前蓬頭垢面也好,赤腳裸足也罷,你無需描眉畫面地精心裝點自己,在他心中你便已是最好的了。
從你之后,眼中再無旁人。
……
午后。
在宇文赫午休結束回去處理朝事之后,蕭如月喚來銀臨,“讓璇璣再以‘梁婆婆’的身份去一趟魏王府。”
“是。”銀臨想到讓“梁婆婆”出現在姚梓妍面前時的情景,便想發笑。
距離上次去嚇唬那個魏王妃姚梓妍已經有些天了,但她一直沒動靜,大抵是仗著有馮玉婷的撐腰,有恃無恐。
這些天,她見皇后娘娘不驕不躁不疾不徐的樣子,心中也是暗暗發緊的。但皇后娘娘向來不打沒把握之仗,她相信皇后娘娘。
今日聽見這個消息,銀臨心中不禁暗喜。
“對了……”銀臨領命轉身離去時,蕭如月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她。
銀臨頓住腳步,不明所以地轉回來,“娘娘還有何吩咐?”
“附耳上來。”蕭如月揚揚手,銀臨便立刻會意,附耳近前。
“這樣,你去幫我查兩件事……”
天氣越發炎熱,衣服一層一層地脫了,料子越換越薄,邀鳳宮里冰塊的需求也是越發的多。
對于冰塊這一點,自然沒有人敢虧待了皇后娘娘。
蕭如月懷孕的征兆,倒是慢慢顯現出來了,已開始有了孕吐害喜的癥狀。
一大早,蕭如月便醒了。睡的不甚安穩,她也索性不睡了。起身梳洗更衣之后傳早膳。
因為開始有害喜的癥狀,早膳做的特別的清淡。
正用著早膳,琉璃閣那邊便來人了,來的正是葉海棠身邊的亞娜。
蕭如月讓銀臨把早膳撤下,亞娜上來便先來一個大禮參拜,“皇后娘娘,我家貴妃希望能得皇后娘娘允準,來向皇后娘娘您請安。”
亞娜跪在地上,聲音平板道。
蕭如月喝了口水權當是漱口,才徐徐道:“才半個多月不見,亞娜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上次在琉璃閣見到你,你臉色好像還有些蒼白。是不是那位馮女醫也給你開了方子。”
“奴婢不敢。”亞娜說了一句無足輕重的話,不算回答但也巧妙地避開了蕭如月的問題。
半個月多不見,亞娜真是脫胎換骨了一般,與之前憔悴緊張的模樣判若兩人。
當然,亞娜為何有此變化她也是清楚的。
蕭如月倒也不惱,放下茶盞,說道:“回去告訴葉貴妃,之前不讓她離開琉璃閣是因為她身子不好,既然已經大好,那就隨她了。這個命令很快便會下達。”
“謝皇后娘娘。”
亞娜向蕭如月行了大禮,便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后,葉海棠便帶著亞娜、馮玉婷以及琉璃閣的幾個宮女上邀鳳宮來了。
今日的葉海棠,不得不說明艷動人。
一身水藍色的齊胸襦裙,用的是深藍色的系帶,挽著水色的披帛,薄如蟬翼的裙身上,繡了大片的海棠花,清新中帶著明艷,令人一眼看去便不能忽視。
尤其是,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及腰長發,半點看不出半個多月前竟然是一頭灰白;臉上皮膚白皙幼嫩勝雪如嬰兒,高高梳起的飛天髻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個人煥然新生。
蕭如月迅速把葉海棠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眼底閃過一抹深意,但很快就用臉上如春風拂柳般的笑容遮蓋了過去。
葉海棠同時也在打量著蕭如月。
皇后今日穿的是一身鴉青色的宮裝,上襦純色無繡花,胸前是一片繡著茶花中極品十八學士的訶子,裙身上繡了些細碎的花草,外頭罩了件大袖衫,大袖衫袖子上繡的也是茶花,但就不是十八學士那樣的精品了。但繡工絕對一流,看一眼也是過目能不忘,回味無窮。
她的皮膚也是白皙的不可思議,雙頰微有紅潤,白皙中透出健康的粉色,這女人的氣色當真好的令人嫉妒。她隨意搭在高座把手上的手從大袖衫之中露了出來,十指尖尖纖細如嫩姜,仿佛一掐就會斷了。
葉海棠心中涌起一番怒意:憑什么她辛辛苦苦才能變成如今的樣子,司徒敏這女人輕輕松松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占盡好處!
但她很清楚眼下是什么場景,怒氣涌到了喉嚨,還是給吞了回去。她嘴角自然地上揚著,按照禮節向蕭如月行禮道,“臣妾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免禮平身。”蕭如月嘴角噙著笑意,待葉海棠站定之后,她便大大方方地把葉海棠又給打量了幾個來回,驚嘆著拍掌道,“馮女醫當真是妙手回春!這才短短一月不到,葉貴妃從頭到腳都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妙手回春都不足以夸獎馮女醫的醫術高明了。簡直是神乎其技啊!”
“皇后娘娘謬贊,微臣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馮玉婷表現的很平靜,仿佛這是天大的一件功德。
但是,葉海棠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到這個程度,背后免不了下一番苦功,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迅速恢復要付出的代價,可想而知。
“馮女醫可不要再謙虛了,若不是你這神乎其技的醫術,本宮哪里能夠這么快就好起來。”
馮玉婷才謙虛完畢,葉海棠立馬就站出來替她說話,說完往李太醫、王太醫那邊狠狠剜了一記眼刀子,好像這樣她便能夠解氣了。
李太醫和王太醫互相對視了一眼,垂頭喪氣,斗志全無地客套道:“馮女醫的確醫術高明,非我等所能及。”
在亞娜來過邀鳳宮離開之后,李太醫、王太醫便被蕭如月給傳召過來了。
兩位太醫眼見自己束手無策的病人,到了一個他們一直看不起的韃靼女醫手中之后,卻迅速康復,心中所受的打擊不言而喻。這對他們的醫術和作為男子的自尊心,都會帶來天大的挫敗感。
此時一聲不吭垂頭喪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在場的太醫可不止他們二位,還有方太醫也在。他是例行公事奉命來為皇后娘娘診脈的,碰上這么熱鬧的一刻,自然多了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座上的蕭如月看了看李太醫、王太醫,又看了看葉海棠,淡然笑道:“葉貴妃,雖說李太醫與王太醫醫術比不上韃靼的馮女醫之高明,未能讓能病體痊愈,但在馮女醫來到之前,卻都是宮中的太醫盡心盡力醫治的,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才是。”
葉海棠一聽這話,臉上變了變,但不好再說什么。她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語氣,說了一句:“臣妾自然是明白的。辛苦兩位太醫了。”
她心里卻在說,你們開的方子,本宮一口都沒喝,若是靠你們,本宮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兩位太醫被貴妃娘娘投來的“溫柔”的眼神輕輕一瞥,不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