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櫻透過五指的疼痛才發覺,剛剛那下沒控制好力道,有點大力了。她懸在半空的手,遲疑地又放了回去,蓋在他的左臉上。</br> “”</br> 林徹“你還想再來一次”</br> 她無言,默默地揉了揉他的臉,權當做安撫。</br> “你還真是,”他被她一來一回,收放自如的動作給折服了,“膽子不小。”</br> 江櫻態度溫和地否認“我這不是看你喝酒了,怕你醉過去,想讓你清醒清醒。”</br> “第一次動手,沒拿捏準,抱歉。”</br> 他莫名其妙地聽出了一絲“干得漂亮”的潛臺詞。</br> 林徹抬了抬下巴“你真以為你是第一次”</br> “嗯”江櫻不解。</br> “你倒讓我想起來了,”他瞳深如沼澤“打人巴掌這種事,可以說算是你的天賦。”</br> 江櫻懷疑他想夸大罪責,好脾氣道“我什么時候還打過你了”</br> “你不記得很正常,”他懶洋洋道“你那時才兩歲。”</br> 是一個冬天。</br> 美國,暴雪紛飛,他待在家里還不覺得有什么,看著窗外潑天的雪景,還覺得挺酷,想出去玩,結果被林淵警告才作罷。</br> 等天氣好了一點時,外頭平坦的雪地上多出了一串腳印。</br> 江嘉樹抱著兩歲的江櫻前來拜訪,家中大人剛去世,最小的妹妹跟家里的保姆不親,不肯讓人帶,只愿意跟著哥哥。</br> 大人們談話,江櫻就被放到另一個玩具屋里玩,林徹開著他的小跑車暢通無阻地進到房間時,被這個忽然出現的小年糕給嚇了一跳。</br> 小年糕不哭不鬧,只會玩著手頭的娃娃,林徹坐在一邊看了一會,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臉,“喂,你叫什么啊”</br> 小年糕沒聽見,抱著娃娃哄睡覺。</br> “你沒有名字的嗎”他繼續問,越看越覺得妹妹長得又軟又白,把自己手上的玩具遞給她“不要老是玩娃娃了,沒意思。”</br> “不要,”她奶聲奶氣地道,低頭把玩具槍放回盒子里,依舊擺弄著娃娃。</br> 林徹有點脾氣了,跟著她作斗爭。</br> 最后,成功地把小年糕惹怒,哼哼唧唧地用小手把他湊近的臉拍開,一字一句道“你好煩。”</br> 江櫻將毯子扯好,“我太小了,沒印象了。”</br> “你還打算耍賴”</br> “不是,”她無奈“我當時那么小,哪有什么力氣,也最多是碰了碰你的臉。”</br> 林徹從她身上下來,靠在椅背上,閑閑地補充“也就是我得去找冰塊來敷的程度。”</br> 江櫻“”</br> 每次和他說話,總是能再一次地刷新她對厚顏無恥的定義,她溫吞地順著話題延展了點“那我還給你帶來了童年的陰影和傷害了”</br> “既然如此,那應該是哥哥他們不了解,把我們的婚約訂得太草率了,不如”m.</br> 林徹抬手將臺燈熄滅。</br> 屋內重新回歸黑暗,他涼涼地止住話題“你想得美。”</br> 江櫻不說話了,對著黑暗撇了撇嘴角。</br> “自己醒了,就去床上睡,”他道“搞得好像我虐待你。”</br> 江櫻還是有點寄人籬下的覺悟“我和你之間,還是我睡沙發會比較舒服。”</br> 畢竟他這大長腿,睡一夜下來肯定不舒服。</br> “你以為我這兒只有一間房”</br> 她真是這么覺得的,畢竟開的是酒吧又不是酒店,嗯了一聲,“還有幾個小時就天亮了,沒有關系的。”</br> 林徹覺察到她有窩在毯子里不動的趨勢,低笑道“這么快就替我考慮了,真想當個賢妻良母”</br> 賢、妻、良、母。</br> 這四個字,宛如一種魔咒。</br> 江櫻立刻起身,披著毯子從沙發上站起來,幾步路就快步奔向大床的懷抱,完全忽視掉坐在沙發旁的人,經過時,毯子還重重地掃過他的另外半張臉。</br> 她重新躺好,把自己塞成一團毛毛蟲后才安心道“晚安。”</br> 林徹“”</br> 第二天。</br> 段銘從后臺走出來,早晨八點的酒吧剛被收拾干凈,昨晚趕過來的一批人都沒回,難得見面,彼此喝酒吹水到現在,桌上擺著各種早餐外賣的袋子。</br> 肯德基,小籠包,腸粉,粥,茶點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滿臉是熬完夜后的潰散,再看到段銘后,光速恢復光彩</br> “銘哥,老板呢”</br> “當然是送嫂子回去了,”張曦道“你說,老大是不是覺得我們見不得人,所以連嫂子都不給我們看一眼。”</br> 季川搖頭“我倒覺得可能是兩人私底下還沒談攏”</br> 段銘抬頭,難得聽到了相同的觀點。</br> “我昨晚剛好路過老大的房間,聽到里面格外清脆的巴掌聲”</br> 眾人意外地停下吃早餐,眼神里皆是戲“我靠,玩這么大啊”“嘖嘖,這么大聲嗎”“果然是熱戀中的年輕人”“這就是成年人的愛情嗎”</br> “但是,”季川清清嗓子,將他們腦子里的黃色廢料給掃光“沒多久,老大就出來了去了隔壁房間”</br> “”</br> 打道回府的男人剛走進來,就接受了不同程度視線的檢視,注意到他特別帶上的黑色口罩,大半張臉被遮住,只露出好看的丹鳳眼。</br>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季川昨晚聽到的巴掌聲落在了哪個地方。</br> 阿笨還不懂“老大,你為什么要戴口罩感冒了嗎”</br> 段銘拍他的腦袋“分明是被嫂子削了啊”</br> “你在說什么,”林徹手壓在他的后頸上,淡淡地警告“誰削誰”</br> 阿笨道“我們在討論你和嫂子,季川哥說你們好像吵架了你昨晚還被趕出去睡”</br> “你放屁,”季川裂開了“我是這么說的嗎阿笨你這個笨蛋”</br> “先搞清楚一點,”林徹面無表情地看了一圈人“我是那種需要倒貼的”</br> 這倒不是。</br> 他們沒見過江櫻,但平日里林徹作為頭牌有多受歡迎,可都是有所目睹的,挑戰誰都不可能去挑戰老大的異性吸引程度。</br> 所以,剛剛的想象只是錯覺</br> 林徹收回眼,總算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對不起,都是我們太胡鬧了”的內心想法,了然地坐回沙發上。</br> 阿姨從后廚出來,見林徹回來了,忙不迭地將一大包冰放到他手上“老板,剛才江小姐走之前,交代我準備冰塊給你敷臉”</br> 林徹“”</br> 氣氛變回詭異起來。</br> 所有人想問又不敢問,更加不敢笑,一頓早餐就在憋笑和煎熬中吃完,臨走前,還不忘在林徹耳邊嗶嗶幾句</br> “男人嘛,在外多強,對老婆還是應該慫的。”</br> “嫂子牛逼”</br> “老大,莫灰心”</br> 最后,在他快要殺死人的眼神中飛快離開酒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br> 林徹回到房間,床鋪已經被收拾整齊了,沙發上的抱枕也被放回原位,地毯上干干凈凈的,連一根屬于她的頭發絲都沒有。</br> 他摘下口罩,看著鏡子里的左臉,明顯紅起來的一大塊。</br> 媽的,真疼。</br> 她說得沒錯,小時候的力道壓根就像棉花,對他提不起一點威脅。</br> 只是還一點,他沒告訴她。</br> 當年的小年糕最后還是被嚇到了,看著他故意用冰塊敷臉的樣子,害怕到哭了,一邊軟綿綿地說“對不起”,一邊在他的哄勸下,親了親他的臉。</br> 江櫻一大早就收到了管家的信息,昨晚已經替她去查看了監控,從頭到尾就只有清掃的工作人員經過她的家外。</br> 門口指紋鎖上的指腹印,大概是工作人員擦窗時不小心弄上的。</br> 虛驚一場。</br> 她回家重新洗了一遍澡,對著鏡子里擦護膚品時,又想到起床出來看到林徹時,他正摸著自己微紅腫的臉,似笑非笑地對她說了一聲“厲害”。</br> 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后有沒有認真敷臉。</br> 男生都糙,再想起他無所謂地拿出口罩帶上的樣子,江櫻決定還是要提醒他一下的。</br> 畢竟連她兩歲時“打”了他一下,都能記仇到現在萬一留疤,那豈不是一輩子都得被賴上了</br> 江櫻你的臉冰敷完了有好一點嗎可愛</br> 她等了一會,收到他發來的照片。</br> “”</br> 竟然是自拍。</br> 雖然不至于破相,但隱約可見手指的印記,在他冷白的膚色上,泛紅得違和,眼尾下垂,一雙眼生得含情。</br> 琥珀色的眸仁比女孩子的美瞳都還要精致漂亮。</br> 憂郁又無辜。</br> 江櫻覺得自己,好像被狙擊到了。</br> 滴滴。</br> 他的語音發了過來,不太正經地隔空對她道“你以為敷幾下就能好好好地記住你對我犯下的罪行,別想找借口逃避。”</br> “”</br> 江櫻竭力將“不要臉”三個字給咽了回去,看在他昨晚收留自己的份上,耐著性子回復所以,要記得多敷幾次。</br> 為了證明自己并不會撇清“罪行”,她又多加了一句這幾天我會多監督你的。</br> 這一次,他回得很快。</br> 又是語音,聽起來閑閑的,透著一層笑意道“怎么,你還想我每天發自拍給你檢查傷勢”</br> 江櫻“”</br> 她有這個意思嗎</br> “好吧,”他漫不經心地道“那就如你所愿。”</br> 江櫻“”</br> 宿舍群里,趙黛發了信息她江櫻,體檢結果我幫你拿了,記得來學校取。</br> 她回了一個點頭謝謝的表情包,起身往學校趕,和趙黛她們約好了在教學樓碰面。</br> 群里的人還在熱聊,說是宿舍群,其實也就只有她,宋恬和趙黛三個人。</br> 江櫻隨意瞥了眼,聊天記錄里大部分都是趙黛和宋恬在私下議論著蘇可馨。</br> 趙黛好煩啊,她今天五點多才回來的,動靜大得把我吵醒了就睡不著了。</br> 宋恬我起床時,她剛去洗澡,一身酒味還有人給她送早餐。</br> 趙黛我們學校的人嗎</br> 宋恬應該不是吧,看打扮像校外的,耳釘比女孩子還多。</br> 趙黛她在夜場混的嘛,認識些不三不四的人,不是很正常</br> 江櫻皺眉,想到昨晚聽到的歌聲,還有她在臺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并沒有覺得蘇可馨像她們說得那么不堪。</br> 甚至還隱隱有點反感她們將“夜場混的”和“不三不四”劃上等號。</br> 她第一次在群里說話她好像也沒做什么壞事吧</br> 群里安靜了下。</br> 趙黛江櫻,你是沒聽說過吧。她就是本地人,以前上學時就是因為看不爽班上的一個女生,就去找了社會上認識的大哥,把女生給了事情鬧得很大。</br> 宋恬而且,人家女生也沒惹她,純粹是蘇可馨覺得她裝,看不順眼。你不要傻傻地被騙了。</br> 這樣的嗎</br> 白色的教學樓下,趙黛遠遠地就看到江櫻走來,小跑幾步從臺階下來,拿著她用文件袋裝好的體檢表“你來啦,我天,你也太瘦了吧。”</br> “才八十多一點,你到底是怎么長的我分點肉給你多好”</br> 她說著,順勢著想要勾住她的手。</br> 蘇可馨冷漠地在后邊插了進來,隔開兩人的距離,冷冰冰道“發育不良,有什么好羨慕的”</br> 江櫻“”</br> “驚了,”宋恬盯著她遠去的背影“怎么會有這么沒禮貌的人啊”</br> 趙黛“嚇我一跳。”</br> 兩人回頭,則看到江櫻不緊不慢地接過體檢表,有點替她著急“江櫻,你小心點啊,蘇可馨總針對你。”</br> “嗯,”她低聲道“好的,我會注意的。”</br> 看起來并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br> 拿好了該拿的,又去領了軍訓服,結束后,趙黛接到男朋友的電話,揮手和她們告別。</br> 宋恬忙道“不是說好讓我們見一下的嗎”</br> “他很蠢的,”趙黛道“連教學樓都沒找到,反而我還得去找他,宋恬,你不是還要去團委辦公室嗎不怕耽誤”</br> 宋恬看了下時間,只好道“那下次吧。”</br> 三個人在教學樓前分別。</br> 帝都的秋意比深城要濃,校道上的枯葉已經被風吹落了一點,天黑得更快些,傍晚時分,只剩下涼風和路燈。</br> 江櫻逆著人流往校外走去,路過一堵涂鴉墻,越往外人越少。</br> “喂。”</br> 身后有人叫住她,拿著一顆石子“嗖”得往她耳邊砸過,落在墻上,被反彈回她的腳邊。</br> 江櫻摘下耳機,疑惑地轉過身。</br> 帶著黑色漁夫帽的男生站在樹下,手上把玩著剩下的幾個石子,不懷好意道“還記得我嗎”</br> 這張臉,熟悉又陌生。</br> 無論過了多久,她都一定會不會忘記。</br> 是她很久以前,在噩夢里徘徊的始作俑者。</br> “你確定這樣真的行”</br> 林徹擰眉,對著手機那頭的人確認了一遍,高瘦的身影站在學校里,被路過上晚課的學弟學妹們一路偷偷看,只可惜了戴著口罩,看不清真容。</br> 段銘道“肯定,雖然橋段俗套了點,但能經久不衰,一定是有它可取之處的。英雄救美,江小姐在這邊只認識你一個人。”</br> “一定會奔赴你的懷抱,你再趁著她被嚇得還未回過神來時,提出請求,被拒絕的幾率一定小。”</br> “再說了,江小姐不是才打了你嗎”</br> “掛了,”他掐掉電話,按照有人發來的定位,抬步走去后門的位置。</br> “許子添。”</br> 江櫻警惕地看著他,每一個字都是從唇齒里艱難擠出來,不太愿意面對。</br> 如果不是這個人,她就不會被綁架。</br> 初中同校,雖然在同一個班,但極少交集,她從入學起,就在公告欄上看過太多關于他的處置通告。</br> 是個臭名昭著的不良少年。</br> 她一直以為這個人和自己的世界相離很遠,同班這么久,都沒有過任何交集。</br> 直到初三的寒假。</br> 春節初七,她去墓園看完爸爸媽媽,一路走出墓地時,也像此刻般遇見了他,穿著黑色的毛衣,遠遠叫住她“江櫻,你能借我下手機嗎”</br> 在闔家歡樂的氛圍里,她沒有猶豫太多,走過去,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遞給他的下一秒里,他呼出了一口寒氣,對她道“抱歉。”</br> 緊接著,另一個人從身后用沾了迷藥的白布緊緊捂住她的的口鼻,手臂大力鎖緊在她的脖子上,連求救都做不到,眼前的世界就暗了下去。</br> 等她成功脫身之后,江嘉樹自然不容許這樣的人好過。</br> 從那以后,就沒聽到過許子添這三個字,隨著初中畢業,上了高中,新的學校,這件事就慢慢地被淡忘了。</br> “江櫻,”許子添站在原地,看著她道“看來你過得一切都好,我還以為你真成了瞎子,還愧疚了很久。”</br> “你如果是要假惺惺道歉的話,”她偏過頭“那就算了,我不想聽。”</br> “道歉的話,在一開始就和你說了,”許子添道“你哥哥姐姐真狠啊,你分明完好無損,卻一點都不放過我,把我全家趕出深城。”</br>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的嗎”</br> “憑什么你就可以當無憂無慮的大小姐,我就因為犯了一點點錯就要天崩地裂果然,上帝是公平的,你又出現了。”</br> 他話里話外,不知悔改和要報復的語氣太過濃烈,江櫻克制著不發抖,往后退了幾步,轉身要跑開時,就看見了不遠處緊緊包圍上來的男人。</br> 恐懼感徹底從腳底淹沒了上來。</br> 那一年的冬天比任何時候都要冷,被關在偏僻的地下室里,整整兩個星期,見不到江嘉樹和江梨,看守她的人,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瘋子,每天深夜罵罵咧咧地把她從昏迷中嚇醒。</br> 一日三餐都像是酷刑。</br> 給她冰坨子,她躲在角落里慢慢地等著它融化,喝著冰水,高燒冷汗,沒有人在意她的死活。</br> 這樣的噩夢還要再來一次嗎</br> 她做錯了什么</br> “你們,”她害怕到喘不過氣來,心臟像被人用力按住,酸澀又痛苦的情緒像雪崩一樣滾上來,壓得她眼角發紅,眼前已經朦朧了一片,費力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一絲聲音“都給我滾開”</br> 不要再出現在我的世界了,拜托。</br> 面前的四個大高個茫然地看了一眼對方,連煙都忘記抽了,隔著口罩,互相用眼神詢問“不是還什么都沒做嗎怎么嫂子就發現了”“誰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老大不會滅了我們吧”</br> 眼見著江櫻臉蒼白都要暈倒,阿笨較忙扯掉口罩上前,焦急道“嫂子,你怎么了”</br> 許子添聞言站定,緊接著又看到從拐角處走上來的身影,面色暗了暗,放棄地往反方向離開。</br> 林徹瞥了眼極快閃過的黑色背影,注意力很快被江櫻吸引過去,快步著過去,從后邊接住快要暈倒的她。</br> 向來溫潤可愛的小圓臉,冰涼得毫無血色,額頭上沁著冷汗,眼里霧氣彌漫,她驚恐地看著眼前人,淡淡的青藤香將她扯回到現實。</br> 像被人用力拉出了那間禁閉著她的屋子。</br> 恐懼與安全,一念之間。</br> 江櫻抬頭,看著面前乖乖站著,不敢再靠近的大高個,再看了眼阿笨,那聲能大到讓鳥獸作散的“嫂子”還在耳邊縈繞。</br> 她深呼吸著,反應過來了面前的狀況。</br> 許子添早就不見人影。</br> 一股火氣從五臟六腑忽的躥起來,從驚嚇過渡到被戲弄后的委屈和憤怒,江櫻站直身體,忽的推開了林徹,少見地發脾氣道“你走開。”</br> 林徹緊抿著唇,不發一言,沉沉地盯著她,很快,又覆上來,拉住她的手腕,朝自己身邊扯“貝貝。”</br> 眼眸深處是沸騰的暗火。</br> “你不要碰我了,”江櫻收斂著情緒,聲音低得像冷雨,將他所有翻滾的情緒都給澆滅掉“林徹,我現在很討厭你。”</br> 阿笨不敢出聲了,和另外三個人站在原地,一米八的大高個,站在一排,不怕冷的穿著短袖,手臂上一個個還有些紋身,表情蔫蔫的,像被罰站一樣。</br> 又有點無辜。</br> 他們的計劃一步都還沒開始。</br> 老大才剛按照時間到達,什么都不知道。</br> 林徹低頭和江櫻直視著,維持著方才拉住她的姿勢沒動。</br> 周身冷冽的寒氣壓人,眼尾下垂,看起來有點兇,往日的溫柔感消失不見,徹底回到了他原本待人接物時的模樣。</br> 江櫻抽出手,渾身還未從驚嚇和陰影中回過神來,帶著抗拒地從他身邊經過。</br> 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br> “對不起。”</br> 林徹道,一切壞脾氣無條件為她讓步,沒有辯駁。</br> 江櫻沒有聽進去。</br> 眼看著她就要穿過涂鴉墻,林徹跟了上去,知道她還在氣頭上,就跟在后邊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默默地跟著她。</br> 走過斑馬線,小天橋和一排石子路。</br> 江櫻從包里拿出鑰匙,手機屏幕跟著亮起,一條接著一條。</br> 林徹別生氣了好不好</br> 林徹都是我的錯。</br> 林徹對不起。</br> “”</br> 視線里,那抹嬌小的身影,只是微低下頭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停頓地放回包里,擰開了門,走了進去。</br> 無法用語言描繪此刻的心情。</br> 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在順從他的喜怒哀樂,沒有想過折服,卻還是敗倒在她身上。對與錯已經不重要了,讓她難過了,他本能地就覺得自己罪該萬死。</br> 他看著屋內的燈被亮起,從一樓到二樓,又看著它們一個接一個的暗下,漫長的深夜里,林徹刪掉了最后一條沒發出去的微信。</br> 江櫻一夜未睡。</br> 抱著被子在黑暗中發呆,一路強撐走回來的意志力被用光,身體是疲憊的,精神卻是在驚嚇中反復清醒。</br> 什么玩笑,小把戲都可以。</br> 但為什么偏偏連他都想用這種事惡作劇。</br> 他恣意妄為,性格懶散,對待任何事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可以隨意對待的樣子。江櫻一度有過錯覺,誤以為自己是不同的。</br> 那些禮物的真心,又有多少呢。</br> 天光大亮時,孟暖請了假趕過來陪她。</br> 江櫻開門時看到她時,有點驚訝,昨夜太晚,還來不及把事情告訴她“暖暖,你怎么來了”</br> 孟暖提著早餐袋子,一路放到餐桌上時才道“昨晚,林徹打電話給我了。”</br> 天知道,她半夜三更被吵醒時,想要發作起床氣又在得知打電話的人是林徹時,頭腦風暴有多激烈。</br> “貝貝,你們怎么了”</br> 江櫻從鞋柜里找到一雙新的拖鞋,給她“沒事。”</br> “”</br> “我剛剛來時,還看到他了,”孟暖換好鞋子,邊說著邊觀察著江櫻的表情,整個人看起來沒睡好,有點呆,眼角還紅紅的,“你們倆真的沒事嗎”</br> 江櫻不說話了。</br> 人還坐在椅子上,臉卻不自覺地朝窗戶邊望去。</br> 想到進門前收到的信息,難不成他還真待了一整晚</br> 孟暖見她是真不想說,也沒過多問下去,給她打開了一份豆漿,和她統一戰線道“不管是因為什么,我都站你這邊,雖然我對帥哥沒有抵抗力,但還是無條件相信你的判斷。”</br> 江櫻“為什么”</br> “因為你是我認識的人里面,脾氣最好的,”孟暖咬著生煎包道“高中三年,我們平時叫你仙女,除了因為你長得漂亮,還有一半就是脾氣太好。”</br> 追她的人不少,不管方式有多過分和無理取鬧,都沒見她生氣過,就像不食人間煙火。</br> “所以呀,能惹到你生氣成這樣的,一定是罪大惡極的我幫你一起罵”</br> 江櫻垂下眼,心里衡量了一下,林徹似乎并沒有到罪大惡極程度</br> 唉,算了。</br> 才不想幫他說話呢,她現在可討厭他了。</br> 酒吧里,阿笨正繪聲繪色地和所有的兄弟講述昨晚驚魂的十幾秒。</br> “我們是什么人在帝都混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什么牛鬼神蛇能放在眼里,但嫂子那一叫,真的是”</br> 阿笨越想越驚心“遠遠看到時,還心想嫂子的梨渦真可愛,嬌滴滴的一個人,說翻臉就翻臉,冷冰冰的樣子,看得我當時差點跪下”</br> “多大的仇啊”大家沒明白“你們真沒冒犯嫂子嗎”</br> “我們敢嗎銘哥給我們的劇本也只是動動嘴,真動手,嫂子這細皮嫩肉的,我怕老大殺了我。”</br> 不過,如今的局面也沒好到哪里去。</br> 另一個人直接道“就是作公主病,就是想等著老大去哄她,開玩笑,我們老大會慣著她”</br> 阿笨心想恐怕還真不好說。</br> 面對江櫻時的老大,和對待其她女生時簡直是兩個樣子,二話不說立馬認錯,人家不理他了,還眼巴巴地跟上去,守了一夜。</br> 要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會信。</br> 轉過身,就看到林徹漠著臉站在門口,漂亮的眼睛暗如炭。</br> 阿笨一抖索“老大大大不然我去給嫂子道歉”</br> “別去,”他悶聲道,捏了捏鼻梁“不管你們的事。”</br> 他早該想到段銘的榆木腦袋里能想到的法子,一定會對江櫻產生沖擊,就算沒按計劃發生,對于心理有過傷害的人來說,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產生應激反應。</br> 他比誰都清楚那起綁架案。</br> “對了,老大,”阿笨道“當時除了我們幾個遠遠地站著,還看到嫂子在和一個人說話,現在回想起來,嫂子好像挺抗拒,那人一朝她走過來,她就立馬轉身,然后就看到我們”</br> “天,不會真被當成壞人了吧”</br> 林徹敏銳地回想起,昨夜快速消失在涂鴉墻的身影,站的位置剛好喝阿笨說的吻合。</br> 如此鬼鬼祟祟。</br> 他拿起手機,低聲吩咐道“段銘,查一下昨晚的監控。”</br> 江櫻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去警局做好筆錄,將看到許子添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br> 可惜效果并不是很理想,雖然許子添跟三年前的綁架案脫不開干系,但當時的他還未成年,記錄上也沒有添上特別濃厚的一筆,涂鴉墻沒有監控,警察只能查出許子添剛好在附近的職校上學。</br> 學校那邊則表示,許子添從不住校,也已經有好幾天曠課了,根本找不到他。</br> 再加上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很難對他進行強制拘留。</br> “同學,你這幾天就先待在家里,不要外出,”民警安慰江櫻道“我們會盡快找到許子添,對他進行問話。”</br> “好的,”江櫻頷首,壓下心里依舊不舒服的感覺,輕聲道“麻煩你們了。”</br> “你也是,這幾天盡量不要獨處,發現有不對勁的第一時間聯系我們。”</br> 迎面碰上了一個罵罵咧咧的男生。</br> “艸,都說了幾百遍了,那藥不是我自己吞進去的,這可是藥,我有病才給自己吃,要肯定也是泡女人”</br> 灰頭發的男生拘留結束后,脫離苦海發表著感言,猛地在轉彎處遇上江櫻,狂妄自大的語氣較忙降低了好幾個臺階“我才是受害者,要抓就去抓老板啊,故意讓我去洗胃折磨一下”</br> 他很快認出了江櫻。</br> 那天晚上,本就打算視她為獵物,想接著舞池的人群對她進行肢體觸碰時,就被林徹一個外套兜下來阻止。</br> 灰發男輕浮地吹了聲口哨,被民警壓著掉頭出了大門,結束了拘留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許子添打電話“添哥,你那晚給我的藥白糟蹋了,你那還有沒有啊我今晚想扣妹啊”</br> 話說到一半,身后忽然有人絆了他一腳,趁他爬下去摔成狗吃屎時,一把將手機奪了過去。</br> 許子添還在那邊回復道“你以為貨那么好搞我也只是拆家,本來也輪不上你,是我自己要用沒用上。”</br> “許子添。”</br> 冷不防被人連名帶姓地被人叫了一聲,那頭安靜下來,“誰”</br> “警告你,”林徹語氣冷得掉渣“最好離江櫻遠一點。”</br> “你敢碰她一下,我殺了你。”</br> 孟暖跟著江櫻從警局出來,叫的車還有兩分鐘到,她提前打開了外賣軟件,挨個翻看“貝貝,想吃什么”</br> “都行,”她沒什么胃口。</br> 掛斷電話的人,站在布滿爬山虎的白墻下,聽到她們的聲音,隨即將抽了一半的煙給按滅。</br> “貝貝。”</br> 孟暖回頭看見男人斂著眉,低低地凝望著江櫻的背影,黑衣黑褲,手臂上的紋身看起來桀驁不馴。</br> 被叫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br> 他走進了點,站在她的身側,俯下身和她平視,將口罩拉了下來,再一次道“貝貝。”</br> 江櫻的心被他的語氣給燙了一下,面上卻依舊固執地板著小臉,梨渦一個都沒給他露出來。</br> “我臉還痛呢。”</br> 他道。</br> 她垂著的睫毛抖了一下,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左臉上,痛哪里會,兩三天的功夫,早就消得一干二凈了,臉白白凈凈的,一點事都沒有。</br> 江櫻迷惑地盯著他。</br> 林徹的眼底浮現起了一層笑意,很淡的一層,藏在他冰凍三尺的臉里,如山嶺夾縫里的一絲清流,暗藏極深。</br> 還是被她發現了,江櫻知道他又想戲耍自己了,前火還燒著沒滅,現在又多了一簇火苗。</br> 不理他了。</br> 江櫻拉起孟暖的手道“我們走。”</br> “我送你們,”他在后邊道。</br> “不用。”</br> 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路邊,視線里的兩人沒有過多停頓地彎身坐了進去,孟暖看著后視鏡沒離開的林徹,這才敢出聲“貝貝,他說什么臉疼”</br> “”江櫻關上車門“就是上次,我打了他一巴掌。”</br> 孟暖“”</br> 本以為他們兩人是老鼠見了貓的關系,她還不斷讓她小心被林渣男騙,沒想到真正的王者竟然是江櫻</br> 誰能想到仙女打人的畫面</br> 又有誰能想到林渣男挨了巴掌后,竟然沒怒火攻心反而還一臉可憐地去找她安慰</br> 這世道變了。</br> 孟暖震驚。</br> 段銘將車開停在林徹身邊,看著他黑著臉拉開車門,提出垃圾計劃的幕后主使瑟瑟發抖道“少爺,這附近好像有一家新開的網紅甜品店,每天排隊都得一個鐘起步。”</br> “主推的藍莓起司派,每天限量到下午五點就沒有了。”</br> “錯過得等第二天。”</br> 林徹“”</br> 段銘“我吃過,真的很不錯。”</br> “怎么,”他眼皮聳拉著,渾身帶著生人勿近的煩躁意,手腕被活動著骨頭作響“你還想約我”</br> 段銘“倒也沒這個意思。”</br> 林徹“那就閉嘴。”</br> 他還是覺得不能閉嘴“你可以買去哄江小姐總比干巴巴地道歉效果會好吧少爺,你沒追過女孩子,你不懂,空手是不配追愛的。”</br> 林徹抬手掐住他的后頸,幽幽道“我是怎么淪落成這個樣子的”</br> “對不起,少爺我替你去買吧您就在車里好好休息”他一骨碌說完,解下安全帶,飛快保命閃身地從車里跳了下去。</br> 下午,天氣陰沉下來,黑色的天幕帶起深秋濃濃的涼意,落葉如針,簌簌直落,悶雷潛伏了許久,伴隨著快速飛逝的閃電,空氣里都多了雨水的味道。</br> 江櫻打開手機,接連收到暴雨預警的提示信息,她轉回到微信,發信息告知孟暖,讓她就別過來了。</br> 反正她就待在家里。</br> 宿舍群里的趙黛問道江櫻你明天還請嗎我幫你打請假條,你學號多少來著飯卡上有。</br> 江櫻我找找看。</br> 江櫻一時半會記不清,抱著手機從床上下來,外頭風暴乍現,雷鳴聲如鼓,噼里啪啦的,從里抖落下雨來。</br> 趙黛也可以看上回的體檢表,上面當時也有填。</br> 江櫻好,我找一下表。</br> 江櫻在門后找到那天晚上背的包,打開文件袋,將單薄的幾張紙抽了出來,她一頁頁地翻看,找著信息欄,倏然,目光頓住。</br> 某一張背后的空白處,被人用紅色的筆跡寫了幾個字</br> 我不會放過你的。</br> 每一筆都很匆忙,幾近潦草的勾勒,更像是洪水猛獸在透過紙張狠狠盯著她。</br> 啪的一聲。</br> 屋內的燈跳閘全滅。</br> 她應激地雞皮疙瘩都起來,將體檢表全散落在地上,大風拍在窗戶上,聲音巨大得像要粉碎。</br> 怎么會。</br> 江櫻慌亂地拿起手機,指尖顫抖得想找到警察留下的聯系電話,鈴聲響起,林徹的來電顯示阻止了她的動作。</br> “喂”</br> 林徹沒想到她還愿意接電話,單手把車停好“貝貝,你在家”</br> “對。”</br> “那你等下給我開個門”他試探著,聽出了她語氣里的不對勁,拿起副駕駛上粉不拉幾的甜品袋“我什么都不做,就給你送蛋糕”</br> “你不要生氣了,我給你發了那么多條信息你都不回,我也很難過。”</br> 林徹看著車窗上滴下來的雨水,從車里出來,趁著雨勢還沒變大前,大步朝她所在的位置走去“我難過得晚上都不會睡,腦子里都是你。”</br> 江櫻聽著電話里他略帶著磁性的嗓音,每說一個字都像從大提琴里演奏出來的音符,低沉有力,精準打擊進心里。</br> 毫無避諱地表達,不按常理的出牌,有一絲絲地讓她放下了緊張感,像被交給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自覺想與他拉近。</br> 她問“明明我們才剛接觸不久,為什么從初次見面開始,你就一直這樣對我”</br> 好像他們是正在熱戀的情侶。</br> 每一件事里都能找到他在用力愛她的痕跡。</br> 有點可疑也不牢靠。</br> 林徹默了默。</br>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并沒有一個標準的模板,只知道從很久以前開始,當姜糖開玩笑地指著一群小女孩問他“小徹,你覺得哪個女孩子最漂亮啊”</br> 他低頭玩著樂高回答“貝貝。”</br> 姜糖無奈“貝貝已經回國了。”</br> 林淵故意道“這么喜歡人家小妹妹,有本事你去找江哥哥,讓他答應給你定娃娃親。”</br> 江嘉樹自然沒答應,他有求林家是一回事,但還沒到賣妹妹的地步。</br> 不過,偶爾他會松口分享一下江櫻的近況。</br> 這個話題就此在大人間結束,林徹則慢慢地等到成年,可以獨立地決定回國時,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她。</br> 卻得知了她被綁架的消息,江家處境水深火熱,江梨找回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松口要給小妹妹再上一層保險,不愿意再看到她出事。</br> 林徹順其自然地當選。</br> 這種感覺好像從小時候開始,想要得到她就已經嵌入了他的生活習慣里,就算兩個人不在同一個空間里,他也能清楚地知道她的喜好。</br> 也知道她一直都和小時候一樣。</br> 出落得像童話故事一樣夢幻又治愈。</br> 終于見到她時。</br> 他在臺下看著她穿著紅色的禮服裙,全場矚目,漂亮的臉蛋害羞又溫柔,怯怯地回頭凝望他時。</br> 從此,一切虛無縹緲的公主形象都有了實質的驗證。</br> 他壓抑已久的情潮也有了源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