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埠貴是個讀書人。
文縐縐地寫字說話還成,要讓他拳頭打架,那真是要了他老命。
閻解成從小跟著閻埠貴,性子也隨了他,從來沒打過架,遇事先求和。剛才想沖過去打人,那是一時沖動,是年輕人的血氣方剛。但血氣涌上來的快,消散得同樣也快。
加上有閻埠貴攔著給他當臺階,所以也就沒再想著沖過來和袁飛拼命。
他是知道的,連傻柱都打不過袁飛,他就更不可能是袁飛的對手。
原本還想怒氣沖沖地瞪著袁飛,給自己找回點面子。但怕袁飛又忽然沖過來給他一耳光,所以就只是低著頭,不去看袁飛。
閻埠貴生怕再惹出什么禍事,當即便起了退意,“小袁,既然事情已經說清楚了,大家都知道這是個誤會,那我就帶著解成回屋子里去了。”
袁飛點點頭,“三大爺,那您忙。”
閻埠貴支支吾吾的。
袁飛道:“三大爺,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不用這么吞吞吐吐的。”
閻埠貴這才道:“小袁,你剛才說好些人想找你進醬油廠,但因為解成,都被攪沒了。這事.......”
袁飛嘆了一口氣,“三大爺,都一個院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怎么可能真的跟你們索要賠償呢。畢竟,你們也是受害者,而且解成也不是故意的。”
閻埠貴聽說不用賠償,頓時長舒出一口氣,臉上笑容浮現得那叫一個燦爛。他對著袁飛點頭哈腰道:“對對對,我們也不容易......其實解成這人就笨點,而且口無遮攔的,但他真不是有心的......”
接下來,兩人又隨便說了兩句。然后,閻埠貴又提出來想帶閻解成回去。
袁飛走過來,從兜里拿出兩塊錢,遞過去。
閻解成不敢看袁飛,一直盯著地面。此時他還以為袁飛又想打他,急急忙忙地后仰,拿肘子擋在臉前。用力過猛,后仰幅度過大,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身體和地面親密接觸傳來的那聲脆響,連袁飛聽了都覺得不忍。
“成兒!”閻埠貴急急忙忙地蹲下去查看閻解成的情況。
袁飛示意了下手中的兩塊錢,“我一時沖動,打了解放。本來,我是想拿兩塊錢讓解成去醫院看看,拿點藥吃點的。”
停頓一下,他才繼續道:“但現在看,兩塊錢好像不夠。”
不讓自己賠償,閻埠貴覺得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哪還敢讓袁飛給錢,當即拒絕。隨后,他帶著兒子閻解成火急火燎地往院外跑。
等閻埠貴帶著他兒子離開后,婁曉娥才從里屋走進來。
“人沒事吧?”她剛才一直在里面偷聽說話,但因為懶得管這些事,所以也就沒出來。
袁飛搖搖頭,“休息幾天應該就好了。”
說著,他也笑出聲。
他倒是沒想到閻解成怕他都怕成這個樣子了。
婁曉娥也跟著笑一下。
笑了一會,似乎想起什么,她又道:“對了,你剛才說好些人找你辦事,求著進和平醬油廠,因為閻解成,這些事掰了。”
袁飛翻了個白眼,“哪有的事啊,我就拿出來嚇嚇閻老摳他們一家。要不然,他們指定要我賠償。”
......
一個小時后,前院,閻家。
閻解成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三大媽拿著熱毛巾給他肩膀熱敷,按摩。
三大媽問道:“怎么茬兒啊?醫生怎么說,要不要緊,為什么去一趟,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之前,她和閻埠貴一起追到袁飛家。但因為袁飛只讓閻埠貴和閻解成進門,所以她就回家了。
一直等啊等的,才等到現在。
閻埠貴面無表情道:“軟組織挫傷,不是太嚴重,吃點活血化瘀的藥,休息幾天就能下地了。”
頓了頓,他才道:“你現在去后院小袁家里,就說解成摔傷,讓婁曉娥明天到廠里后,幫忙給解成請幾天假。”
三大媽點點頭,去了。
沒一會,她又回來了。
閻埠貴問道:“怎么說?”
三大媽道:“婁曉娥同意了,她說她明天一到工廠就去幫咱解成請假。”
閻埠貴點點頭。
三大媽追問道:“解成到底怎么了?怎么去趟小袁家里,回來就這樣了?”
頓了頓,她又道:“我看解成臉上也有傷,難道,是姓袁的打的?”
閻埠貴蔑視地看了床上的閻解成一眼,“這就叫禍從口出,不懂分寸。自作自受,蠢笨如豬。”
說完,又對三大媽道:“慈母多敗兒,平時多管著你兒子點。今兒要不是我,解成不知道要賠人家小袁多少錢呢。”
閻埠貴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是三大媽的天。此時面對他的訓斥,三大媽壓根不敢頂嘴,只是讓閻埠貴說清楚點。
于是,閻埠貴這才把事情說了一遍。
三大媽聽完,又對著閻解成好一頓埋怨,埋怨他嘴上沒個把門,說話胡咧咧的。
閻解成被打了一巴掌,又摔成這樣。他在袁飛那里受夠氣,此時怎么可能容忍三大媽這么對自己,當即和三大媽吵了起來。
閻埠貴冷笑一聲,“當時在小袁屋里,你對小袁那么慫,怎么現在對你媽那么橫?”
閻解成也嘲諷回去,“你當時在姓袁的屋里,對著姓袁的卑躬屈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大爺呢,怎么現在對我這么橫?”
“你!”閻埠貴氣得想打人。
三大媽趕忙過來安慰。
片刻時間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咱家解成工作的事,現在怎么樣了?”
“還能怎樣?”閻埠貴沒好氣道:“照辦唄,先到出渣車間工作兩個月,再轉到別的車間。”
床上,閻解成沒說什么。
此時他已經認命了。
......
三天后,閻解成已經沒啥事了。但因為醫院醫生說過,還不能干重活。于是,他帶著醫生的診斷書找到廠領導。
廠領導最后又把事情報告給了副廠長徐友鵬。
徐友鵬思量再三,允許閻解成回到發酵車間工作。但有個前提,徹底康復后,他還是得回到出渣車間干兩個月。
閻解成還以為能逃過一劫,聞言瞬間蔫成一顆大白菜。
但他也無可奈何,只得聽從安排。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古井無波。
這天是1965年9月5日,農歷八月初十,星期天。
閻解成把一個姑娘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