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這次的刺殺事件涉及到了宗室,所以刺客連同他交代的筆錄便一同交給了宗人府來秘密查證。</br> 手槍的來源問題依然沒有搞清楚,李浩然的心中就像扎著一根刺一樣難受,李叔一家對自己有著救命之恩,在自己的內心,早已經把他們當做親人來看待了。</br> 就這樣心不在焉的過了兩天,李浩然的心中總是會有一種感覺,就好像李叔一家出了什么事情一樣,最后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便決定親自跑到朔州去查看一下情況。</br> 這一去路途遙遠,不可能三五天就回的來,他先是找到朱厚照,將情況簡單的跟他說了一下。</br> 朱厚照聽后又坐不住了,非要跟著李浩然一起到山西去看一看,李浩然磨破了嘴皮,將利害關系一一給他說明,總算是將他給穩住了。</br> 揮別了朱厚照,李浩然又來到戶部,跟首輔李東陽告了個假,隨后他便簡單的收拾一下,踏上了去往山西的征程。</br> 京城到朔州,足足有著八九百里的路程,李浩然坐著馬車,晝行夜宿,足足走了六天多,才踏上了朔州的土地。</br> 馬車剛駛進朔州不遠,李浩然就發現了一些異常,和自己走的時候不一樣,這次回來,道路兩旁明顯就多了一些衣衫襤褸之人。</br> 跟車夫打了聲招呼,李浩然下了馬車,攔住一個路人打聽起了情況,一番攀談之下,他總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br> 原來,大約在一個多月前,韃靼那邊下了一場大暴雪,牛羊被凍死了無數,為了能安穩的活過這個冬天,靠近邊境的一個部落便鋌而走險,派人悄悄的翻過了洪濤山,偷襲了山下的一些村莊,劫走了無數的糧食和人口。</br> 李浩然一聽便著了急,李叔一家正好就是住在了洪濤山的腳下,這次韃靼偷襲,他們一家八成是難逃此劫,想到這里,他趕忙上了馬車,催促著車夫快馬加鞭的趕往了李叔所在的村子。</br> 馬車一路疾馳,一個多時辰便來到了李叔家所在的村子,還沒有進村,李浩然的心里就是一緊,放眼望去,村中好多戶的房子都被韃靼給燒趴了,只剩下了一處處的斷壁殘垣。</br> 馬車徑直的行駛到了李叔的家門口,還沒等車夫將馬車給停穩,李浩然便跳了下去,一把推開了虛掩著的院門。</br> 秀蓮正在屋里照顧病倒的母親,忽然聽見外面咣當一聲響,院門好像是被人猛的推開了。</br> 突然傳來的響動,讓秀蓮誤以為是進來了賊人,她順手就抄起了炕腳的柴刀,站在身旁的夫君看到她的表現后,也跟著拿起了頂門的木棒,小兩口壯著膽子來到了院中查看情況。</br> 剛走出門口,秀蓮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院中的李浩然。</br> “哐當……”</br> 手中的柴刀落了地。“哇”的一聲,秀蓮就放聲大哭起來。</br> “嗚嗚……浩然哥……嗚嗚……爹爹被抓走了……小石頭也被抓走了……嗚嗚……娘也病倒了……嗚嗚……浩然哥……我該怎么辦啊……嗚嗚……”</br> 這一個月來,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秀蓮一直都是在強裝著鎮定,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敢偷偷的抹一把眼淚。</br> 忽然見到了李浩然,秀蓮就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再也堅持不住了,眼淚像是決了堤一般,所有壓抑的委屈都被釋放了出來。</br> 李浩然安慰了半天,秀蓮的情緒才稍稍的平穩了一些,抽噎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李浩然講述了一遍。</br> 原來,在一個多月前,幾百名韃靼部族的壯漢,躲過哨所的觀察,悄悄的翻過了洪濤山,來到了大明朝這邊,沖進了村子后,便開始了燒殺搶掠。</br> 一連劫掠了幾個村子后,趁著明軍方面還沒有反應過來,韃靼人便押著抓到的奴隸,帶著劫掠來的糧食和物資跑了回去。</br> 秀蓮已經懷有身孕,正巧這一天,李嬸做了一些小孩用的鋪蓋給閨女送了去,這才逃過一劫。</br> 等李嬸回到家一看,李叔和小石頭早已不見了蹤影,家里的房子也被燒趴了架,急火攻心之下,李嬸也就病倒了。</br> 秀蓮兩口子得到消息,趕忙跑了過來,想將李嬸先接到自己家里去住,可李嬸死說活說的就是不走,非要守在這里等著丈夫和兒子回來。</br> 沒有辦法,秀蓮便拿出自己的嫁妝當了一些銀錢,找人將房子給簡單的修繕了一下,雖然比不上從前,但至少是能住人了。</br> 擔心母親一個人住,也怕她會想不開,秀蓮便和夫君商量了一下,小兩口便都在這里住了下來。</br> 跟著秀蓮走進了屋子,李嬸看見李浩然后,強撐著坐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便不肯放開了,眼淚一行行的往下掉著。</br> “李嬸,你可要保重身體啊,等李叔和小石頭回來了,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得多心疼啊!”</br> 李浩然替李嬸擦著眼淚,嘴里還在不停的安慰著她。</br> “浩然啊……我得命咋這苦啊……這好容易要過上好日子了……又出了這檔子事情……你說這人被狗韃子抓了去……哪還有能回來那一天啊……能……能留條性命就不錯了……”</br> 韃靼劫掠的人口,肯定是當做奴隸來用的,每日都要割草放牧,稍有反抗便會被折磨致死,李浩然心里也知道,如果沒人相助的話,爺倆能逃回來的希望幾乎為零,但嘴上他還是得寬慰一下李嬸。</br> “李嬸啊!你在家好好保重身體,李叔和小石頭那邊,我會想辦法去營救的,狗韃子缺的是過冬的糧食,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拿糧食將他們爺倆給換回來。”</br> 安慰了一會兒李嬸后,李浩然從隨身帶著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些銀錢,塞到了秀蓮的手中,叮囑她一定要多多的買一些補品,好好的在這里照顧母親。</br> 在三人殷切的目光中,李浩然走出了李叔的院子,李叔對自己有著救命之恩,自己必須得想個辦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將李叔爺倆給平安的營救回來才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