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父母的這次對話賀熹是不知道的。只是當她明顯地感覺到父母之間微妙的變化以及對她更加細致體貼的關心時,為免讓他們失望,她強迫自己先放下厲行和夏知予的事,應對高考。可是,無論任她如何調整,睡眠質量卻直線下降,總是夢到和厲母見面的情形,以致她的狀態大不如前。
考試過后,賀熹一度很委靡。尤其是估分之后,當意識將與厲行建議她考取的夢寐以求的警校無緣時,她更是迅速地消瘦下去。而就在這時,賀熹認識了蕭熠。
蕭熠的媽媽和賀珩是大學同學,畢業后兩人各自走入工作崗位就沒有了聯系,要不是這次給賀熹辦理出國手續,兩人還不會重逢。
有了蕭母的幫忙,事情很順利。為了感謝老同學,賀珩與奚衍婷帶著賀熹和蕭母一起吃了個便飯。飯局中,蕭熠和賀熹初次見面。或許是出于紳士風度,蕭熠對賀熹比較照顧,和她聊天給她布菜。發現兒子罕有的主動,蕭母對賀熹的喜歡隨之升級。
賀熹的心思自然不在蕭熠身上,只顧慮到是爸爸同學的兒子,而表現出來的應有的禮貌。第二天蕭熠就往賀熹家打來電話,約她出去玩。對于賀熹的拒絕,蕭熠似乎并不意外,他無所謂地笑笑,直截了當地說:“別誤會,可不是追你。昨天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你就當和個姐們兒出來玩。”
人家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不好不去,賀熹便應下了邀約。那天,蕭熠除了帶了個狀似女友的人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在場。她就是蕭熠的大學同學顏玳。隨著時間的推移,后來他們三人成了鐵三角,至于蕭熠的那個“前女友”,后來賀熹再也沒見過。
賀熹出國前昔,厲行趕了回來。之所以耽誤了那么久,主要是他一方面要治療在訓練中受傷的耳朵和手,還要備戰畢業演習,等他參加完畢業答辯和學校的大閱兵,畢業命令也就宣布了,他被直接送去了駐地。
因為始終惦記著賀熹的高考,厲行實在沒辦法再等下去,報道當天就向上級軍官請假,獲批后甚至等不及坐班車徑自跑步趕去車站。下了車,厲行直奔賀熹家,卻看見她和一個男生在樓下的小花園里不知在說什么,等她偏過頭微笑時,才發現厲行站在遠處。
看見他的剎那賀熹的眼睛霎時就紅了,壓住胸臆間涌起的難過,她回身對蕭熠說:“你和小玳定時間吧,我都有空。”
“行,那就這么定了。”恰逢此時手機響了,蕭熠話說帶了些匆忙:“我先走了,我媽又催了,就跟這趟走了不回來似的”在賀熹點頭后,他按下通話鍵,聽那端老媽說了兩句他邊應:“都說了不用收拾太多東西,缺什么我隨時買就行了,行李箱拿那個大的,可以給賀熹裝點東西,她們女孩子最麻煩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邊與走過來的厲行擦肩而過。
腳步因蕭熠的話稍有停頓,厲行回身,將視線投射在他背影上,臉色微有變化。
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賀熹竭力保持聲音平穩,開口道:“你回來了。”云淡風輕的語氣背后隱藏的疏離感令厲行微微一滯。
他的臉色不太好,卻還極力控制著脾氣,耐心地解釋道:“前段時間我受傷了,聽力出了點問題,右手縫了針,寫信打電話都不方便,怕你擔心才沒說。那天我是去校外復診,她隨后跟去的,除了讓她走,我別的一句話沒說。”見她的表情沒有絲毫松動的跡象,他撂下狠話:“如果我厲行做了一丁點對不起你的事,我不得好死!”
賀熹的眼睛開始泛酸,她別過臉,無所謂地說:“不用把話說得那么嚴重,其實沒什么大不了。她挺好的,你喜歡她也很正常,那天不好意思,你幫我和她道歉吧”
一把拽住她胳膊將人扯進懷里,厲行冷聲喝道:“說什么呢!什么叫我喜歡她正常?我什么時候說過喜歡她,啊?”
想到厲母咄咄逼人的眼神,賀熹的淚落在心里,她不掙扎也不動,只是淡淡地說:“你松手吧,被人看見不好。”
厲行惱了:“我摟我女朋友有什么不好?怕誰看啊?”
相比他的怒氣,賀熹顯得很平靜:“我們不再是男女朋友了!所以你不用和我解釋你和,她的關系,就像我也沒必要告訴你,我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
“你說什么?誰說我們不再是男女朋友了?誰同意你和別人在一起?”厲行的臉色瞬間冷凝下來,手上加重了力道,“賀熹我警告你,別在我面前撒謊!”視線對峙許久,他一字一句地說:“說實話!”
緩慢地控制呼吸,賀熹回答:“實話就是我有了別人。上次去學校找你就是想告訴你這個,沒想到,你和她已經在一起了,我就是氣不過才動的手,沒別的意思。”心尖下意識畏縮了下,賀熹咬著牙,狠下心說:“既然如此,好聚好散吧。”
感覺胸口被利器狠狠戳了一下,厲行疼得手都在不受控制地有點抖,連續地做了兩個深呼吸,他緩和了下口氣,放下身段懇求道:“別說氣話行嗎?我不都和你說了嘛,我和她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是!我明確表過態,也和她劃清了壁壘界線。那天實際上我只是復完診回學校,不是你所想的和她一起回去,你懂我的意思嗎?”雙手扳住賀熹的肩膀,厲行重申:“我自己什么身份我清楚得很。我是你男朋友,我喜歡的是你。什么叫既然如此好聚好散?如此什么啊是我不對,我不該瞞你受傷的事害你擔心,害你誤會。小七你信我,我真和她沒什么,除了你,我沒招過第二個女孩兒。”
夏末的陽光很柔軟,厲行的話也很溫暖,但賀熹的心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冷到顫抖。她一直拖延出國的時間,其實是在等他回來,等他和自己說這些。可就如同厲母說的,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是很難幸福的,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過他媽媽那一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好,竟然讓他媽媽那么討厭她,甚至不惜搬出她心里上的缺憾,以父母分開的事實打擊她、刺痛她。賀熹不停地說服自己,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只是她和厲行手牽著手,堅持著愛下去就可以了。然而她卻不能原諒厲母對媽媽奚衍婷的詆毀,她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刻薄尖銳的婆婆。從小失去了一半母愛的她,是多么希望將來有個疼受自己的婆婆。于是,她失望了。
視線模糊中,賀熹輕聲說:“我沒說氣話,我認真的分手吧。”
分手兩個字如刺骨的寒風,脫口的剎那刮痛了賀熹,也刮痛厲行。他忽然感到頭重腳輕站不穩,他低啞著嗓子開口:“別鬧了行嗎?我錯了,不管怎么樣都是我錯,對不起,你原諒我吧,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說實話,盡管被賀熹打了一巴掌,厲行也沒想到事情嚴重到要分手的地步。他之前違返校規要趕回來解釋,就是怕影響她高考。當賀熹真的把分手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置信,可她的脾氣他很清楚,她那么倔的一個女孩兒,他不服軟就真的可能失去她,他不能冒險,他那么喜歡她,怎么可能和她分手?四年都走過來了,怎么能分手?怎么能!
然而,賀熹卻鐵了心,她眼前不斷晃過厲行媽媽的臉,那么的漠然的注視,那么冰冷的眼神,還有那么傷人的話,賀熹被凍得瑟瑟發抖。她心中慈愛的婆婆形象早已碎得七零八落。加之她對夏知予的認可和肯定,賀熹的心更是碎得拾不起。
知道他傷了耳朵和手,賀熹的心隱隱疼起來。可是終究她還是掙開了厲行的懷抱,在他的怔忡中輕聲說:“你沒錯,是我們真的不合適,也不能在一起了。”深深做了一個吐納,她告訴他:“我媽媽回來了,我要和她走了。”
“走?走去哪兒?”厲行愣住了,隨后反應過來,故作鎮定地說:“阿姨要帶你去國外讀大學嗎?也好,讀警校太辛苦了。去多久?三年?五年?還是十年?我等你!”
努力按住淚腺背過身去,賀熹違心地說:“我不回來了,你別等我。”話音消彌,她快步跑開,沒讓厲行看見她滾落而下的眼淚。
看著她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視線里,厲行揚聲喊:“不管怎么樣我都等你!”然而回應他的,只是她隱沒在拐角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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