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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四章 喪失人心</br>
墻壁上的黑色污跡，正是這個房間的存在意義。</br>
鑲著鐵欄的窗戶，根本不考慮舒適美觀的水泥地板。僅僅這些，就足以讓被關進去的人產生絕望和焦躁了。更糟糕的，是這面故意疏于清理的骯臟墻壁。上面的污漬——怎么看都是血跡。</br>
在這里發(fā)生過什么，以后還會發(fā)生什么？</br>
噩夢正在膨脹，對被捕的犯人而言，只要看到這面墻壁，就會產生坦白所有罪行的念頭了吧，即使那不是自己犯下的罪行，即使那是莫須有的過錯。</br>
但是，如果罪行是真實的話！</br>
就像在這里面那位傷痕累累，虛弱蒼白的少年一樣。他閉上眼睛，獨自坐在這間小黑屋里。</br>
稚氣未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瞳極度失神。盡管沒有被強制套上鐐銬，手腳卻一動不動。在光線昏暗的屋子里，他，樞木朱雀只是呆望著滿是污跡的墻壁，追尋著失去的記憶。</br>
被式根島的憲兵隊關押的朱雀被帶去的第一個地方，是那個式根島的司令部。回想起來，和尤菲米亞等人一起來到島上時，就立刻受到ZERO和黑色騎士團的襲擊。因此，這是他第一次踏進司令部。</br>
基地司令派艾爾讓朱雀聽的，是通訊記錄。在朱雀失去記憶的那一瞬間，司令部與在現(xiàn)場的蘭斯洛特的通訊談話錄音。</br>
被捕的ZERO被按進蘭斯洛特的座艙里。其頂上，是在浮游航空艦阿瓦隆內部做好開炮準備的試作型Knightmare·高文。可是，蘭斯洛特突然啟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出了強子炮的攻擊范圍。</br>
“你在做什么，樞木少校！命令……”</br>
“閉嘴！誰在乎那種東西！我必須……活下來！”</br>
“你這家伙……！！”</br>
這時，通信中斷，錄音也停止了。</br>
朱雀茫然地站在那里，違背了命令，違反了自己準則的事實，將本來就身心受到嚴重創(chuàng)傷的他，再次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br>
派艾爾中校神情嚴峻地對他說道。</br>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從蘭斯洛特里出來，逃到那樣的島上的。不過，樞木少校，我很遺憾，因為在乎自己的性命，你浪費了解決ZERO的大好機會。你沒什么好說的吧？”</br>
作為布尼塔尼亞的正式軍人，而且還是式根島的指揮官，派艾爾一直對朱雀竟然膽敢咆哮著違反自己的命令感到非常憤怒。如果有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這位好運的ELEVEN。</br>
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br>
“我……真的……”</br>
朱雀輕聲問道。</br>
派艾爾臉上的露出了不屑的冷笑，冷酷地宣布。</br>
“這是最嚴重的違抗命令行為。”</br>
如果親手解決了給布尼塔尼亞帶來恥辱的ELEVEN的騎士樞木朱雀，他一定會進入那些大人物的眼中吧。</br>
派艾爾心里這樣想著。</br>
“！”</br>
接下來，兩人一言不發(fā)。朱雀渾身顫抖，連站穩(wěn)的力氣都沒有，當場雙膝跪地。</br>
當然，朱雀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記得。</br>
自己為什么會采取那樣的行動，無視規(guī)定？</br>
“活下去！”</br>
那是朱雀聽到的絕對命令，能夠改變他的人格和世界的扭曲人心的力量，是魯魯修的Geass。就像他所說的那樣，給予了樞木朱雀最為殘酷的懲罰。</br>
尤其是對于心靈執(zhí)著的人來說，違背了自己堅持的方向，就是背叛了自己的人生。</br>
突然，坐在小黑屋中的朱雀的周圍亮了起來，日光燈開始閃爍。</br>
隨著清脆的金屬摩擦聲，小黑屋的鎖打開了。鐵門發(fā)出厚重的聲響打開，從門縫探頭進來的，是個戴著無框眼鏡的人，他臉上掛著一副輕佻的微笑。</br>
“真……遺憾哪。”</br>
走進屋里的男子，正是特別派遣向導技術部所屬羅伊德少校，他用和平時一樣奇怪的語調宣布了朱雀被釋放的消息。不過，來宣布這個命令的竟然是他，卻不得不讓人感到奇怪。</br>
“又沒去成天堂啊！朱雀，所以，你被釋放了。”</br>
朱雀并沒回頭，而是繼續(xù)凝視著墻壁。終于，他緩緩站了起來，用非常空虛的聲音向羅伊德問道。</br>
“這是……命令嗎？”</br>
這時，羅伊德那本來就小的眼睛瞇得更小了。</br>
“也可以這么認為，修乃澤爾殿下基本上算是個溫和的人，而且，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他說可以不追究違反命令的罪行。嘛，本來命令尤菲米亞的騎士去死，這個命令本身也有越權的嫌疑，更何況那次攻擊還將尤菲米亞殿下也牽扯了進入。這個命令，也是修乃澤爾對你和尤菲米亞的一點補償吧！”</br>
“是嗎……”</br>
朱雀閉上眼睛，拍拍軍服上的灰塵，對著鏡子，將歪了的領帶重新整理好。</br>
接著，朱雀走到站在門口的羅伊德面前。</br>
“被釋放以后，我必須馬上回到特派嗎？”</br>
“是啊，有點事情要拜托你。”</br>
“在那之前，能允許我先去一個地方嗎？”</br>
散發(fā)著霉味的空氣突然凝固起來。</br>
“沒問題。”</br>
“謝謝。”</br>
朱雀走向房門，伸了個懶腰。</br>
羅伊德卻沒有先出去，而是給他讓開了路。在少年的側臉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那一瞬間，羅伊德用和平時一樣的緩慢語調問道。</br>
“你不打算當尤菲米亞殿下的騎士了嗎？”</br>
朱雀停下了腳步。</br>
“不過呢，我并沒打算對此說三道四。但是，那位大人不會因為那種事怪罪于你，如果你當時聽從命令和ZERO一起去死，反倒會令那位大人生氣呢。”</br>
這不是猜測，而是事實。可是，盡管知道這樣……不，正是因為知道這樣，朱雀低下了頭。</br>
在神根島上，那被ZERO和卡蓮抓住的那兩天兩夜的時間里，發(fā)生在自己的主君，尤菲米亞殿下身上的殘酷事情，再次浮現(xiàn)在他眼前。</br>
那響徹夜空的凄婉低泣，就像一記記重錘，砸在他已經四分五裂的心口。</br>
已經改變了，所有的一切，在那兩天兩夜的時間里，在那位高貴的女神，遭到某個惡魔玷污侮辱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時間里，一切，都已經不同了。</br>
朱雀的心狠狠的抽搐著，他用異常低沉而自責的語氣說道。</br>
“我不適合當她的騎士。”</br>
“這不是由你決定的。”</br>
羅伊德依然用輕松的語調回答他。不過，他說的是不可辯駁的事實。</br>
“適不適合，是周圍的人決定的。你，甚至尤菲米亞殿下，都不能對這種評價有意見。哎……做人真難啊。”</br>
羅伊德無奈的笑著，但是站在他前面的朱雀沒有笑。</br>
“這次的事，不是什么理由。”</br>
沒錯，羅伊德點頭回答道。</br>
“我知道，你失去了某種根本性的東西。”</br>
雖然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br>
失去的東西。</br>
身著軍服的朱雀捏緊了拳頭，他的手不住地顫動，頭低得更深了。</br>
“雖然不該說，但我知道，這是嚴重的背叛行為。而更嚴重的是，我已經失去了作為騎士的最基本的資格了！我，沒能守護好自己的主君，還……”</br>
還讓她遭遇到了那么殘酷的事情，甚至為了減輕自己的痛苦，而主動對那個邪惡之徒迎合奉承，用那高貴的身體來取悅對方。</br>
這是無法饒恕的罪過！</br>
“……”</br>
“可是，我想。如果她是個冷酷的人就好了。對，是個把我當成機器或者工具看待的人的話……”</br>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就輕松了。</br>
至少，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繼續(xù)擔任尤菲米亞的騎士，完成使命。</br>
工具不會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動。</br>
機器不會背叛命令。</br>
工具不會害怕自己被破壞，不會對死產生恐懼。</br>
而機器……也不會為自己賣力。</br>
拔出的利刃，如果能不問對錯地斬在自己的心上，或者說，自己根本就沒有心的話，該多好啊。沒有的東西不會受到傷害，也不會感到痛苦。</br>
“確實，那樣就輕松了。”</br>
羅伊德說道，雖然不知道在那兩天的時間里，朱雀，或者說尤菲米亞遭遇到了什么，但是，面對此刻無比軟弱的朱雀，面對他的逃避，羅伊德發(fā)出了嘲笑的聲音。</br>
“畢竟，那樣就可以把責任推到自己以外的人身上了。”</br>
沒有任何自主意識，只是單純地服從命令。</br>
朱雀沒有否認。</br>
“所以，我不適合作她的騎士。”</br>
她，尤菲米亞·LI·布尼塔尼亞這名少女對朱雀提出的要求，并不是那種事。只會服從命令的人，不是她需要的“騎士”。感覺到這一點以后，自己接受了她的意志，成為了騎士。</br>
可是，自己不僅做出那樣的背叛行為，把她的期待全部舍棄。還在那個時候，讓她遭遇到了對于一個女孩來說最為殘酷的事情。</br>
朱雀終于理解到這一點，不，也許不能說理解，只不過是朱雀以前從來沒想過而已。只不過是自己隱藏起真心，不愿正視而已。這是自己內心最黑暗，最不愿看到的部分。</br>
從七年前的那天開始，由于錯誤地拔出了刀，自己就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只要還是人類，就無法承受自己的刀刃。</br>
那么，如果像機器一樣就好了。不是人類，僅僅是個工具。至少，自己能夠從弒父的罪惡感中得到解脫，從背叛和責任中解脫。可以對罪惡視若不見，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不到，只是作為那個人的工具。</br>
因為，機器不會有人類的心。因為，那種東西早已失去了。</br>
“可是，她卻把我當作人看待。我明明沒有那樣的資格……如果，我是人的話，早就應該受到懲罰而死了。”</br>
羅伊德一直看著朱雀的側臉不說話。</br>
“結果……我連工具都當不了。那么，我必須想起來。我作為一個人的價值是什么！”</br>
無視命令——對朱雀來說，問題不僅是這么簡單。最大的問題，是自己為了保命而無視命令這一點。在很長時間里，他一直自責。但是，當他被卡蓮抓住，然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主君在自己的眼前遭到敵人的侮辱，并且被殘暴的占有之后。這個無視命令的過失，似乎又變得那么微不足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