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玉聽了只是瞥了一眼，并沒有應(yīng)和。
    一旁的漢子聽完噗嗤地笑了：“謝知青還怕沒有水喝嗎, 多得是人愿意送喲！”
    謝知青沒結(jié)婚前, 明里暗里想要和他談對象的姑娘一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 送水算什么, 最夸張的還有送飯的。每個人每月的糧食都是定量的, 糧票珍貴，能從牙縫里擠出口糧來給別人吃那一定是感情很深厚才舍得。
    真真是讓一干單身漢既羨慕又嫉妒, 大家一樣單身沒對象，但現(xiàn)實就是那么殘酷,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可喜可賀……謝知青終于有對象了。從這幾天的跡象看過來，他又淪落成和他們差不多的待遇，險些沒人送水喝。不過如果他沒有水喝, 中午一塊吃飯的時候，大家也是樂意分點水給他喝的。
    沈衛(wèi)民拇指摩挲著下巴剛冒頭的青茬，來自眾人的調(diào)侃令他仿佛感受謝庭玉正在一點點滲透這個小山村, 在這里扎下他的根。這種感受很微妙。
    他幽幽地道：“玉哥, 你可要記住說過的話。”
    謝庭玉喝完了水擦了擦汗, 又繼續(xù)干活了。
    他和沈衛(wèi)民說：“嗯。”
    ……
    秋收前，葉青水經(jīng)常去水潭網(wǎng)螃蟹，靠它做蟹粉包掙錢。農(nóng)忙起來后，水潭的水也差不多見底, 螃蟹已經(jīng)很少了。她也有一段時間沒去黑市，兜里的存款越來越少。于是葉青水把從倒?fàn)斒掷镔I來的雞蛋腌了，用她的十三香老鹵水來腌。
    一連腌了好幾天, 她揭開蓋子用筷子夾起來鹵蛋變成了深棕色，一根筷頭插穿了，蛋黃同它的外皮似的是一樣的色澤。這鹵蛋跟國營飯店的鹵蛋，不是一個類型的。葉青水把鹵蛋切開拿來拌飯，被鹵汁直接浸泡過的蛋芯柔糯易散，綿軟如沙，又香又下飯。使人吃完唇齒留香。
    拿來蒸著米飯吃，也很夠味。，吃起來香得要命。
    葉青水有預(yù)感，如果一直賣鹵蛋她也能掙錢。
    這種腌制品不容易放壞，而且蛋可比肉好買得多，隔壁倒?fàn)斁陀性丛床粩嗟牡霸础Ｋ帜_麻利地用鹵蛋蒸了碎肉，肉是謝庭玉買回來的。
    她正欲炒個青菜的時候，阿婆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笑吟吟地和她說：“水丫，有人來找你。”
    阿娘說：“難得有女知青來咱這里，還是來找水丫的。她們是你剛交的女朋友嗎？”
    葉青水聞言搖搖頭，她擦了擦手從柴房鉆出頭來看了一眼，是那幾個女知青。
    女知青揚起手里的紙，努努嘴輕聲細(xì)語地道：“葉同志你前段時間說歡迎我來，我們今天就來了。”
    她正經(jīng)嚴(yán)肅地說：“葉同志你說的沒錯，達(dá)者為先，我們不能用學(xué)歷來看人。我們用它來交流交流，今晚你好好做這個，明天我們再來一趟。”
    葉青水點點頭，抓過來看都沒看塞進(jìn)了兜里。她送走了這幫嘰嘰喳喳的女知青之后，又折回柴房搗鼓她的一方小天地。
    這個細(xì)節(jié)的動作，讓女知青們看了不禁心生鄙夷。
    等吃完晚飯葉青水想起這么一件事，抽出兜里被揉得老碎的白紙，不禁彎起眉頭來：
    這群女知青還真是看得起她啊！
    她問謝庭玉：“那個叫何芳的人你認(rèn)得嗎？”
    謝庭玉見葉青水在揉一團(tuán)白紙，他不禁對葉青水收到的“戰(zhàn)書”有些好奇，他是知道一點今晚有女知青上門的事的。畢竟沾了讀書人的事情，芝麻綠豆大的都能被葉媽叨念幾次。他不免多看了幾眼。
    淡黃的燈光照在葉青水的臉上，她的大辮子已經(jīng)散開了，長長的垂到了腰部。口罩也摘了，隱約地能看見那挺翹的鼻。看完白紙后她皺起眉，
    謝庭玉見她興致缺缺的樣子，如同平時背國文一樣，不禁失笑。
    “記得，她爸爸是外交官，爺爺奶奶也是翻譯，要不要……我給你看看？”
    葉青水果斷地拒絕了，拎起筆想了想在白紙上唰唰寫寫。因為明天要趕早去黑市，她寫了會就吹燈，很早上床睡覺了。
    知青點，女知青們熱烈地討論著。
    “出得那么生僻就是我們自己寫，恐怕都沒幾個答得出來。當(dāng)然咱們何芳能寫得出來的，難怪她能被推薦去讀大學(xué)真厲害！”
    有人不由道：“你們會不會太為難她了，葉同志怎么可能學(xué)過那個東西，何芳畢竟是從小耳濡目染的……”
    “我們是幫助她認(rèn)清自己。”
    “沒錯，咱們這回是要幫助她消滅短見，虛心接受別人的意見。”
    孫玲玉說道：“我們知道葉青水肯定寫不出來，要是她能道歉，這件事就揭過了。”
    ……
    次日，葉青水拿著滿滿一壇的鹵蛋進(jìn)了城。鹵蛋是涼的，不像熱乎乎的東西那樣那么容易散開味道。葉青水等了一會才等來客人。
    周恪就跑了過來，他笑嘻嘻地接過葉青水的鹵蛋，聞了聞：“姐姐這次做了什么，好香啊。”
    葉青水讓他留兩個拿回家下飯吃，周恪分走了一半的鹵蛋離開了。葉青水摸了摸自己的蛋蛋們，再看一眼旁邊一如既往賣生蛋的倒?fàn)敚腿欢鹨粋€念頭，不禁問他：
    “要不要咱們合作賣鹵蛋？”
    倒?fàn)斅犃巳~青水的話，起了興趣，“怎么賣？”
    葉青水抿唇說，“以后你把蛋賣給我，再跑我家一趟。”
    倒?fàn)斚肫疬@位賣包子如此暢銷的本事，脫口而出：“好啊好啊。”
    “每只蛋我賣三分錢，你得一分。”
    他聽完話生生哽在喉嚨里，開噴起來：“三分錢一只蛋，你也敢想！”
    生蛋一分錢一只都沒人要，鹵了鹵而已，兩分錢一只估計都都嫌貴，她倒好直接買了三分錢，三分錢可以吃上大肉包子了！還能吃得飽飽的！
    葉青水哦了聲，沒勉強他。
    等了沒一會她的老顧客來了，雖然三分錢一只的蛋貴了點，但是還是有人愿意買。有的人直接當(dāng)場吃了起來，拌著剛從國營飯店買的饅頭吃，褐色的蛋皮剛?cè)胱炖铮腿司蜎]失望。
    那香噴噴的鹵味，征服了他的味蕾，他吃得有滋有味，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兩只！
    “再給我十只，不對，我要完了。”
    于是葉青水的蛋就這樣賣光了。其他猶豫地嫌貴沒買的客人抱怨：“怎么可以這樣霸道——你這一下子買完了讓咱怎么辦？”
    那個客人美滋滋地說：“我再給你五毛錢，這個壇子和壇子里的鹵水都給我了吧。”
    葉青水看了看買蛋的年輕人，只覺得他很有眼光。這鹵汁可是征服過謝庭玉的鹵汁，它才是鹵蛋的靈魂。
    “大妹子呀，你下次啥時候來。下次來了先給我留十只吧，我先定下了啊！”
    “我也要五只！”
    賣蛋的倒?fàn)斢忠淮伪蝗~青水用實力，開了眼界。他后悔了，但他一直沒有機會插得進(jìn)話。他盯著自己腳邊無人問津的雞蛋，感受了一把把板凳坐穿的涼意。
    周恪再回來的時候他拿走的鹵蛋也賣光了，他順便給葉青水遞來了一把散散的零鈔和票據(jù)。
    葉青水摸摸他的腦袋，打開了水壺，里邊躺著兩只肥溜溜的蛋。
    “我知道你肯定沒有吃早餐，快墊墊肚子吧。”
    她看著周恪瞇著眼睛，享受地吃完了鹵蛋，拉手離開了黑市巷。
    “哎——等等呀大妹子，我愿意我愿意！”
    ……
    葉青水想送周恪回家，但周恪垂頭看看自己腳上破舊的草鞋，露出兩只大拇指。他笑嘻嘻地說：“我自己可以走。”
    葉青水說：“沒事，順便而已。讓恪兒試試坐洋車兒的滋味。”
    于是葉青水領(lǐng)著周恪穿梭在小巷子里，他羨慕地摸著洋車兒，硬邦邦地結(jié)實。“謝謝姐姐送我回來，我還是第一次坐這么好的車。”
    車子呼啦地駛過大街小巷，路上碰到以前那些欺負(fù)他的人，周恪心里油然生起了一股驕傲。
    回到破舊的筒子樓下，巷子里被炫了一臉的小孩做著鬼臉對周恪說：“小臭老九坐了洋車兒還是小臭老九。”
    “你們——說什么？”
    葉青水雙手叉腰怒瞪著小孩，黑乎乎的口罩加上她陰森森的語氣愣是把小孩嚇走了。
    “呀留不留基比亞。”葉青水說。
    周恪聽了磕巴了一下，扯了扯葉青水的袖子，“姐姐你平時可不能隨便說這樣的話。”
    葉青水彎下腰來，問：“為什么？”
    周恪的臉突然就紅了，他不太確定地說道：“爺爺說這是不好的話，只能對最親的人說。和別人說了就是很不好啦。”
    葉青水點頭，摸摸他的腦袋：“快回去吧。”
    周家。
    周恪快速地跑回家，踮起腳來從書架上扯下一本笨重的書，他疑惑地攤開來認(rèn)認(rèn)真真地問爺爺：“爺爺，呀留不留基比亞是不是罵人的話。”
    周老頭乍然聽見這句話從七歲的孫子口中冒出，周老頭很嚴(yán)肅很認(rèn)真地看著他，看了半晌。
    周恪吞吞吐吐地說：“今天有人和我說這句話了。”
    周存仁神色古怪地撇撇嘴，“是的，你沒有記錯。”
    ……
    葉青水騎著單車呼啦地回到家，剛進(jìn)門就看見幾個女知青在等著她。
    她擦了把汗，喘了口氣回屋子里翻出了那張紙出來。
    女知青何芳說：“葉同志你那天說的話確實有道理，達(dá)者為先。”
    “別的方面或許我有很多不足，但有一方面我還是很有信心的。現(xiàn)在我也要說一句：葉同志，你要是肯把之前說過的話全收回來，承認(rèn)自己能力不足仍需要虛心學(xué)習(xí)，我就不為難你了。”
    正在往嘴里灌水的葉青水，一口氣還沒喘勻了，差點嗆到。
    女知青們搖了搖頭，對比起胸有成竹的何芳來說，一臉無所謂的葉青水，讓人不禁可憐。葉青水太愛面子了。
    這種盲目自大的表現(xiàn)是錯誤的。她們要幫助葉同志深刻地認(rèn)清自己。
    “何芳你看看她翻譯得對不對？”
    這是一張寫滿了英文的紙，在這個年代極少有人懂得英文，因為用途不是很大，除非專門學(xué)習(xí)的人。
    何芳看完之后，全對，她愣許久才說：“她翻的是對的。”
    這怎么可能？
    葉青水怎么可能會英語呢？
    女知青的表情很復(fù)雜，眼里泄露出驚訝，旋即很快變得不屑，這才是正常的。
    難怪葉青水敢把牛皮吹得那么響亮呢。有一個那么有文化的對象真的是揀了大便宜了。
    她們不假思索地說：“別不會是面子下不去，讓謝老師給你做的吧？”
    葉青水噴了一口水。
    快中午了葉青水還得去做飯，她快速劃著手里的鉛筆道：“是是是，你們說的沒錯。再來一次，我馬上做。話吃回去算什么。”
    “寫不出來我把紙都吃下去。”
    躲在門邊看熱鬧的婷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
    大概是葉青水的語氣太過真實、自信。
    女知青們面面相覷，看著葉青水這么自信的樣子，突然之間心頭冒出一個很可笑的想法：葉青水也許……可能真的會英語。
    等了很久之后，葉青水轉(zhuǎn)著筆，利落把鉛筆放到一邊。
    “怎么這么半天也沒見動靜，沒動靜就算我贏嘍？”
    她站了起來，客氣地說道：“以后要學(xué)會用變化的眼光看待人，人不可能一輩子沒有變化的。”
    葉青水急著去做飯，把這群女知青請出門后，很快去溜進(jìn)柴房做午飯。葉青水不是很愿意讓葉媽做飯，因為她一沾廚房，總愛煮紅薯飯。
    女知青們在走回知青點的路上，議論紛紛面露狐疑：“你們覺得那個真的是她寫的嗎？”
    “我感覺周婷婷說的話好像有點道理，她有沒有文化還不確定，但是真的是讀書人那一套了。”
    “萬一她只是在強撐呢？”
    “何芳，剛剛推著你、你怎么都不吭聲？要是剛才考一考她就知道了。”
    何芳打起精神，強笑道：“我剛剛也被她唬住了，想著萬一她做出來了咱們豈不是太咄咄逼人又丟臉了嗎？”
    所以，葉青水這個女人到底是真有本領(lǐng)還是裝得有本領(lǐng)？大家又一次面面相覷。
    ……
    葉家。
    吃完午飯后，阿娘說：“水丫，阿娘和你一塊去挑水吧，家里的井水干了。”
    葉青水連忙擺手道：“不用阿娘，我去就好。我用洋車兒推很快的，比兩個人一塊去還利索呢！”
    葉媽聽了就不去了，她用拇指點著葉青水的腦袋說：“都是你整天用小謝的車，他今早還問我車在哪里呢！”
    葉青水聽了不禁羞愧，如果她能早一點湊夠買單車的錢就好了。
    按照現(xiàn)在掙錢的速度，她得半年才能買得上單車，而且前提是還得有買單車的批條。如果按照黑市的價格買單車，恐怕一年都買不上單車。
    她要多加努力、趁著謝庭玉離開之前掙出一輛單車才行。
    葉青水把水桶綁在車座上，朝著山里頭一路騎去。
    火辣辣的日頭曬得泥土都裂開了縫，腳踩在地上都嫌燙著鞋。葉青水揀了樹蔭濃密的山路走，但因為貪圖涼快繞了不少的遠(yuǎn)路。
    葉青水來到泉水邊，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大口水。這邊的水源豐沛，但是地勢低、離得遠(yuǎn)，流不到高地的葉家村。因此大隊長才想在巖下打水井，企圖把這片泉水連接著的地下水汲取出來。
    正想裝水的時候，她看見謝庭玉提著扁擔(dān)，沉甸甸的水桶壓彎了尖尖的兩頭。這一瞬間，四目相對，他也看見她了。
    這一刻他的眉目微微彎起，笑容耀眼極了。
    “你來得正好。”
    他挑著水走到單車邊，看見葉青水帶來的兩個空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把空的水桶裝滿水系到車頭，另外兩只水桶綁在車尾。
    葉青水此刻是有些尷尬的，因為她用著他的車去投機倒把，而他卻純靠人力去挑水。
    她摸了摸鼻子，再一次暗暗下定決心，半年內(nèi)一定要掙出一輛單車來。
    她沉默地跟在謝庭玉的身后。
    來到岔路口后，她看見謝庭玉推著車子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繞遠(yuǎn)路。葉青水急忙說：“走近一點的吧。”
    葉青水以為他不耐曬，誰知謝庭玉淡淡地道：
    “沒事，你的臉怕熱，走這條路涼快一點。”
    葉青水聽完后心里嘀咕，真是一只大尾巴狼，他自己就生得那么白平時肯定不愛曬太陽，偏偏推她身上。
    謝庭玉頓了頓，回頭看著葉青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水丫，吹曲葉子來聽聽？”
    年輕的時候葉青水會吹葉子，在路邊隨便摘片葉子，夠長夠柔韌，就能吹出清亮亮的聲音。當(dāng)初她能和謝庭玉搭上話，也是因為這葉子曲。
    這還是她那個會唱社戲的阿娘教會的本領(lǐng)。
    葉青水想著一路無話，也挺無聊的。她摘了一片葉子吹了起來。她吹了好幾曲，從《茉莉花》吹到《小燕子》，又從《山丹丹花開紅艷艷》吹到《東方紅》。
    時而濃密時而稀疏的樹影，斑駁地落在她身上，亮亮的光斑映在她油亮的秀發(fā)上，像打了一層光暈，文靜而清秀。她頷首輕松地吹著曲子的時候，瞇起眼睛來的樣子仿佛眼角有光流下來。
    直到……她吹起了謝庭玉熟悉的曲調(diào)。謝庭玉不禁地挑了挑眉。
    輕柔婉轉(zhuǎn)的歌聲，開頭熱鬧宛如春風(fēng)，仿若有鳥語花香。接著安靜婉轉(zhuǎn)，主題副題交錯，活潑歡快、抒情柔美，突然從某一刻開始急轉(zhuǎn)而下，如訴如泣。
    謝庭玉聽得腳步都不由地慢了下來，一曲吹完了，他發(fā)現(xiàn)葉青水已經(jīng)掉到后面落了很遠(yuǎn)。
    尾音也正如漸漸消逝的曲調(diào)一樣，越來越小，他笑了：“怎么突然吹起這曲歌了。”
    “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嗎？”
    葉青水把葉子扔了，愣愣地說道：“不知道，隨便吹的。”
    謝庭玉頓了頓又道：“是阿娘教你的嗎，它叫……”
    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摻著笑意，緩緩落下，“嗯，是梁祝。”
    葉青水又走了很長一段路，直到走到村口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一不小心吹了以前謝庭玉教她的調(diào)子。
    作者有話要說：　　*
    玉哥：嘖，這騷操作
    每天都被表白，我也是會很苦惱的
    等等還有一段，先買先便宜了
    等補全了再來看
    ————
    一段補完了，大伙晚安~明晚努力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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