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醒了。”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坐在我身邊,“你已在這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為什么我會覺得自己好象已經睡了很久了?久到連被車撞之前的事都記不真切了。
“這里的一天相當于你原來世界的一年。”老者仿佛洞察我心意般解釋道。
“他們什么時候會醒?”一下子醒來還有些難以適應,我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幾個和我先前一樣仍在沉睡的人身上,詢問的話脫口而出。
“那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老者深邃的目光望向了遠方,“有的人也許一個時辰就會醒來,有的人也許永遠都不會再醒來。”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人們口中的陰曹地府嗎?
“所有人死后都會來到這里。能夠再投胎轉世的人稱這里為‘重生谷’,而永遠沉睡的人稱這里為‘沉睡閣’,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就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
原本相互對立的生與死在這里竟然如此契合,這里既象征著生,又代表著死。正如這里的一切:這個空間明明看似很小,卻又感覺很大;這里給人的感覺更是詭異,似乎純凈的讓人忘卻前世的紛紛擾擾,卻又處處滲透著令人哀傷恐懼之感。這是一個矛盾卻又和諧的地方。
“你將要投胎轉世了,在此之前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你想知道的關于你前生的事。”老者的話拉回了我游離的思緒。
前生?我突然有些茫然,我還想知道關于前生的什么呢?
“大人,我,我可不可以知道我那在前世的女兒過得可好?”周圍的寧靜突然被打破,一個中年婦人焦急地問道。
突然,一個巨大的畫面呈現在中年婦人的面前。
“只要我女兒過得好我就心滿意足了。”中年婦人欣慰地擦著眼角的淚花。
我搖了搖頭,移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我在前世還有什么值得關心思念的人嗎?到最后,只是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想到此,我不由得苦笑著。
“我想要知道究竟是哪個人害死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一個女子凄厲的聲音在這個空間上空回旋。
我依舊搖了搖頭,知道了是誰又能怎樣呢?都已經成為過去成為歷史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嗎?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你確定嗎?”老者高深莫測的望著我。
“是。”
“哎……”老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輕得幾乎要讓我以為只是我的錯覺而已,“那你有什么其他的愿望嗎?我會盡力滿足你的。”
愿望?如果真要說什么愿望那當然是希望自己下輩子能過得好,只是,怎樣才算過得好呢?
我忽然被自己的問題給難住了,望著遠方出了神。老者并沒有打擾我,一切又恢復了寧靜。
“我可以帶一樣東西去來生嗎?”
“什么東西?”老者狐疑地望著我,一時間猜不透我的心思。
“前世的記憶。”
老者顯然被我的愿望給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愿意用什么來交換?”
交換嗎?我可以用什么來交換?我還剩什么可以交換的?
老者見我沒有說話,提議道,“一個小孩子擁有超人的智慧太違背常理,這樣吧,你用來生的前十年作為交換。”
“前十年?”
“對,你投胎后時間將會直接跳到你十歲的時候,但是你仍然會擁有十歲之前應有的記憶。”
“好。”來生的前十年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用,更何況我并不會少掉任何記憶,這項交換我穩賺不賠,為什么不答應?
只是,套用老者剛才說的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這么做又是為何?
沒等我想明白,老者卻已把我送到了一束光前。
“孩子,去吧,那里會有你想要的一切。”
老者的話是我進入光束前最后的記憶。
*** *** *** ***
“茗蝶,依米,快,快跟上,果樹就在前面了。”雨悅站在前面的一個小山丘上,向我們招著手。
“來了,我們就來,你先去。”我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向雨悅喊道。
“那好,你們倆快點!我和李耀宗先上去,方大哥和吳昱磊在這兒等你們。”
雨悅和李耀宗率先繼續向山上爬去,實哥哥和吳昱磊還在原地等著我們。
我,傅茗蝶,今年十四歲,打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呆在這個叫陶園村的美麗小村子里。現在,我正和同村伙伴穆依米還有楊雨悅一起上山采果子,當然,同行的還有我的哥哥方實,依米的青梅竹馬吳昱磊以及村子里最活躍的什么活動都少不了的李耀宗
“你們倆走慢點,我和昱磊會在這兒等你們,不要著急,茗丫頭,你走慢點,不要摔著了!” 實哥哥生怕我摔著了,要不是我阻止估計實哥哥就要沖下來把我背上去了。
“知道了,我們會小心的。”我和依米互相攙扶著,小心翼翼地跨過腳下崎嶇的山路,總算氣喘吁吁地抵達了目的地。
“茗蝶,依米,你們倆可真慢,我和李耀宗都已經摘了一大筐了。”
“我們哪能比得過你啊,你速度多快。”
“是呀,比那地上跑得畜生都快。”我接著依米的話說道。
“好啊,你們倆,居然把我和畜生比!看我不來整治你們!”說著,雨悅便向我和依米的胳肢窩哈來。
“哈哈,哎呀,不要弄了啦,算你厲害。”我和依米連忙討饒。
“哼哼,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三個男孩子有些無奈又好笑的看著我們。
“你們趕快別鬧了,再鬧就來不及采果子了。”實哥哥把我們幾個拉開。
“哇,你們看,那邊的果子好大呀!”李耀宗一邊說一邊激動得沖了過去。
“耀宗別去!那邊是鄰村的果子。”
“這有什么關系,他們那邊果子這么多,我們摘一點也不打緊。”
“就是,就是,你們不去,過會兒就別想吃大果子。”雨悅和李耀宗這兩個積極份子早已顧不了許多,直向著又大又紅的果子飛奔而去。
“真受不了他們兩個,我們就在這邊摘吧。”吳昱磊看著他們兩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你和依米去吧,我和哥哥去那邊摘。”說完,我拉著哥哥就跑,不敢打擾了依米和吳昱磊的二人世界。
“實哥哥,那棵樹上的甜澀果比較多,我去那邊摘。”
“小心一點。”
“知道了。”
甜澀果,其實只是一種不知名的野果。村旁的山坡上長著許多這種樹,傳言,這種樹只會在最幸福的地方開花,不過傳言畢竟只是傳言,這樹在這里長了有好些年了也從未開過花,到是每年夏秋之際都會長出許多又大又紅的野果成為我們的零食,而這果子甜中夾雜著點澀味,于是我便給它取名“甜澀果”。
“實哥哥,我累了。”望著兩大筐的甜澀果,我再也摘不動了。
“那我們回家吧。”
“不等他們了嗎?”
“他們找不到我們自會回家尋我們的。”
“嗯。可是我走不動了。”
實哥哥無奈的看了我一眼,蹲下了身:“上來吧。”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我立刻一臉奸計得逞的樣子笑著爬上了實哥哥的背。實哥哥一邊拖著兩大筐甜澀果,一邊背著我下山往家走去。
實哥哥的背就像想象中父親的背那般寬闊、溫暖,讓我感到十分安心。
一出生,我就被娘親交給了方大娘撫養,這一養就是十四年。實哥哥方實是方大娘和方大爹的獨生子,今年十七歲,比我大三歲,待我就像對親妹妹一般。
想想前世雖然有不少兄弟姐妹,卻沒有一個如與我并沒有血緣關系的實哥哥待我好,實哥哥真正讓我感受到了有兄弟姐妹的溫暖。
如果不是有身為程學落的記憶,也許我會以為自己一直都是傅茗蝶,從來都是。就像莊生夢蝶一般,我常常會弄不清楚究竟前世的一切只是一場夢亦或是我一直都活在夢中。
原來,前世的記憶可以以這樣的方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